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繼續前進，陸陰陽帶隊走在最前方，我第二個，多米尼第三，羅立拿著工兵鏟守在最後。
耳邊只有我們一行人腳涉水後發出的迴響，這原本並不起眼的聲音在甬道裡卻極其刺耳，單調的淌水聲迴盪在通道內給人一種聽覺上的壓抑感，彷彿就連聲音也變成了和蛇紋一般的週期迴圈，給人一種望不到盡頭的煩躁和不安。
至於應對蛇紋我們各有準備。陸陰陽是根本不怕，她感性缺失在這裡變成了優勢，根本毫無波動，也不會害怕和不安，專注凝視著前方。我則是盯著陸陰陽的腰和腿，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也就不會再去注意到周圍那些螺旋蛇紋。多米尼戴上了墨鏡，加上不用手電刻意去照射牆壁，如此一來也避免了影響。羅立嚼著口香糖，也學我不去看牆體，我們幾人還是一路腳步不快，謹慎前進。
因為有過陸陰陽兜底和提前打預防針，我們走得相對沉著，蛇紋甬道曲折也並沒令我們失去耐心和信心。以前的信徒能夠一路跪拜進入寺廟，我們換做是走也不是問題。知道這不是用來阻止人進入的機關，眾人心裡有底，氣氛也就不那麼凝重了。
拐過一個彎道右轉，陸陰陽說：“出來了。”
我這才敢將目光上移，發現的確到了蛇紋甬道盡頭，前方又變得平整寬敞起來，從有些壓抑滯氣的蛇紋甬道出來，我們幾個都站住了翻出兜裡的水和食物補充體能。
羅立找了個石頭墩子，一邊啃著巧克力棒一邊說：“咱們走的水路，差點吃了悶虧，你說大鬼他們走旱道，會不會也有什麼么蛾子？”
往嘴裡塞了個瑞士卷，我介面道：“不好說，我總覺得一條路有水，一條路被封一定有著其原因。看那門口的鎖鏈頭子鏽跡的模樣，應該很多年的老東西了，前人這麼規避了一番，咱們看似吃虧，其實未必不是因禍得福。”
羅立也惡意嘲笑道：“那個菲律賓佬，依我看就是黴運產生，他走到哪出事到哪兒，小弟要不是去挖佛像，去下水，就不會出事，這回他左選右選，還是選中了一條最難的路，以我的經驗看，多半要吃癟。”
大鬼出再多事對我們都沒關係，我反而是比較擔憂張北邙和秋天，怎麼說這倆也是和我們一夥的，陸陰陽要的冢虎還在張北邙手裡拿著。然而轉念一想，張北邙是誰啊？張少，我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蠱惑被他輕易截胡，連城三堂半那麼複雜的地方他硬生生逼死了一家家主還拿走了歡喜佛女的屍種，甚至人都沒露面，只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再者海南時鶴鳴山張道成看望孫倪時還說過，和張北邙稍微交了下手，雙方可以說互有試探，張道成是誰？被稱之為天師轉世，陽神加身，百邪辟易的真正意義上道門南派天之驕子。能夠引起張道成興趣主動出手，可想而知張少絕不是什麼吃素的角色。
文武雙全形容張北邙毫無問題。
我突然覺得，好像應該為那個菲律賓大佬大鬼擔心一些，不要被張北邙給坑了，別看那家夥人畜無害的模樣，真正動手都是要人命的時候。
“what’s that？”多米尼一臉求知問陸陰陽。
幾個人裡頭多米尼是唯一並未放鬆分毫的，他也是慘，你說一個外國人遠道而來，結果才上島就遇到佛船出海，我們兩夥人都跑了，誰都沒顧上他，還是多米尼自己跟著我們跑上了船躲過一劫，而後在蛇紋甬道裡差點中招昏迷。不過說來也是佩服，哪怕一路上差點兩次死於非命，這個老外依舊對石樹島上的寺廟遺蹟充滿興趣，這不，此時已經忘了不久前自己差點腦袋撞在石柱子上的事兒。
眼下我們所處的區域依舊是淺水瀰漫，抹過腳背的水鑽進鞋子裡，哪怕我穿了防水襪依舊被冷得肌肉發緊，停下來後尤其明顯。不過真正讓人更加忌憚的是前面那一片的與人等高的石柱，這些一個個像是窩窩頭似的石柱體佇立在水中，排列整齊，一眼看去至少有上百個。它們沉默地站在淺水中，堅硬的石體上看不出任何崩裂痕跡，彷彿它們自寺廟伊始就一直保持這個姿態立在此處。
