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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大娘救我

柳斜斜進入小樓,望著簾幕後那臥躺的身影,盈盈下拜道:“斜斜見過樓主!”

簾幕後黃韻清悠悠道:“斜斜,你來了。我聽說你已三日未曾進食,苦了你了。你過來,走近點,讓我瞧瞧你。”

柳斜斜站起身,撩開簾幕,跪在黃韻清榻邊。黃韻清見她身材消瘦,面容悲慼,眼睛紅腫,也不知這幾日究竟偷偷哭了多少場,不禁握住她的手,憐惜道:“傻孩子,你受苦了。”

柳斜斜低聲道:“斜斜不苦,斜斜是心疼少爺,心疼樓主。少爺曾告訴我,這世上他最敬愛之人便是樓主您。您若是過於傷心熬壞了身子,少爺泉下有知,定會責怪斜斜沒有照顧好您...”

她越說越是哽咽,終於剋制不住,伏在榻上失聲痛哭起來。黃韻清的眼角也閃出淚花,她輕輕拍撫著柳斜斜顫抖的雙肩,悲慼道:“好孩子。你對星瀾痴心一片,這些年跟在星瀾身後盡心照顧他,我都看在眼裡。可惜你終究未能嫁進我王家,這些年苦了你了。”

柳斜斜泣訴道:“斜斜雖未有福分嫁給少爺,但心中早已偷偷認定自己是王家人,看樓主也與自己孃親無異。只可惜,只可惜未能與少爺一同向您盡孝...”

黃韻清心中一暖,連聲道:“好...你是好孩子,是我的好女兒。”

柳斜斜淚流滿面,望著黃韻清,一下撲入她懷中,哭道:“孃親!孃親!”

黃韻清仰天流淚,抱住柳斜斜,悲傷道:“星瀾走得太早了...只留下咱們娘倆兒...”

這般哭了一陣,柳斜斜驀然道:“孃親,斜斜有事想要求您。”

黃韻清拍著她後背道:“好孩子,但說無妨。”

柳斜斜恨恨道:“斜斜求您,害死少爺之人,請孃親您一個也不要放過!”

黃韻清點頭道:“我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還有柯一塵與元神機。請讓斜斜動手,殺他們償命!尤其是元神機,此人折磨我在前,又害少爺在後。此仇與我不共戴天,縱然拼上一條性命,也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黃韻清連連道:“不錯!要他們血債血償!現在柯一塵已在我手,孩兒放心,只待尋回星瀾屍身,便拿他以慰我兒在天之靈!”

柳斜斜瞪大了眼睛,怒道:“竟還要留她多活幾天?”

黃韻清安慰道:“莫要氣惱。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讓人痛苦。走,孃親帶你去瞧瞧,好叫你解恨。”

說罷撩開簾幕,牽起柳斜斜的手走下臥榻。柳斜斜依言跟在其後,兩人一路向外走,至女牢去親眼瞧瞧柯一塵受刑的慘狀。

......

柯一塵被拖出小樓後,一路笑聲不絕,待出了小園,忽地不再發笑,悶不做聲起來。拖著她的侍女頗感奇怪,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笑了?”

柯一塵瞪了她一眼,“黃韻清那個賤人又聽不見了,我還笑什麼,笑給你聽嗎?”

那侍女睜大了眸子,彷彿天都要塌了,驚怒道:“你敢辱罵夫人?”

柯一塵冷笑道:“你若是被打斷了四肢,拖去行刑,你也敢罵她!廢話少說,拖著我你倆費勁我也費勁,不如要把我抬起來走地快些,莫要在這兒瞎耽誤!”

