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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現如今, 矽谷就寄身於殷凝晝手中的這張存儲卡裡,所以軍方能夠將他帶來傾城町。只不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矽谷居然成功帶著存儲卡從他們手中逃脫,開開心心在傾城町興風作浪, 把軍方溜得像死狗, 要不是他不懂,現在估計早就跑出傾城町了。

說實話, 矽谷現在的狀態其實挺方便, 城市化作一張小小的存儲卡,這可比其他失落之城的故址要便攜得多, 要是沒有軍方在存儲卡上動的手腳,就算沒有人類來釋放他, 整個宇宙還不是隨他浪。

殷凝晝挺想這樣想, 但看看身邊狼狽的矽谷, 他覺得自己很難冒出“你現在這樣其實挺好”的想法。

軍方想找回的武器既是矽谷, 也是存儲卡,只要拿到存儲卡, 他們就可以繼續控制矽谷, 按照需要調整矽谷的能力頻率,真正意義上當做武器使用。

矽谷現在的狀態, 大概就是頻率被限制在趨近於零的情況, 他現在連進入網路逃走都辦不到,只能被限制在存儲卡附近,也就是殷凝晝身邊, 一旦存儲卡被奪走,小海妖也會從殷凝晝身邊消失。

換言之,這枚存儲卡就是啟動“失落之城矽谷”的密匙,是軍方現在不惜代價也要奪回的武器。

現在想來,矽谷不可能不明白存儲卡的重要性,畢竟想要進入網路,他就要把存儲卡插進某個讀卡介面,這就決定了他要隔三差五出來看看存儲卡有沒有被發現……殷凝晝遇到他的小巷,大概就是矽谷插進存儲卡的地方。

第一波無人機已經被殷凝晝掃滅,但更多的無人機還在逼近,街道上落滿了燃燒的殘骸,上方,半山紅葉也在熊熊燃燒,半天之前還如火如荼的楓林,現在已經呈現出了一片枯敗的景象。

“這樣下去太慢了。”殷凝晝說。

京都贊同他的看法,但也有自己的顧慮:“想加快速度的話,恐怕需要我同調你才行。但是……”

“現在不急,還沒全部撤離,不急著貿然清場。”殷凝晝看著前方。

他話音落下,忽然皺了下眉。

在他另一半思維裡,另一處戰場上發生了新的變化。

嚴格來說,現在那裡已經不能算是正常的戰場了。戰鬥的雙方分別是神與人,一方的一舉一動都能獲得這座城市的呼應,一方則操縱著從神那裡竊取來的力量,雷霆與火焰一而再地照亮天空,大地發出咆哮,天空簌簌皸裂,他們將足以毀天滅地的偉力當做玩具般隨意揮灑,每一次碰撞都能讓深空為之震動。

街區早就空無一人,就算還有人無法逃脫,也只會藏身在角落中瑟瑟發抖,沒人會蠢到去接近這神與人的戰場——

雷光交纏成電弧跳動的鎖鏈,細細的電弧肆意向外迸濺,下一秒,凌空斬下的刀光撕裂空氣,電光無力地跳動一瞬,就在狂暴的氣勁中蕩然無存,被兵戈相交的錚錚聲響取代。

上校的鎖鏈抵住了大妖的刀刃,刀鋒陷在鎖鏈的結合處,接著鎖鏈一抖,死死纏住了纏繞著狐火的長刀,他將刀鋒壓向自己的胸口,迫使玉藻前和他拉進距離,同時毫不留情地一腳橫掃,雷電順勢纏上他的腳,裹挾著強勁的破壞力襲去。

然而玉藻前比他更先一步察覺到了動作,他手指微微用力,越發用力地握緊了刀柄,忽然足尖一點,輕飄飄地倒著騰空而起。

如雲的斑斕花海在火光中翻飛,雷光追著他的衣襬衝上,空中綻開蛛網般的幽藍電紋,彷彿肆虐的霜花,而將重量都壓在攥緊刀柄的手指上的玉藻前,美得彷彿自天而降的天女。

兩個人隔著雷火對視,火光在玉藻前的臉上跳動,大妖的嘴角噙著笑意,在火光中陰森而又妖嬈。

“你還能堅持多久?”玉藻前輕聲問。

不知何時,同樣幽藍的雷火無聲交纏在看一起,狐火貪婪地蠶食著雷霆,從細小的縫隙一點點滲入,上校手中的雷光鎖鏈也不再清晰,已經有了潰散的徵兆。

上校說:“足夠了。”

玉藻前微微眯起眼睛,不等反應,狐火被突如其來的疾風洞穿,攻擊直奔他的太陽穴,速度快得讓人無暇反應。

但這樣的攻擊對城市意志來說並不算難躲。

在殷凝晝的眼中,飛來的攻擊幾乎稱得上是慢動作,他能看清龐大的能量束洞穿空氣,試圖將他吞沒在光中。

殷凝晝握緊刀柄,打算先抽出刀再躲開,可上校也知道他可能的應對,他猛地上前一步,不閃不避地伸出手,沿著刀身牢牢纏上,狂暴的氣勁割開了他的掌心,只是一瞬間,血肉從雷光間猛地飛綻!