羅立用手電照射了一番，吸了吸鼻子：“倒是有點像是佛塔，不過這也忒多了點。”
佛塔最初傳入我國被翻譯成“浮圖”或者“浮屠”，沒錯，就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浮屠。按照梵文本意直譯出來的意思其實是“圓冢”或者是“方冢”，顧名思義，佛塔本就是佛門的特殊墳冢，所謂佛塔也是隋唐之後才有了“塔”的說法繼而沿用至今的。
一般來說佛塔是用來供奉舍利、經卷或法寶供養物，這不論最初的小乘佛教還是後來衍生出的大乘佛教都有如此習俗。只是佛塔本身往往都有層數作為標記，以區別用途與身份。三重塔，七重塔，九重塔，乃至於三十七重塔都有，塔身本身形態也有圓塔、方塔、六角塔、八角塔、金剛寶座塔、五輪塔等，門類眾多。
陸陰陽想了一番說：“佛塔關鍵是看其作用，無非是祈福塔﹑報恩塔﹑法身塔﹑壽塔死者之一。”
祈福塔和報恩塔不必提，其名字已經陳述得十分直白易懂，關鍵是後兩者。
法身塔，“泥塔供作法”中為安置法身偈（緣起法頌）之塔，稱為法身塔……用通俗勇於來說，法身塔就好比祠堂裡面供奉的祖宗牌位，真身塔就好比埋屍骨的陵寢。即是說，法身塔寄存是一個虛指的形而上的“法身”，這法身代表了超出肉身的佛法修持。往往法身塔裡會供奉高僧舍利以及經文乃至於佛門夾持佛法的法器寶物等等，以此象徵法身所在。
壽塔為祝禱長壽之塔，即生前為自己所預設之塔碑。又稱壽藏、壽陵。通例於塔上刻字填朱，與其他之墓碑有所區別。初行於禪宗，後亦為他宗採用。這壽塔是佛教進一步世俗化的表現，早在漢朝就有權貴替自己添置壽塔，真正意義是替自己祈福和獲取寺廟香火加持，以期待長壽安康。
羅立聽得兩眼放光，搓著手說：“乖乖，終於是苦盡甘來，前面的辛苦奔波都是為了這一百來個大寶箱呀。”
這胖子高興得咧嘴大笑，就像眼前的不是一百來個石柱，他彷彿已經透視看到了裡頭金燦燦的高僧舍利和各種珍奇佛寶。
陸陰陽皺眉：“不能確定這就是佛塔。”
她切換成英語，口音居然是極其標準的英國腔：“多米尼先生，你是研究亞洲文化習俗的，佛教作為當世三大宗教之一應該是你研究內容之一，你能判斷這裡的石頭是佛塔嗎？”
多米尼微微驚訝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輕姑娘，或許他一直覺得這個女人是個怪人，沒想她英文如此流利。
他說：“我試試看，佛塔都有自己的一些特殊標誌，用以和周圍區分開來。”
說罷他就手拄登山杖，涉水走到最近的一尊石柱，用探照燈在上面探尋起來。
在多米尼鑑定佛塔的同時，我也有了一點小小發現，牆壁上居然還有壁畫——而且和此前蛇紋甬道裡頭的那些魚鱗狀蛇紋截然不同，這回描繪得十分精細，一些地方還有浮雕，不難判斷是有其寓意在其中的。我走到最近的牆壁邊上，只見牆壁上刻滿了一條條彎曲波浪線條，這些線條密密麻麻互相簇擁，在牆壁上佔據了大片的空間。在中部一點的位置我看到一條巨大的動物藏匿在這些波浪線中，它露出水面的軀體有些像是某種大魚，有鱗片一樣的紋路，沒有魚鰭，這些紋路是三角狀，和波浪線區分開來，也有魚尾，只是它有四個圓圓腦袋，看起來更像是熊和虎一類的陸地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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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腦袋簇擁在一起，嘴巴張大，雙眼圓睜，看起來彷彿在水裡追逐什麼獵物一般。
我頓時來了興趣，以如此巨大石壁作畫，會不會將獵物也勾勒出來呢？
於是我沿著波浪水紋和四頭水獸的腦袋方向一路往前看，結果找到了一個更加古怪的東西。
四頭水獸的捕獵目標是一隻停在水裡的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