兩名侍女著實沒見過柯一塵這樣奇怪的人。彼此對視一番,真按柯一塵的話將她抬起,穿過曲折的長廊,送到倚晴樓地下女牢之中。

女牢深處地下,潮溼昏暗,柯一塵眼看自己一路向下,走過長長的臺階,眼前驟然一寬,確實一個類似大廳一般的空間,有數個婦人獄卒在此駐留,大廳深處有一個漆黑的通道,望去頗為幽深,不知通往何處。通道兩邊各有一間石室,其中一間石室內破風聲、女人的厲罵聲不絕於耳,隱約還能聽見低沉的痛呼聲,有人正在裡面受刑。

柯一塵隔著石門聽到裡面鞭鞭到肉的擊打聲,只覺得刺耳之極,彷彿是打在自己身上,叫人心驚肉跳。縱然之前表現的無所畏懼,此刻仍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兩名侍女絲毫不體諒柯一塵的心情,直徑便將她抬到右手邊空著的石室中。

此刻早有牢頭迎上,那牢頭是個年逾五十的醜陋老婦,身材粗壯,竟比桂中秋還要寬上一圈,看上去孔武有力。衝著那兩名侍女大聲道:“小蘿小苝,你倆不服侍樓主,跑這兒作甚?”

小蘿氣鼓鼓地舉了舉柯一塵,“這麼大一個活人,翁大娘你還裝看不到呀?快將這人綁上,每日荊鞭五十!”

“五十?荊鞭?!”翁大娘悚然,重新打量起柯一塵來,正色道:“這小妮犯了什麼罪過?居然要五十荊鞭?”

兩侍女將柯一塵放下,小苝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呀?她就是害死少爺的人!”

“她就是柯一塵?”

翁大娘的表情變得無比怪異起來,深深瞧了眼柯一塵,又情不自禁地向另一間石室望去。兩位侍女與柯一塵均感奇怪,側耳仔細傾聽,只聽到那間石室中有人怒罵道:“說!柯一塵到底在哪兒?說!說不說?說不說!”

兩侍女莫名其妙地望向翁大娘,翁大娘捂臉道:“群芳的鬱襲衣昨天帶來的。看來她又白費功夫了!”

小蘿驚呼道:“昨天?難不成,難不成已在此受了一晚上的刑?!”

翁大娘點頭,由衷道:“真是個硬角色。被下了藥,被二十多個人圍住,還足足傷了十六人才被捉住。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受了一百多鞭了,硬是不開口。我可從未見過有人挨了這麼多下荊鞭還能活著。”

她轉頭朝柯一塵喝問道:“喂!你認識那個使黑槍的嗎?”說著他一指石室外大廳裡,有一杆烏黑的長槍斜倚在架子上。

柯一塵懶得理會,白了翁大娘一眼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不認識!”

“唉!看你造的孽!”翁大娘重重頓足,快步朝另一間石室走去,邊走還邊指揮手下道:“來的這個是柯一塵,都別閒著了,捆上,好好款待!”

她推門進入,那間石室內只有兩人,長空破被捆在刑架上,低垂著頭,衣衫襤褸,血淋淋的鞭痕在全身縱橫交錯,看上去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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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面站著的正是鬱襲衣,只見她頭髮散亂,臉上憔悴,滿目的血絲,顯然是一宿沒睡。

一夜大刑,她從未見過有人能硬扛住這麼多下荊鞭,打著打著,連她自己都有些膽寒。她手中持了一根滿是倒刺的紫色長鞭,近乎癲狂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說?我只是想把任務幹好,立一個小功而已!你為什麼要這樣妨礙我?!你說啊,說啊!”

她一抖手,長鞭如有靈性般啪地抽打在長空破身上,將他打得皮開肉綻,長空破悶哼一聲,終於熬不住這種折磨,低聲說了一句話。

“嗯?你說什麼?”鐵人終於開口,鬱襲衣精神一振,連忙湊到跟前,仔細傾聽。

長空破又低聲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腦袋一偏,就此暈了過去。

這一次鬱襲衣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句話,幾乎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那根紫鞭也啪嗒掉落。

翁大娘見情況有異,連忙問道:“怎麼了?這人說了什麼?”

