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靜的話讓我有些失望。原本我估摸著，可能我誤打誤撞進入了求入無門的第九層陰宅，這裡有某種力量能夠讓三十幾年的羅靜如同膠片般毫無變化。
可羅靜描述的情況裡，顯然她進入第八層就原地停步了，真要說進入第九層反而只可能是陳教授一行人。並且可能唯一進入過第九層的藍長生老人，多半只和陳教授一個人講過什麼，這些知情人消失無蹤給陰陽寨又增添了一層迷霧。
我不記得看到第九層的通道亦或是大門，陰宅上都有標註層數的字樣，但“玖”字一直沒有找到。
經過互相一印證，我和羅靜發現並不能實質性有任何改變。無論是對陰陽寨更多內幕的挖掘——尤其是核心“聚寶神樹”的資訊，還是如何從完全封閉的第八層到外頭，都沒有頭緒。
“遇到這種情況，只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羅靜深吸一口氣，用手裡手電筒後端敲打著牆壁：“有人嗎？”
她聲音緩和，並不急躁，聽起來像是一個人的練聲訓練而非是求救。
我卻聽得一愣：“你多喊兩遍。”
羅靜皺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什麼？”
“不，你多喊幾次，聲音輕一點。”
我站到後面的一個拐角處，聽著那個“有人嗎”的聲音，終於百分百確定這就是此前我聽到的聲音。
聽了我的講述，羅靜驚喜道：“外面人可以聽到裡頭人聲音的？”
“別開心太早。”我不得不打擊她：“當時也就我一個人聽到，其他人完全沒有感覺。”
“但至少證明這裡和外面不是完全隔絕的。”羅靜整個人頓時來了精神：“你和我一起喊。快，說不定你的朋友就在外面。”
抱著試一試的心情我們倆瞎喊了好一會兒，得到的只有口乾舌燥，聲帶嘶啞。
我又繞著第八層轉了幾圈，恰好八個轉角，八個房間，從空中俯瞰截面圖應該是一個八邊形，中學時候試卷上最常見的幾何圖之一。
這讓我產生了一個疑問，我記得從陽宅進入陰宅，下面幾層都是螺旋圓環狀結構，給人感覺相當幽深，其實很有可能是一種錯覺。圓形本就是最大程度利用面積，加上黑暗與封閉陰冷的環境下，視線被壓制嚴重，比起陽宅每一層還要略窄一點，或許也是為了方便構建的緣故。
問題也在這裡，既然地下選擇了環狀結構，為什麼第八層偏偏又是一個古怪的八邊形？而且從這八條直道都看得出，專門有人測量嚴格構圖。這種形狀的通道和地上的石槽道，以及每一個房間的石臺，還有石臺頂部的洞又有什麼聯絡？
腦子裡稍微復原了一下立體圖，我立刻聯想到實驗室的電路板，地上石槽就像是某種連線八個房間的軌道，只是電路板核心通道是金屬導電，這裡卻不知道介質是什麼。
羅靜此時又在搖著發電機，在這樣密閉又黑暗的潮溼環境中，光亮很重要，如果沒有地上能夠連線外線的探照燈，我和羅靜是絕對做不到這麼冷靜。
我在她旁邊坐下來和她輪流人助力發電：“羅靜同志，你有沒有算過，你進入陰宅到第八層有多久了？”
她手上速度微微一緩，不確定道：“至少有十幾天了，對吧？”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岔開話題：“我是說，第八層裡頭除去你，還有那三個不定時的怪物，沒有看到其他什麼東西嗎？”
羅靜搖頭：“我倒是更希望看到別的東西，可惜什麼都沒有。連之前的那些木偶鳥都沒有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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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來比我更倒黴，下來後既沒有找到自己此行目的的“聚寶神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這一層給封閉起來，不知外面天日。
冷不防我想到恐怖的一點，如果我也這麼呆下去，會不會也如同羅靜一樣，洞中才幾日，外面已幾年？小時候就聽過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古人進入某處地宮做客，出來時世界已經大變樣，地下一日外面千年。
等我出去時陸陰陽也好周遊也好說不定都變成老太太老頭了，春雪也不知道得到闢塵衣了沒有……
在我胡思亂想之餘，羅靜問道：“我一直想問，你們來陰陽寨時外面沒有部隊警戒嗎？”
我聽得腦子裡一亮，對了，還有這一點。
根據藍螢和藍丁旺所說，羅靜他們勘查隊下來之後，有部隊來檢視了一番，後來就撤離了。說明羅靜她們失聯後續是有支援趕到，應該是進入陰宅後發現無果。
為什麼羅靜這裡只有我一個人闖了進來？難道又是因為我這勞什子“女禍之體”的緣故？
無意中我看到自己手背上有些星星點點的血跡，猛地想起陸陰陽在我手背上畫了符籙，立刻撩起衣袖一看，結果手背上只剩下一些殘留血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給弄糊了。
媽的，就該戴手套遮起來。
懊惱之餘我忍不住用力踹了一腳牆壁，這一腳讓我又想起一件東西，趕緊抬起腳去看鞋底。
抓地紋橡膠底上卡著一塊白色的口香糖，我把它扣下來，心裡前所未有的迷惘絕望。
這是我進陰宅時就踩在腳下的口香糖，如果說之前我潛意識裡還是抱著一種“幻覺夢遊”的猜測，眼下卻完全打破了我的希冀。
這裡是真的。
羅靜也是真的。
我看向羅靜那張迷惑不解的臉，忍不住靠近用手捏了捏她臉，被她一個耳光打得臉發燙。
“你到底怎麼了？馬燁同志？”羅靜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又不想讓我對她不尊重，臉上神色十分復雜，警惕又生氣，帶著一些擔憂。
我揉著臉頰：“沒事，你打得好，把我打醒了。”
她松了口氣：“我不是，你突然變得眼睛空洞洞的，人很奇怪。”
手指上還殘留著羅靜皮膚冰涼又細膩的觸覺，我再沒法子逃避。
“羅靜，你能信我嗎……”
我話還沒說完，整個第八層又開始搖晃起來。
在前面牆壁上出現了一隻長約兩米的眼睛，這眼球左右轉動，漸漸轉向我們方向。巨人！
這眼睛突然一彎，彷彿在笑。
眼眶中開始往下滲血。這些血液卻並未流淌到地上，反而如同具有生命的赤紅藤曼一般在牆上化作一個個人影，朝著我們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