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晝對付傻逼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並且很樂於自己動手，從語言到身體全方位吊打傻逼。
這時候誰更生氣就輸了，被動反擊不如主動攻擊，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對方的憤怒上。
眼下明顯是對方輸了。
男人死死盯著殷凝晝，眼睛因為強忍怒氣而發紅，拳頭握了又松，鬆開時手還在顫抖，眼神陰毒得像是蛇，殷凝晝毫不懷疑如果有機會，對方一定會打破他的腦袋。
估計是害怕自己忍不住，他深深看了眼警衛，一把抹掉臉上的酒水，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等男人走遠，殷凝晝才假模假樣地舉起酒杯，對周圍的人笑著說：“不好意思，讓諸位看了場馬戲。”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完，放下酒杯：“失陪一下。穆恩，在這裡等我。”
眾人望著青年瀟灑離開的身影，片刻後，竊竊私語聲四處響起。
“殷家最後的繼承人就這麼沒腦子？”有人輕蔑。
“真是可憐，想想殷家主曾經的風光，再看看他的子孫……”有人彷彿惋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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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常，都到了這時候了，現在不瘋狂一把，什麼時候還有機會？”
“誰讓殷家沒出一個代行者呢？”
“艾殷才建立多少年？怎麼可能誕生城市意志。”
“嘖嘖，不過就算有又有什麼用？不是誰都能獲得眷顧的……”
“不管怎麼說，過了今天，艾殷上可就沒有殷家了。”
……
直到殷凝晝離開大廳，也沒人跟上來，殷凝晝也得以直奔廁所。
鬧了這一出，對方就算防著自己逃跑也不會跟到這裡了。
廁所和殷凝晝認知裡的截然不同，到處都是他不太熟悉的東西，不過他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確認周圍沒人，殷凝晝懶散的神情終於變了，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手扶牆，整個人貼著牆壁滑坐下去，燙得驚人的額頭抵著膝蓋，目光渙散，呼吸越來越急促，彷彿有人在後面追趕他。
殷凝晝很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
――在這個身體裡睜開眼時，他就發現自己生命垂危。
藉助這個時代的科技，殷凝晝艱難地給自己進行了檢查，很快診斷出自己現在中了某種劇毒，不知道到底是誰對這個小少爺懷抱這麼深的惡意，又有情調到用這種古典的方式來殺死他。
葬禮現場當然沒有抗毒血清，不過大量飲酒能夠減緩毒性發作的速度，於是為了不剛睜眼就暴斃，殷凝晝才一直在葬禮現場的角落裡喝酒，一邊等待醫療中心把抗毒血清送過來。
但現在看來，他恐怕等不到抗毒血清了。
剛剛獲得重生的機會，就要面臨生命倒計時即將歸零？
殷凝晝閉上眼睛，心中那個瘋狂的想法越來越清晰。
他不甘心，他還想多活幾天。
剛才在腦海裡搜尋到的資訊越發清晰，殷凝晝終於睜開眼睛，目光平靜而堅定。
“不擔心近地軌道上的艦隊嗎？要是來一次齊射，恐怕有你好受的吧？”
殷凝晝吸了口氣，說出那個名字：“艾殷？”
一片安靜。
“我聽說艾殷星在幾十年前才開發的新星球，幾十年前，我腳下還是一片冰原，”殷凝晝踩了踩地面，“很多人覺得幾十年時間不夠這座城邦孕育出意志。但我知道並不是這樣。”
“你就在這裡，對吧？”
殷凝晝扯出一抹笑，對著空氣伸出手：“嘿，你真的打算就這樣看看我死嗎？”
四周依舊沉寂，但在殷凝晝知道，他在等待的已經出現了。
微弱的喪樂聲忽然間變得格外遙遠，接著一切細微的聲音都被什麼東西蠶食，空間陷入了乾燥漫長的寂靜，水池，燈光，地板，視線從四面八方投來，無形的眼睛在虛空中睜開，垂眸審視著殷凝晝，將他困在視線織成的網中。
殷凝晝輕輕呼出一口氣。
從小少爺的記憶裡，他瞭解到這個時代存在太多瘋狂的東西，星艦，太空港，人造天體，以及他非常熟悉的――城市意志。
注視他的是這座城市，或者說這顆星球本身。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在殷凝晝耳畔響起。
“人類總是會死的，你已經活了夠久了。”
聲音像是屬於少年，慢吞吞的，給人一種沒什麼動力的感覺。
還行，起碼能溝通。殷凝晝想。
按照殷凝晝的經驗，這已經算是脾氣很好的那一類了，這讓他很是欣慰，大感自己運氣不錯。
