眠眠從家裡回來時，榮遠已經走了。
桌上的碗筷已經洗乾淨了，眠眠也沒問是誰洗的，把碗筷收了回去。
她以為榮祿已經去休息了，找棉球時，看到榮祿坐在地板上，一塊一塊的拼著樂高。
眠眠悄聲湊過去，蹲到他旁邊，撿起樂高塊，把顏色一致的挑出來，“你哥走啦。”
榮祿點頭。
眠眠發現榮祿眼角的腫淤青嚴重了一點。
“咦？”眠眠伸手，碰了碰榮祿的眼角。
榮祿痛嘶一聲，躲開她的手。
“你怎麼傷的更嚴重了？”
眠眠後知後覺，“榮遠又打你了？他是什麼垃圾哥哥？”
榮祿瞥她一眼，“是我揍了他。”
“哦。”眠眠覺得自己可能傷了小朋友的自尊心，沒男孩願意承認自己捱揍，“那你們為什麼……打架？”
眠眠沒等來榮祿的回答，蹲到腳發麻，挨著榮祿坐下，自己也嘗試著拼樂高，不知不覺竟然也沉浸了進去。
她一直覺得樂高、拼圖，這種所謂創造性的遊戲，其實都是懲罰遊戲。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安安靜玩這個。
棉球睡飽了，撣開四肢，伸了一個懶腰，四下瞄了一眼，湊到了眠眠旁邊。
它抬起頭，乖巧的蹲在眠眠旁邊，歪頭看了一會兒，伸出小爪子，抓向了眠眠拼成的“長城”——長長的一排累在一起，沒有難度也沒有創意。
眠眠把棉球抱到腿上，把它亂扒拉的小爪子收到手裡捏。
眠眠不知不覺睡著又睡醒時，迷迷糊糊不知道是幾點，掏出手機看看十一點二十分，也不過才過了半個多小時。
棉球窩在她腳邊，把她腳壓麻了。眠眠小聲喊著痛，五官糾到一起，扭曲到變形。
榮祿已經拼了一個建築的基底，眠眠覺得他可能真的會把這個規模龐大的迷你建築群拼起來，甚至到遺蹟去挨個走一遍。
眠眠扶著一旁的牆壁緩緩站起來，往臥室方向挪。榮祿以為她要去睡了，過了一會兒，眠眠又抱著書坐到了客廳，小聲的背起了單詞。
“阮眠眠，你不睡嗎？”榮祿手上不停，繼續堆著小模組。
眠眠放下書，“嗯，我不困。”
榮祿輕笑一聲，單詞念的含糊不清，困的嘴巴、眼睛都張不開了，還說什麼不困。
“阮眠眠，你和你堂姐是什麼時候不好的？”
眠眠嘟起嘴，“榮祿同學，我提醒你下，不要戲弄人就叫眠眠，沒心情就叫全名。我們已經是平等的朋友了，你還記得嗎？”
榮祿撐著下巴看她。
“我們很簡單啊，阮鶯時什麼都好，我什麼都不好，她看不上我不求上進，就漸漸不跟我玩了。”眠眠把書放下，陷入童年回憶裡。
阮鶯時從小性格要強，早熟又獨立，連發育都比她早不少，等她覺醒到有目的的達成什麼目標時，已經自然而然的把目光瞄向了第一名。
阮鶯時無論做什麼都要做到第一，回頭時，萬事得過且過的眠眠，已經成了她的拖累。阮鶯時自然而然的結交了新朋友，眠眠也自然而然的和阮風鳴玩到了一起。
眠眠回頭想，也許，那時候不是仗義的阮鶯時拋棄了她，而是她不甘於做阮鶯時的反襯，脫開了阮鶯時的手。所以阮鶯時才那麼討厭她吧……
“我們不一樣的。你哥哥性格比阮鶯時好多了，你也比我優秀。”眠眠支吾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和阮鶯時和好的。雖然我們老吵架還打過架，但是她其實是個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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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祿聽出她的潛臺詞，我和阮鶯時打架，但是我想和好，雖然你和你哥哥打架，但是我勸你能和好。
可真是不折不扣的人如其名，軟綿綿。
“你們是為什麼打架呢？”眠眠扭過椅子，跨坐在椅子上，手壓在椅背脊上，下巴壓在手背上，說話都一字一頓的，問題問的不像疑問，而像閒聊一樣，漫不經心的關心，讓人放鬆警惕性，“人類進步的標誌行為之一，不是不再依賴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嗎？”
“是，哲學家。”
“不要用批評的語氣說誇讚的臺詞。”
眠眠撿起她的書，蹙著眉看一排排的單詞，她覺得如果榮祿不願意開口，和他聊天比看英語還要累。
“如果，假如，叔叔阿姨離婚了，你有一個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弟弟或妹妹，你能接受嗎？”榮祿問。
眠眠瞬時一驚。
這是什麼鬼假設。
但是榮祿好不容易敞開心扉願意和她聊天，她忍住了沒直接回懟回去。眠眠運動起她已經要困成固態的腦細胞，
葉阿姨其實離婚了？
不不不，那個狀態並不像。
同父異母，同母異父？
怎麼可能同母異父？
那麼……
眠眠眼睛瞪得溜圓，“你爸爸……出……那什麼……你還有個，弟弟？同父異母那種？”
榮祿平靜的點頭。
眠眠回想著榮鋌的樣子，成熟穩重，樣貌不凡，事業有成。
她瞭然的點點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很正常吧？”榮祿問，“事業有成，長相不錯，有外遇是很正常的。”
眠眠頂著他的目光，不高興的說，“怎麼可能正常。”
她有點憤怒的把書扔到桌上，“怎麼可能正常！有錢和出軌有什麼必然關係？出軌是道德問題吧！不對，不光是道德問題，還有法律問題吧！”
“對，沒錯。”
“……”
榮祿回到的太過理所當然，眠眠氣勢又弱了下來。
榮祿看她像撒了氣的氣球一樣又癟了回去，問她，“怎麼不說話了？”
眠眠嘴巴捂到手背上，悶悶的說，“那怎麼辦，總不能報警去抓他吧，跟警察說，我要報警，我爸爸出軌嗎？”
榮祿悶聲笑起來。
“你不會真這麼想過吧？”
榮祿搖頭。
他不會那麼做，即使最初發現時，他的憤怒也只是離家出走，遠遠躲開。
因為顧慮，因為懦弱，一個人逃避，把媽媽獨自留在了，他沒有勇氣繼續待下去的家裡。
“我和榮遠打架，是因為，他勸我接受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眠眠再次瞪圓眼睛，“不可能的吧！葉阿姨不是才剛剛去世嗎？他竟然勸你……他，他是什麼哥哥，他是親生的嗎？！”
“我和榮遠也是同父異母。”榮祿好整以暇的看著眠眠摔下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