鬱襲衣聞聲一個哆嗦,呆呆轉頭,這才發現是翁大娘到來。她滿面惶恐,顫聲道:“他,他說,他從三山來...”

“三山?!”翁大娘也是一驚,詫異道:“莫非這人與樓主有關係?”

鬱襲衣定了定神,自我安慰般說道:“三...三山又怎樣?樓主早與師門斷絕往來,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對了!此人與柯一塵有莫大關係,我擒下此人是秉公辦事,樓主定然不會怪罪我!對吧?翁大娘...”

翁大娘搖了搖頭,伸手拍在鬱襲衣肩上,無奈道:“剛剛...柯一塵被送來了,就在隔壁...而且她說了不認識此人...”

“啊?”

鬱襲衣打了個寒顫,惶恐道:“那等惡徒的話怎能相信?對!她定是想包庇此人!我秉明樓主,應該就,就沒事了吧?”

翁大娘閱歷豐富,熟稔樓中秘事,瞧著眼前這驚恐地少女,憐惜道:“丫頭。你在群芳做事也有些年頭了。應該知道樓主與師門間關係匪淺。這事要捅出來,三山定會向樓主問罪。樓主念及師門舊情,多半也不會保你呀...”

“那,那怎麼辦?”鬱襲衣手足無措,望了眼兀自昏迷的長空破,神色忽然一厲,“乾脆神不知鬼不覺...”

“慢!”翁大娘阻住鬱襲衣,冷靜道:“你不可殺。”

“為何?”

“我聽說你在捉拿此人時,漏掉了此人的同夥。如果他們都與三山有關係,勢必會來向樓主要人。那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事,你動手殺了,如果被查出來就真的難逃一死了。”

鬱襲衣恍然,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一把摟住翁大娘的腿哀求道:“大娘救我!大娘救我啊!”

翁大娘深深望了眼長空破,喟然嘆道:“事到如今,就把此人關起來吧。”

鬱襲衣不解道:“關?”

翁大娘重重一點頭,決然道:“關!此人挨了一晚上荊鞭,怕是已離死不遠。只要將其投入牢中,不給醫治,來個不聞不問。那多半就是難逃一死。到時候三山來要人,我們就推說不知,是他自己病死的。那就是筆糊塗賬,或能保你一命。”

鬱襲衣聽地連連點頭,感激道:“多謝翁大娘指點!”

她快步推門而出,呼喝手下道:“快!快將此人鬆綁!押入牢中!”

她手下兩名群芳一直候在外面。聽到鬱襲衣地話輕咦了一聲,不情不願地依照她的吩咐將長空破拖出,走入中間那漆黑的同道中。鬱襲衣還不忘叮囑道:“隨便丟到牢裡就好。千萬別給他上藥,千萬別管他!”

忽然大廳一陣喧譁,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鬱襲衣一轉身,只見黃韻清牽著柳斜斜走入。不禁悚然,連忙上前行禮道:“襲衣見,見過樓主,柳副使。”

四奇卉本就是倚晴樓百花群芳中的頂尖高手,負責充當副手幫助桂中秋等人處理事務,在樓中地位甚高。因此柳斜斜明面上的身份雖只是王星瀾的婢女,鬱襲衣等人卻不敢怠慢,均以副使相稱。

黃韻清嗯了一聲,淡淡道:“她人呢?”

鬱襲衣一個哆嗦,險些跌倒,顫聲道:“什...什麼人?”

黃韻清眸光轉向鬱襲衣,尚未說話,柳斜斜柳眉倒豎起來,正要發作,翁大娘飛快從石室中跑出,行禮道:“正準備對柯一塵用刑,樓主且隨我來。”

黃韻清點頭,攜著柳斜斜,直徑走向柯一塵所在囚室。

兩人再也未看鬱襲衣一眼,鬱襲衣卻兀自保持著躬身行禮地姿勢,汗水漣漣,渾然不知人已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