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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毛乎乎的腦袋, 散著熱氣和偷溜出來的一丁點兒草木香, 暖烘烘的靠在肩窩裡, 讓江傳雨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

進了山,一路上都是草木的味道, 但跟鍾念身上的味道還是不同, 他的味道更純, 還帶一絲回甘, 最重要的,是撩人。

跟它們的主人一樣, 初見只覺得純良無害,誰知道內裡是這麼甜的小少爺, 又嬌又乖,叫人不得不捧在手心裡寵。

鍾念如願以償地聞到海水味,總算順了氣兒,分出點精力來關心江傳雨,

“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江傳雨直接拿過他喝剩的半瓶水, 對著瓶口咕咚喝下,鍾念盯著他不斷滑動的喉結,心思又有點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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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神真的好帥。

黑色的發, 黑色的眼,睫毛又長又翹,喜歡半垂著眼瞼,用下目線看人,自帶三分冷然, 動情時眼瞳深不見底,像旋渦一般,把人吸進去無力掙脫。

鼻樑挺直,鼻尖生得好看,湊得近了,老愛用他的鼻尖來蹭蹭,跟小狗似的,連吸帶嗅,弄得人又酥又癢。

底下是淡櫻色的唇,平時不愛說話,哄人的時候一鬨一個準,能下無數個套,等著魚兒上鉤。

可恨鍾念就是那條魚,傻不愣登,每次都會高高興興地咬鉤。

鬥不過的……

鍾念眯起眼,在鳥鳴山更幽的懸崖邊,驀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alpha面前,大概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在想什麼?”

江傳雨見他怔怔地盯著自己,輕笑著開口。

他心情很好,半側著臉只用眼尾勾住鍾念,微斂的桃花眼帶出氤氳風流,是塊禍國殃民的好料子。

被禍禍得厲害的鍾念吞了下口水,突然問:

“你會欺負我嗎?”

江傳雨一口水差點嗆到,他穩了穩,才轉頭看著鍾念,好笑道,

“你那腦瓜子裡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麼?”

鍾念睫毛一扇,笑出白糯的門牙,

“想你呀~”

山澗拂過一陣風,涼涼悠悠的,把這三個字送入江傳雨耳朵裡,像是在琴鍵上落下的音符,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口上。

老是被自己omega撩得七葷八素的,再隱忍的alpha也憋不住了。

江傳雨揚起笑,回答鍾念提出的問題,

“除了一種情況,其他不會。”

鍾念一怔,傻傻上鉤了,“什麼情況?”

江傳雨把頭一歪,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在床上。”

合法欺負。

轟——

血衝上頭,把鍾念的兩頰都染紅了,他瞬間彈起來,退開兩步,結結巴巴地呵斥,

“荒、荒郊野外的,你、你這個流氓……不怕,不怕把我弄發情了嗎?”

江傳雨往石壁上優雅一靠,用眼神挑|逗,

“你現在又累又餓,資訊素都要休眠了。”

不趁現在逗一下,等你吃飽喝足,落荒而逃的就是我了。

真被他說中了,鍾念這會兒連撒嬌的心思都沒多少,只想躺平睡覺。

他瞟了眼遠在天邊的山頂,重重嘆了口氣,準備繞開這個大流氓,拖著殘破的身軀,繼續攀登事業。

江傳雨見他想溜,把手一伸,低聲控訴:

“電沒充滿,還差一格。”

居然撒起嬌來了!

醒醒,你可是個alpha!

憑什麼你要抱抱的時候就能抱?

我不要面子的嗎!

鍾念帶著滿肚子腹誹,腳不受控制地走向江傳雨,一頭栽進了他懷裡。

“只能抱一格的時間哦。”

江傳雨小心避開鍾念的左手,一手箍腰,一手扶著後腦勺,把人整個嵌入懷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笑了。

“真好。”

在陽光下擁你入懷,美夢成真的感覺,真好。

鍾念沒那麼多心思,只要能被雨神抱著,怎樣都好,尤其這會兒累了,巴不得有人能把他直接抱上山頂。

兩人膩歪了好一陣兒,終於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還有三分之二的山路要爬。

歇過之後,身體開始抗議,加上自家alpha就在身邊,沒了要追上去的勁頭,這山爬得就索然無味了。

眼看著旗幟越爬越高,鍾念問江傳雨,

“誰在舉旗啊,跟打了雞血一樣,我就沒見他停下來過!”

江傳雨憋著笑,

“孫茂。我告訴他郭瀚宇也在衝頂,他一聽就來勁了。”

哦,這兒還有個比自己更傻的。

鍾念瞥著江傳雨,明顯不信,

“郭瀚宇也舉旗?”

江傳雨搖頭,“不知道,但對孫茂很有效。”

嘖!

鍾念望了望半山腰上的紅旗,在心裡為茂狗點了根蠟。

說到那個b,鍾念又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

“郭瀚宇找你到底什麼事?”

