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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緘默的冬天(5)

“我常常做些什麼都記不起的夢,但我知道夢中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常年盛開櫻花的地方,還知道有一個人,很奇怪,我明明記不起這個人做過什麼,說過什麼,長什麼樣,可我知道這個人對待同胞很溫柔,對待敵人或叛徒卻殘忍決絕、不講情義,整天嬉皮笑臉,有些懶惰、有些傲慢,眼睛清澈但卻好似在很早以前就被冰封。

夢中的我對這個人充滿了憧憬與敬意,久而久之,我混淆了自己與夢中的自己,漸漸與夢中的自己同步,那種憧憬與敬意就像棵久經歲月的巨樹,我站在樹下,我轉過頭時才發現它的存在,它卻茂盛得讓我無法產生撼動的想法,它催促我趕緊啟程,卻不告訴我該去往何方,又不斷的誘惑我去找回被自己否定的過去……

我的過去我記得清清楚楚,從有記憶至今的一切都記得,也從未否定過,但它在告訴我,我失去了貴重的東西。反反覆覆,一刻不停,不斷否定這十八年來我所經歷的一切,而這個我失去的、該得到的‘東西’就像幻影一樣,看不見,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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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被折磨得不敢入睡,每做一次夢都會陷得更深,心理醫生、藥物完全不起作用。”

杜雲清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大嘴巴的嶽芳馨也從未說過凌冬語有什麼異常。他覺得凌冬語真是堅強,儘管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折磨,但一定不好受。

“還記得老頭偷我實驗品的事嗎?梅蒂坷基的很多人都想拿到我手裡的研究成果,坑蒙拐騙偷的伎倆無所不用其極,但就是沒成功過。得知我不願去梅蒂坷基後他們就特別煩人,變著法子威逼利誘,他們暗示我如果不妥協就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我妥協了。”

“啊?你就這樣給他們了?”杜雲清驚呼,對他來說那些研究成果都只是硬碟裡的一串位元組資料,但凌冬語的神經病鄰居可是視如珍寶,相對的,這些資料對凌冬語來說也是寶物才對,威脅兩句就妥協,可太不像凌冬語的性格了,他覺得凌冬語應該會更冷靜的反擊。

“那還能怎麼辦?我在明,他們在暗,雙拳難敵四手啊大哥,而且他們也確確實實去做了。”凌冬語很無奈,也顯得有些鬱悶。

“我沒感覺,也沒發覺其他人有什麼異樣。”杜雲清回憶了一下,腦海裡沒找到特別違和怪異的事情,無論鉅細。

“物件是你們的父母,只是偽裝做得很好,痕跡也清理掉了,很難看出是他們幹的事,你們父母怎麼可能會告訴你們這些事,況且本來就是些不起眼的小問題,但如果這些小問題扎成堆就會逐漸變成大問題了。”凌冬語聳聳肩。

“那怎麼不找相關部門來當擋箭牌?”

“就相關部門的效率?你們之中沒幾個出事的話相關部門能有效率才怪,亡羊補牢蠢到極致。”

“他們這麼想要這些東西……”杜雲清沒說下去,他希望自己猜錯了。

“對,梅蒂坷基和星遺結盟了,不是建交那麼簡單,而且是在華肖尼亞被滅之前就結盟了。星遺的科技產物很依賴晶塊,而梅蒂坷基擁有較為獨特的晶塊效率利用技術,原因嘛,那是因為西地產出的大部分晶塊蘊含的能量極少,所以效率利用這方面自然而然就特別突出,這些是後知後覺的事了,在前期大肆發展後突然發現可消耗的資源並不如預期,察覺到的時候晶塊礦已經沒法提供足量的晶塊,魔導機械工程被逐漸廢棄,梅蒂坷基帶動的以魔導機械工程為核心的科技浪潮迅速退去,隨後迅速轉向發展不依賴晶塊為能源的科技,魔導機械工程一派中的多數人無法適應這樣的轉變都選擇轉行,到如今,還擁有相關知識的老一輩人所剩不多。魔導機械比傳統機械的實用性與效率高出許多,星遺佔領了礦產豐富的華肖尼亞,一塊雜質極高的晶塊的價值對魔導機械而言極高,梅蒂坷基早在暗地裡轉型了。”凌冬語很肯定她得到的訊息屬實。

“所以你考慮這件事的意義何在?”杜雲清感覺話題走向有點怪,不是在談表白的事情嗎?怎麼聊到到國家大事了?