護住掌心的雷霆沒能為上校抵禦全部的傷害,血珠剎那就被蒸發,飛濺的肉沫也化為焦炭,他付出的代價絕不能說輕,這也意味著,他想要換取的優勢價值更高。

被他耽誤了一瞬間,殷凝晝沒能第一時間抽出刀,能量束已經逼近了他的身前,四周霎時化作高溫地獄。

殷凝晝果斷鬆開手,沒有試圖從高處避開,而是在空中擰身,向天空揮出狐火,藉助狐火帶來的衝擊,強行讓自己墜地。

能量束從他上方貫穿而過,眨眼間消失在殷凝晝眼前,沒有任何轟轟烈烈的動靜,但幾秒後,一旁的樓宇忽然開始坍塌,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被能量束洞穿的樓體化作一片廢墟,連帶著樓體上直徑數十米的洞口,一併從這座城市裡消失。

狐火被無形的力量壓下,露出了四周的情形,一道道人影從四周逼近,將殷凝晝和上校包圍在其中。

上校垂下皮開肉綻的手,在圍上來的軍方人員的簇擁下,居高臨下地俯瞰從地上坐起來的殷凝晝。

“和你戰鬥沒有太多意義。”接下來的話是對他的手下說的,“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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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上校身上雷霆閃動,帶著他倏地消失在了雷光中,只留下從四面八方圍上的軍方人員,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抱歉,他去追你的身體和矽谷了。”東京歉意地說,“不過如果在這裡攔下這些人類,應該能為那邊分擔一些壓力……”

看到這群人的瞬間,殷凝晝終於能夠確定,軍方的確找到了某種利用城市意志力量的辦法,並且開始批次製造這樣的士兵。這群軍方人員應該就是上校所帶領的部隊,他們的人數並不算多,但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被城市意志眷顧的痕跡,雖然比起上校,他們的力量並不算強大,但聯合起來,也能夠給殷凝晝帶來一點麻煩。

“不。”殷凝晝說,“他說的沒錯,這沒有意義。”

軍方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他和上校都很清楚,眼前的這些人都只是人肉盾牌,只要花點時間,他們就不可能阻擋住城市意志的腳步——

但對殷凝晝來說,這點被拖延的時間比削弱敵人力量更重要,他是為了保護矽谷才在這裡,如果丟掉了最重要的王冠,那麼攫取再多的籌碼也沒有意義。

“沒必要和屍體浪費時間。”殷凝晝伸出手,落在地上的長刀重新出現在他手中,“把我傳送回去。”

東京:“誒?你是說……”

四周的軍方成員慢慢逼近,他們並不急著攻擊,畢竟任務僅僅是拖延時間,損失越小,能夠拖延的時間也越長,哪怕多拖延一秒,也可能增加一份計劃成功的機率。

然而他們的目標只是靜靜佇立在眼前的火海中,彷彿對他們的威脅漠不關心。

他忽然仰起頭,閉上眼睛。

黑髮如瀑般垂落,髮絲間纏著幾片沾上血的枯櫻。

大妖雙手握住刀柄,毫不猶豫地將長刀送進了心臟。

血沿著透體而出的刀尖滑落,跌進熊熊燃燒的狐火中,而火海中的人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一秒玉藻前消失,下一秒殷凝晝在包圍圈中睜開眼睛。

就算是城市意志,也不能讓塑造出的軀殼在城市範圍內隨意瞬移,但如果是重新塑造軀殼就不一樣了。比起追著上校趕上去,明顯是直接自殺重新復活更快。

他來得正是時候。

在殷凝晝一心兩用和上校戰鬥時,無人機集中攻擊,用彈幕覆蓋了他們,好在有紅葉狩的保護,殷凝晝的身體和矽谷都沒有受傷,只是四周的無人機實在太多,就算紅葉狩隨手一刀就能清除一片真空帶,下一秒就會有更多的無人機補上缺口,導致他們一時也無法突圍,反而陷在了在它們的包圍圈中。

無人機的蜂群已經截斷了他們所有的去路,之前在外圍的普通軍方人員也在蜂群的掩護下,對他們發起了攻擊,而他們的目標都是抱著頭發抖的矽谷,面對千千萬萬只不懷好意的手,也就在傾城町中無所不知的城市意志和代行者,才沒有給他們留下可趁之機。