他就當沒聽見，振振有詞：“話不能這麼說，就算這樣我也死得太早了點，你看看這具身體多年輕，這張臉多英俊，說真的，我這麼風華正茂，就這樣死在廁所裡，不覺得浪費嗎？唔，我是覺得挺浪費的。”
“……”聲音頓了頓，剛想說什麼，陡然止住了。
雖然幾乎能聽到生命倒計時的聲音了，殷凝晝也沒說話，只是耐心地等著。
片刻後，艾殷帶著點遲疑和難以置信，問：“你能聽見我？”
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夠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雖然人們知道這些無形之魂的存在，卻依舊難以解讀他們的意思，更別提進行溝通。
但殷凝晝不一樣。
按照殷凝晝的習慣，他這時候會起身行禮以示尊敬，可惜他現在抬胳膊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只能略略一低頭，算是行了禮：“是啊朋友，要不是你不怎麼喜歡說話，我們早就聊上了。”
他這就相當於是預設了。
“說話很累。”艾殷說，“你也可以安靜點。”
這句話聽起來十足傲慢，換個人聽到，就算是為了尊嚴，估計也會閉上嘴等死。
好在殷凝晝不怎麼在意臉面，再說他真的不太想死，立刻從善如流遞了個臺階過去：“有道理，我這種情況的確應該省點力氣。不過和城市意志交流一直是我的願望，能在臨死前實現這個願望，看起來我運氣不錯……”
他話鋒一轉：“……這讓我更想活得久一點了。”
說這話時，殷凝晝的眼神那叫一個真誠，就差把“快救我”寫在眼睛裡了，充滿了目的性，可偏偏他態度又格外坦蕩，一切目的都擺在明面上，反而讓人討厭不起來。
至少聲音的主人目前看起來就不討厭他：“你想讓我救你？”
“除了你也沒什麼能救我了。”殷凝晝並不否認。
艾殷：“哦。”
殷凝晝：“……”
好在過了會，艾殷又問：“我有什麼理由要幫你？”
殷凝晝抬頭看天。
――近地軌道上還停著一整支氣勢洶洶的艦隊呢。
“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就能活下來，然後讓外面那些小船乖乖退回去，這樣你也不用再經受一次炮火洗禮了，”殷凝晝給艾殷分析形勢，“我覺得這算是互惠互利，對你我都好，你覺得呢？”
艾殷客觀分析情況：“如果你死了，他們可以直接進入港口，那樣根本不會開戰。”
殷凝晝反應很快：“沒錯，這也是一種辦法，不過朋友，看看我！你面前的這個人善於溝通，行動力強，沒有拖延症，有什麼需要都可以隨叫隨到，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唯一缺點就是快死了，但這對你來說也不麻煩，錯過了就找不到下一個了，真的不打算看一眼嗎？”
都說面試本質上就是推銷自己，因此殷凝晝現在推銷得很是賣力，被他這麼一說，艾殷態度也有些鬆動，猶豫半天，終於松了口。
“我可以救你，”他慢慢說，“不過這只是試用期，如果我覺得不滿意……”
殷凝晝答得鏗鏘有力：“無償退貨。”
話說到這個份上，艾殷終於滿意了。
“既然這樣，我會給你我的祝福，先讓你能活下去，至於接下來……”
他似乎也沒想好該怎麼辦，想了想，最後說：“我有事再找你。”
殷凝晝：“……”怎麼說，他第一次見到這麼無欲無求的城市意志。
艾殷話音落下，殷凝晝感覺自己聽到了提示音響起。
【你獲得了艾殷意志的祝福】
【中毒狀態已解除】
【當前狀態：非常健康】
隨著腦補出的提示音，神經的陣痛和麻痺感逐漸消失，劇毒的效果退去，力量重新充盈了四肢，殷凝晝撐著地面站起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忽然感覺手腕有點發癢，抬起手，發現自己手腕內側迅速長出了一小簇鱗片，半透明的青玉色，很薄，在光下流轉著琉璃一樣的瑰麗光輝。
城市意志的祝福能夠讓人類遠離病痛，相應的，受到祝福的人類身上也會出現一些非人的特徵，不過這在普通人眼中是不可見的，通常來說只有城市意志能夠看到。
相應的，他們也會對擁有祝福的人類更加寬容，無論是不是自己祝福過的。
而這種非人特徵，是屬於城市意志自身的。
“感覺怎麼樣？”艾殷在一旁問。
殷凝晝覺得艾殷的語氣透著點微不可察的期待，這讓他有了個猜想。
這是不是他第一次祝福人類？
殷凝晝很上道地表示：“非常好！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艾殷有些疑惑：“就這樣嗎？”
“我給你的祝福是能夠加強你的身體力量的，你現在的身體素質應該堪比地龍。”他說。
殷凝晝：“……”
艾殷說完這句話，發現眼前的人類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殷凝晝氣勢洶洶地挽起袖子，目光盯著門外，嘴角噙著危險的笑容：“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揍人。”
艾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