“前提說太多了……”凌冬語脖子一縮,蠻不講理地罵道,“都怪你轉移了話題重點。”

杜雲清心裡憋屈,一開始就聽得雲裡霧裡的,哪裡是重點他都不明白。

“我換了個思路,讓那幫混蛋不來煩我們、而我又能獲利的辦法,我把研究成果賣給他們,而他們給我錢。”用於整理篝火的樹枝前段已經發紅,凌冬語把燃燒的樹枝拿到面前,壞笑了起來。

“原來你是這樣知道梅蒂坷基和星遺有骯髒交易關係的啊,那你怎麼還繼續賣給他們,星遺那德行,回頭把戰火燒到這邊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杜雲清也盯著那根燃燒的樹枝。

“安心吧,我怎麼可能賣家底啊,我賣的全都是升高中前搗鼓出來的東西,全是些錯漏百出的東西,用在這傢伙身上的技術是在推翻先前的成果的前提下造出來的。”凌冬語頭也不回地指了指越野車,“上回打探了一下他們用那些沒用東西搗鼓出了什麼東西,結果跟我想的一樣,他們在錯的方向上越陷越深,提升了穩定性就降低了利用效率,安全性又成了一個問題,一個構式入門的小年輕隨便編個干擾型的術式就能使反應爐徹底報廢,一群不懂構式的科學家和一群構式入門就覺得自己很厲害的傢伙湊在一起能搗鼓出新鮮玩意才怪,要拿我現有的東西跟他們比,他們就是群剛學會用石頭砸核桃的猩猩。”

“那你在他們眼裡不就是神了嘛。”杜雲清附和著,這不是他想聊的話題,卻不得不專心聽,因為聽漏了,可能會讓凌冬語失望,也可能會找不到答案。

這話讓凌冬語有些慌張,“神可不好當,東土有個傳說,有一個傳奇守衛曾兩度孤身上神壇,第一次上去就砍了一片,跟切菜一樣簡單,第二次上去,神都嚇得道理都不講直接跪舔了,你別跟人亂吹就好,誰知道那種怪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要是梅蒂坷基搞出點大動靜把鍋甩我頭上我可就沒轍了。”

“不得不說你涉獵的知識還挺多,明明是搞科研的,卻相信傳說……”

“不迷信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的祖先是東土人?”

“我服,但是咱們好像又歪樓了。”杜雲清剛說完,一看凌冬語又微微縮了脖子,他立刻認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錯,所以繼續說吧。”

“這幫傻子買了我廢棄的技術後樂呵呵地給我送了不少錢,一方面我花在了研究上,一方面我用來調查我父親的去向。我父親什麼都沒說就急急忙忙地去了華肖尼亞,連他珍視的那把連菜都切不了的佩刀都沒帶就走了,也就是740年,741年我父親抵達華肖尼亞境內,744年的前半年,大使館給我家送了份文件,沒多久我母親就因抑鬱去世了,我找到了那份文件,上邊說我父親死於星遺與華肖尼亞軍隊的交戰中,是在交火時誤入雙方戰區被擊中,初步判定是華肖尼亞誤傷了我父親導致其死亡。

但是,我調查過後發現了問題,出事之前我父親似乎是在華肖尼亞的南部與華肖尼亞的附屬國四處遊蕩,而且帶著一群人,而這群人大多數都是700年之後進入華肖尼亞的難民,這些難民似乎有部分是同族,但很明顯都不是一樣的種族,他們的語言與文化並不屬於南疆上的任何文明,應該是在大海深處少數未被發現的文明,744年下半年至747年,有疑似我父親的人帶著一群人進入華肖尼亞的周邊國家,行進方向曲折,不難看出是在向東走。

我父親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說他涼薄都不過分,所以不難判斷出,我父親找的是他擔心的人,也就是同胞。”凌冬語繼續說,“我曾經和一些妖裔有過線下的聚會,好幾次下來我都找不到和爸媽在一起的感覺,而在我調查父親的事之後,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與自己同根同源的同胞時,我心動了,找到他們,我就再也不用被孤獨感折磨了,也許那個糾纏不休的夢也會就此和我說永別。”

