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風雨也靜止了,許婧呆呆地看著水世,就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水世莫名有些心虛,他用便當盒子擋著臉,小聲說:
“你要是沒勺子的話,我用嘴咬也行。”
“噗……哈哈哈……這樣啊……也對……”
少女大笑了起來,是很放肆,很不淑女的那種笑。她眸光閃爍,嘴角上揚,眉眼彎如月牙,笑得水世有些心虛,即使一秒鐘前篤定自己是正常訴求,也不由得開始審視自身起來。
許婧是什麼意思啊。
許婧的意思,莫非……
水世並不是傻子,他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不敢往下深究。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直白的人,如果心是一條道路,屬於他的那條曲折迴轉。
黑暗裡,許婧的眸子似被染成了紅色,眸光灼灼,讓水世不敢直視。少女潔白的皮膚沐浴在紅芒之下,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他突然很慶幸大廳裡是紅光,臉的顏色最容易出賣一個人的心情了,如果能看到對方的臉色,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很直白。
直白是一件好事嗎?
或許吧。
許婧笑夠了,從花枝亂顫重新變回了那朵風雨中也挺立的玫瑰花,她輕拍手掌,讓響亮的聲音瀰漫整個大廳:
“我上去給你拿勺子。”
水世松了口氣,他點點頭。
他又重新聽到了風吹雨打的聲音,彷彿專為二人凝固的大雨又落了下來,一切尷尬不安都掩埋在滂沱雨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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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婧蹦跳著消失在樓梯口,水世撫著胸口,彷彿能感受到那和她一般劇烈的心跳。
我們都在猶豫。
都在猶豫什麼呢……
風不會給出答案,雨也不會給出答案,少年少女的心事都藏在緘默裡。
☆☆☆☆☆
水世風捲殘雲地吃完了手中那一盒果凍,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許婧你手藝真好,嘿嘿嘿。”
“那必須。不過這也不算手藝啦。”許婧託腮看著空空如也的便當盒,“主要還是奧利奧威化餅乾還有橘子果凍好吃。”
“我覺得比直接吃它們好!”
水世豎起了大拇指,“承蒙款待,感激不盡。”
“謝謝惠顧。”許婧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幅狡黠的笑顏。
“哈?要錢?”
水世的下巴差點沒砸到地上。
“哈哈哈,不要錢,但是也不能讓你白吃。”許婧認真思考了一段時間,“明天陪我逛街吧。”
“明天好像有雨。”
水世小心翼翼舉起了手機。
“那就後天。”許婧說。
“後天我姐要來……”水世的額角擠出一滴冷汗。
“那就帶著你姐,和我一起逛!”許婧氣鼓鼓敲著沙發椅扶手,“你就這麼怕你姐?”
“可不是麼……”水世苦笑。
父親水子述固然是周湖市一院的“坐堂先生”,但畢竟是行政級別,抽出兩天的工夫來溫室市教訓一下兒子還是可以的。之所以放心地把這一光榮任務交給女兒,絕不僅是因為女兒有時間,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水世從小就特別怕姐姐。
姐姐說東他不敢往西。
姐姐說吃麵條他不敢吃包子。
姐姐讓他穿裙子下樓,他不敢……算了算了,這個屬於黑歷史。
總之,這個血濃於水,把水世從小看到大的親姐姐,是他的剋星。
聽完水世繪聲繪色地講述“霸道姐姐如何欺壓我”這一血淚史後,許婧嘆了口氣:
“我咋覺得她是弟控呢,真變態哦。”
“嗯?她才不是!”水世還是要為自己的姐姐正名一下的,“她很漂亮!”
“嘖。破案了,你是姐控。”
“誒?話不能亂講……”
“就是姐控。”
“好吧,你說得對。但是這一次,我們站在對立面。”水世站起身,他握緊拳頭靠在胸前,看著大廳外被水霧弄糊的燈光,“我們終有一戰!就在後天!”
“這才是好同志嘛,我們是統一戰線的。”許婧也從沙發椅上起身,她和少年並肩而立,綻放出雨夜最亮麗的笑容,“一定把你從深淵中拯救出來~”
“話說你到底有什麼用處來著。”水世看了眼許婧。
“有我在,可以對你姐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許婧微偏腦袋,一臉的驕傲模樣,“我可是參加過辯論隊和模擬聯合國哦。”
“其實我覺得,你的作用就是保護我。”
下意識的,水世說了句爛話:
“有你在,我姐應該不好意思動手。”
“哼!”
……
……
雨勢終於小了些,許婧又從宿舍拿了把雨傘,送著水世到了男生宿舍樓下。穿著運動鞋的水世很不幸地踩了一鞋子水,每走一步好似在碧波裡盪漾,許婧就聰明了許多,她早早換上了拖鞋,踩在積水中,竟有了幾分步步生蓮的美感。
一開始撐傘的是許婧。許婧的身高大約一米六出頭,水世則是正經的一米八大漢,少女若要給少年撐傘,雖不用踮起腳尖,比較高的那個腦袋仍會被雨傘有節奏地敲擊。
只走了幾步,水世被折騰地眼冒金星,他忍不住伸出手,主動接過了許婧手中的雨傘,再高高地舉起,在濛濛細雨中營出了一方無水的空間。
兩人繼續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水世注意到,這把紫色的雨傘是袖珍女款,自己肩膀寬闊,同時遮蔽住自己和許婧不太現實。
無需思考,水世把雨傘更多地傾斜向了許婧那一邊。
雨水並不會體諒他的苦心,他的左肩膀溼了,少女那邊的傘沿則生出了一條譁啦啦的小溪。
……
弧度很是明顯。
兩人默契地對視,並沒有謙讓和客套,依舊是在雨幕中行走者,一切如尋常那樣。
只是她往他的方向靠了些。
更近了些。
終於來到了男生宿舍樓,水世把傘往許婧手中一塞,跳躍到了宿舍樓的門廊下。他抹了把額頭的水珠,衝雨中站立的少女揮了揮手:
“謝了,回去吧!”
許婧點點頭,並不願離去,似乎還想聽到些什麼。
水世舔了舔嘴唇。他又說:
“回去記得洗澡!”
“噗……”
許婧笑了。
“換一身幹衣服!”水世抓耳撓腮。
“哦……”許婧拖長了音調,很是淡然。
“還有,晚安,祝你好夢。”水世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了。
“晚安。”
少女撐著傘消失在雨霧裡,只留下這樣一句話,輕飄飄落在少年的心上,像悠然的風,柔軟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