江傳雨看著他,語氣謹慎,

“等回去以後再跟你細說,他目前在為bo戀努力。”

鍾念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他這會兒累得很,無暇關心別人,一步三喘,很快就落到了最後,連教師隊伍都把他倆趕上了。

“喲,傳雨怎麼落後面了?”

鍾念只是級部的npc,除了本班老師,別人都不認識,江傳雨就不同了,無人不知無人不識。

看到這個頂a爬得這麼慢,老師們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江傳雨大大方方地回應,

“我們班同學帶傷爬山,我得陪著他。”

老師們瞥見鍾念吊著的左手,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嘛,傳雨怎麼可能走那麼慢。”

“唉,這就是跟他補課的那傻……同學吧?”

“同學情深哦!”

“唉同學加油哦,別扯你們雨神的後腿!”

老a們嘻嘻哈哈地一陣打趣,輕鬆越過他倆,很快不見了身影。

鍾念當然知道自己扯雨神後腿了,可他無能為力。

無止境的臺階,千篇一律的樹枝、樹葉、沾著雨水的殘破蛛網,鍾念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話都不想再說了。

江傳雨跟在鍾念身邊,密切留意他的變化。

前半程衝得太猛,他就是擔心他後續無力,所以折回來找他。

讓處在生理期的omega爬山,本就不是個好主意,鍾晴沒攔下來,江傳雨自然也沒本事說服這位驕縱的小少爺,只能全程陪伴,不時當一下柺杖。

到下一個休息區後,鍾念立刻脫掉風衣,還想脫裡面的毛衣,被江傳雨攔住了。

“越往上溫度越低,不能脫這麼急。”

鍾念熱得煩躁,哪管這些,掀起毛衣下襬往上扯,江傳雨一把薅下來,手掌貼住他小腹,低聲喝止,

“這裡要保暖,不能被涼風吹到了。”

那裡,是omega才有的……

鍾念心裡立刻泛起不舒服,眉頭一皺,推開江傳雨,背過身坐到角落裡。

心跳得厲害,汗如雨下,小腿開始發顫。

而這只是爬了不到兩小時山的結果。

自己的體力絕沒這麼差,原因顯而易見。

鍾念不喜歡這種感覺,無法掌控身體,心有餘力不足的狀態,讓他想起了自己生病後的樣子。

噩夢般的回憶。

孱弱,是他厭棄憎恨了兩輩子的東西,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纏著他不放。

他不甘成為弱者,形於外的保護,只能讓他越來越鄙視自己。

江傳雨的好意,鍾念非常清楚,但無法接受。

哪怕分化了這麼久,他還是不適應太過明顯的omega特質,那些隨時都在挑戰形成了將近二十年的三觀。

像是被迫變|性,有類似閹|割的屈辱。

而且,他連累了江傳雨。

雨神明明可以飛得最快最高,卻因為自己落於人後,他為他叫屈的同時,更加厭惡自己。

現在只是爬山,以後呢?

他跟雨神的差距,瞎子都能看出來,現在勉強能在一個學校,高考後呢?

他會在哪兒,雨神又會在哪兒?

這些話,鍾念沒法跟人說,尤其是對江傳雨,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和難堪,已經非常丟臉了,不能再給他添亂。

不過鍾念很快意識到自己脾氣來得太突然,怕江傳雨多心,趕緊轉身想要解釋,卻發現江傳雨不見了。

真不見了。

小小的一個露臺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學生,裡裡外外都沒有江傳雨的影子。

鍾念莫名有點慌,起身追出去,沿著山道找了一圈,正想扯開嗓子叫人,瞥見江傳雨從山道旁的樹林裡鑽了出來。

鍾念趕緊迎過去,“上哪兒去了?”

江傳雨看了他一眼,“這就起來了,不再歇會兒?”

說著,他把手裡的東西遞給鍾念,“試試稱不稱手,林子裡還有很多。”

那是根斷落的樹枝,粗細剛夠一握,長度及腰,往地上一杵穩穩當當,是根不錯的柺杖。

鍾念拿著戳了幾下,抬頭看江傳雨,

“你就找這個去了?”

“嗯。”

江傳雨盯著他汗溼的額頭,抬了抬手,又縮回去,掏出紙巾遞給鍾念,

“我先上去了,那邊還有事,你按自己的節奏來。”

鍾念喘息未定地盯住江傳雨,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鼓勵。

江傳雨衝他笑了笑,“加油,只剩一半了,我在山頂等你。”

別急,按你的速度來,哪怕我先跑出一段,也會在未來等著你。

鍾念怔了幾秒,忽地扯開笑容,重重地一點頭,“好!”

他左右瞄了瞄,湊到江傳雨耳邊,“那等會兒是不是有獎勵?”

江傳雨在他腰上狠狠撈了一把,語氣傲嬌,

“等氣喘勻了,記得來找我要。”

剩下的山路,陡峭依舊,但鍾念的確沒那麼大壓力了。

累了一屁股坐山道上,渴了捧點溪水涮涮口,手足並用,毫不在乎形象地往上爬。

雖然慢點醜點,但我一直在努力啊!