“你要去南疆?”杜雲清整理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

“不,我要回家,一個能夠真正容納我、接受我、給予我歸屬感、給予我安全感的地方。”凌冬語手中燃燒的樹枝漸漸熄滅,“這場旅途結束後我就要踏上新的旅途了,比這六十天還要長的旅途,所遭遇的一切會比這六十天的經歷更危險。”

“好了,預防針打完了。”凌冬語趁著膝蓋站起身。

杜雲清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腦子裡想著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勸說與挽留嗎?該怎麼勸?自己又有什麼權力阻止一個孤獨的人回家?不知道,這比如何克服對法術的恐懼還要難,而且沒有解題的方法,任何公式都用不上,也不能投機取巧,更沒有可供參考的書籍。野外生存指南上沒有教讀者如何挽留自己喜歡的女孩留下的知識與技巧。

他抬頭見凌冬語已經脫掉了保暖的外套,然後開始脫裙子,上身只留一件超大的發黃白T恤,下身穿著貼身的打底褲,杜雲清感覺自己要短路了,“一言不合就脫衣服是鬧哪樣啊?”

凌冬語狡黠地笑了,杜雲清看到寬大T恤下的女體皮膚的毛孔在變大,白皙的皮膚變得粗糙,白色的毛髮從毛孔中鑽出,很快凌冬語全身上下都已是雪白的毛髮,同時,凌冬語的身體發出骨骼崩裂的脆響,一聲未絕緊接著下一聲,一聲聲裂響連在一起就像絞肉機在攪拌帶骨的肉塊,她身體的長寬正在急速增加,個子高了,肩膀也寬了,還有一處明顯的變化是頭部,人類的容貌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碩大的狼腦袋。

劉佳倩手裡的手機滑落,螢幕上顯示著她瞪著眼睛牙齒打顫的樣子,半邊身子壓在劉佳倩身上的嶽芳馨下意識地顫抖起來,劉傑豪與池劍雄才驚覺這一路走過來最驚恐的莫過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最危險的掠食者就混在他們之中。

“這就是我為什麼總穿寬鬆衣服的原因,誰不知道穿貼身的衣服能展示身材,但要是遇上什麼事需要變成這樣的話就不會弄壞衣服,變成人形時也就不至於光溜溜的了。”凌冬語滿意地笑起來。

凌冬語的笑在其他人眼裡更像是野獸在齜牙咧嘴的威脅與恐嚇,聲音從柔和變得粗糙低沉,白色的毛髮在篝火的映照下沒有任何暖意,赤色的眼眸閃爍著火焰的光,杜雲清下意識的往後挪了一點距離,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

凌冬語走到杜雲清面前蹲下探出身子,杜雲清又一次本能地將身子往後仰,此刻他的心跳如同油門踩到底的跑車,快得沒法停下。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凌冬語挺直腰背,“還是祝我旅途愉快吧。”說完她掃了帳篷一眼。

第二天車裡沒人說話,都安安靜靜地像個不哭不鬧的乖孩子,就這樣直抵代表旅途終點的城市。

鬧鐘沒有繼續折騰,杜雲清拖著疲倦的身體從床上爬起,時間已接近正午。

客廳桌子上擺著一杯牛奶與三個烤麵包,杯子下壓著紙條:下午來上課吧。是嶽芳馨的字跡。

洗漱後杜雲清從房間裡拿出寫滿翼文的書籍、手稿以及一撂筆記本,一邊啃麵包,一邊翻書撥弄手稿,時而在筆記本上記下重點。

餐桌上堆滿了敞開的筆記本,偶然間他推落了一本在地上。

“750年9月7日。

她抹消了她在這個社會留下的痕跡消失了。”

記錄到此為止,這是最後一篇隨筆日記。

杜雲清抓起筆記本揉成一團洩怒般砸向遠處的垃圾桶,竟然正好落入垃圾桶內。他很少有這樣的準頭。

他愣了愣,踉蹌地從椅子跳起來,搖晃著衝向垃圾桶,他拿出筆記本跪在地上,使勁地撫平筆記本上的皺痕,即使是將筆記本壓在木質地板上累得肩膀發酸,也沒能讓筆記本恢復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