就在這一危急關頭,一片片枯櫻憑空出現在紅葉狩的身邊。

楓鬼伸出蒼白的手,接住紛墜的花瓣,忽然放下手,手指從刀身上劃過,握住了素白的刀柄。

姿容華美的大妖在紛亂的櫻雪中現身,手中是寒光流轉的長刀,他同樣握住刀柄,向後微微一退,狐狸尾巴碰上了披著和服的枯骨。

“讓你的尾巴讓讓。”紅葉狩冷淡地說。

玉藻前微微挑眉,不以為意地讓開空隙。

傳說中的大妖們將後背交給彼此,迎擊奔湧如潮的千軍萬馬。

這場爭奪戰終於進入了白熱化,圖窮匕見的時刻到來,兩方都沒有了後退的餘地。

即使敵人是這座城市的意志,軍方人員也只能潮水一樣湧上去,只要拿到那枚小小的存儲卡,布在傾城町外的飛船就能夠啟動殲星炮,摧毀這座承載了無數人的浪漫的千星之城,結束發生在星海中的一切,那時候,誰都會相信他們是這場戰爭的贏家。

——這裡就是最後的戰場。

成群的無人機撲下,彈幕連成密密麻麻的網,如同照亮演唱會的燈光。

紅葉狩揮手,風潮化作咆哮的風龍,虛影踏風而來,轉瞬間,殺人蜂群爆炸的火光取代了彈幕,最後的煙花亮起的地方,正好是紅葉狩長刀刀鋒的落點。

無形的風妖在戰場上席捲,它們無聲狂笑,無人機在鋒利的勾爪下一一爆炸,殘骸墜落,疊在更多的殘骸上熊熊燃燒。

殘骸墜入冰冷的狐火,藍火倒影在玉藻前的刀刃上,刀尖彷彿被火焰燒紅,灼亮的光自刀尖向下流淌,片刻之後刀身明亮如同燃血,長刀震動著,發出清亮的龍吟聲,迫不及待想要從玉藻前的手中釋放。

紅楓,白櫻,烈火,城市還在不可逆轉地崩塌,忽然間,隨著時間奔湧的一切陷入靜止。

刀光貫穿天空,無數爆炸火光填滿了夜幕。

“還剩多少?”殷凝晝喘了口氣,問。

“很多……非常多。”東京說。

殷凝晝深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好吧,我們繼續。”

在沒有共鳴度的情況下,這樣橫掃一片就是殷凝晝的極限了,但軍方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單一的無人機體積很小,數量卻多得驚人,再加上補給點就在傾城町外,導致這些殺人蜂幾乎是源源不斷。

而不清空無人機,他們也沒辦法衝出包圍,更沒辦法把矽谷帶出傾城町,這簡直是個死循環。

更別提在這裡浪費的時間越久,局勢對他們就越是不利,上校還在趕來的路上,但距離也不遠了,如果他趕到的話,想要突圍只會變得更加困難。

“其實……”京都有些遲疑,“有個辦法可以清場。”

殷凝晝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東京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當場反駁:“不行,那樣風險太大了!”

這就有意思了,什麼辦法能讓城市意志都覺得風險太大?

“我倒是不這麼覺得,”殷凝晝一邊思考,一邊插嘴,“我們還有什麼不冒風險的可選項嗎?說說看吧,就當是民主投票,等等,我先確認一下,我有投票權吧?”

聽他這麼說,東京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順服地回答:“我知道了,我這就告訴你。”

他說:“傾城町的運轉是由基礎系統控制的,人類不知道怎麼控制這艘飛船,他們只知道傾城町會定期維護,那時候這座城市會停止自轉,讓整艘飛船處於失重狀態……”

殷凝晝明白了:“就連軍方也不知道?”

東京:“是的,他們也不可能知道。”

“只有一點點……但是我們的確可以讓傾城町進入維護狀態。”京都說,“那樣的話,傾城町會一瞬間進入失重狀態,也就是說……”

“我會有一瞬間的機會。”殷凝晝說。

在失重的一瞬間,軍方不可能反應過來,而早有準備的他,完全可以趁著他們短暫失控清場。

殷凝晝在心裡做出了決定,他抬起頭:“那麼風險是什麼?”

“就像之前和你說過的,我們不擅長這些,”東京柔聲說,“勉強操控或許可以,但更精細的操作是辦不到的,而且我們之前也沒有嘗試過,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那時候可能會引發波及整艘飛船的連鎖效應……”

“那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殷凝晝打斷他,“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沒有了吧?”

東京:“……是的。”

殷凝晝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只能賭一把了。”

“交給你們了。”他說。

沉默一瞬,城市意志們回應:“我們知道了。”

看不見的波動沿著他們腳下的城市傳遞,穿過重重走廊和牆壁,深入飛船無人企及的中央。

中控電腦上,一道命令彈了出來。

【進入維護狀態】

幾秒之後,傾城町緩緩停止了自轉。

——千星之城在宇宙中陷入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