而且,我還有alpha在前面等著呢!

磕磕絆絆、連籲連喘,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不管怎樣,歷時二個半小時,鍾念終於爬上山頂了!

當他跨上最後一級臺階,看到人頭攢動,吆喝聲不斷的山頂,不禁熱淚盈眶了。

嗚嗚嗚,終於到了,這一路的艱辛,苦難,不足為外人道也!

像是歷經八十一難,終於取得真經的……

“唉這位同學麻煩讓一讓,別堵著道兒。”

“哇男的還是不一樣,我以為我們算是第一批了,結果人家到得更早!”

“他是哪個班的,我怎麼沒見過?”

鍾念轉身,看到一大群女生圍著他嘰嘰喳喳,他瞥了眼她們隊伍的旗幟,對著‘高三五(寶華)’幾個字狠狠皺了下眉,拂袖,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而且我已經到了很久了!”

說完,他一瘸一拐地走開,找七班的隊伍去!

但山頂已經擠滿了人,不光a校的到了,b校的也到了大半,現在o校的又上來了,把本就不大的山頂平臺擠了個水洩不通。

做飯的地方在平臺後面的山坡上,但每個班都得先上平臺,跟懸崖邊那塊‘梵籬山’的石碑照相。

七班因為差鍾念,遲遲沒輪上,班裡的同學都快把旁邊的小販攤買空了,終於等來了滿臉通紅,雙目無神的鍾念。

閒極無聊的同學散成兩排,隨著老成一聲令下,呱唧呱唧開始鼓掌。

“天哪,鍾念同志你做到了!”

“身殘志堅的念哥,站起來了!加油,你可以的!”

“梵籬歸來不看手!單手爬山的第一位勇士!”

雖然只是手受了傷,但大家都寬容地等著,也不肯提前拍照,嚷嚷著‘七班一個也不能少’,總算等到了最後一個歸隊的隊員。

鍾念苦笑不得地走完最後這一段,還不忘揮手致意,驕傲地像拿了馬拉松冠軍。

最後,他宛如一個行走的桑拿房,一邊散著熱氣,一邊來到江傳雨面前,看著他帶笑的眼睛,喘出幾個字,

“我來了。”

一條毛巾覆上頭頂,江傳雨拉著毛巾兩端,把人帶進懷裡,輕聲笑,

“看到了,念寶好棒。”

又是一個寶。

鍾念心裡的甜溢位來,樂得傻乎乎地笑,這人是不是參加過情話培訓班,怎麼可以張口就來?

其他人可顧不上看他倆,呼啦啦圍到石碑旁,跟另一個班的同學搶地盤。

“我們人齊了我們先照!”

“狗屁,我們先等在四班後面的!”

“呸!我們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成老師你管管你們班的!”

“不要衝動,手都給我放下!”

“誰吵架就讓誰抱著照相啊!現在不光全年級,bo兩校的同學都看著的啊!”

“不怕的就試試,我一定讓你們相親相愛的出現在畢業照牆上!”

這下沒人敢鬧了,都不情不願地散開,等著老師安排順序。

曲桃走過江傳雨和鍾念身邊,對著老父親給殘疾傻兒子擦汗、整理三角巾的溫馨畫面打了個寒戰,嗤道,

“你倆能上感動華夏了,標題就叫‘爸比,我會爬山了’。”

鍾念回贈她一個白眼,拆開三角巾,把左手解放出來,

“馬上拍照,戴著不好看,護著手肘,別撞到就行。”

江傳雨聽了,把他護在右側,站到了石碑旁。

山頂的風又急又猛,掀起眾人的衣角,女同學們一邊驚叫,一邊用手護著髮型。

站位總是調整不好,一會兒這個要跟那個站,一會兒那個不跟這個站,吵鬧間,在前面取景的老成也不消停,讓左邊的聚攏點,右邊的站前面點,後排的插空把腦袋露出來點。

最前排是蹲著的,時間久了腳麻,開始咿呀鬧騰,老成把相機給了其他班幫忙照相的老師,急匆匆跑回到隊伍裡,領著大家一起喊——

“一二三、茄子——”

“茄子——”

咔嚓!

攝影師示意所有人,“好,再來一張啊!這次笑得更開心點!”

老成剛要開口,孫茂的聲音從角落裡冒了出來,

“我們鍾念的笑甜不甜?”

“甜——”

“超級甜!”

“雨神看了都說甜——”

咔嚓。

幾十張歡快大笑的臉,比擺拍更自然靈動。

鍾念張著嘴朝孫茂那邊看,被前排擋住的腰間環了一條胳膊,護住他不被擠著,江傳雨的眼神隨鍾念看著同一個方向,一臉的忍俊不禁。

紅彤彤的臉,汗津津的額頭,橫七豎八套著的衣服,被風吹亂的發。

朝著同一個目標努力的十八歲,定格在深秋的山頂上。

紅日當空,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