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霄突然想笑。是那種絕望至極不知該做什麼表情，只好苦苦發笑的笑。哈，什麼嘛！前幾天看到一頭牛都嚇得半死，現在看到的，可是更不可思議的怪獸哦。他譏諷沈放：“沈放，現在怎麼樣？後悔來這裡了吧？別跟我說那些大道理了。不能活著，道理全是放屁。”
沈放沒有答話。
白凌霄低嘆一聲。雖然抱怨沈放拉自己一起來趟了這趟渾水，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自己來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是自己也不甘心再過那種渾渾噩噩的日子，想要轟轟烈烈一點罷了。
就像沈放說的，誰不想來一把激情燃燒的青春期啊。
但事到臨頭，激情和夢想真的很無力。小白覺得這個時候慫，一點兒都不丟人。他甚至覺得自己變得堅強起來了——要是能挺過這一關，之前害怕的高考算個屁啊！做一百張數學卷子，背幾千個英語單詞，都太容易了。不，就是一千張數學卷子，幾萬個英語單詞也沒問題。如果就這樣死在這裡，才是超級不值。
連一頭異獸都沒殺掉，又沒有成為獵人。
如果自己死了，媽媽會傷心嗎？學校裡的蒲葦會記得自己嗎？
嘁，這種時候，竟然還是會想起蒲葦。白凌霄突然有點懷念起在教室上課的日子了。就是自己最討厭的化學課也好，怎樣都好。
閉上眼睛，兩年前九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自己和好哥們兒沈放一起來榕樹中學高中部報到，兩人在張貼的分班名單前看了半天，隨後同時看到了自己名字，歡呼著擊掌。
“靠，居然還是跟你小子一個班！真是甩也甩不掉啊。”
“跟本大爺一個班很痛苦嗎？嗯？”
“當然痛苦啊混蛋！”
追逐，打鬧，嬉戲。在金色梧桐的校園裡穿行，跑到教學樓，找著高一（四）班的牌子。衝進教室，已經坐了一半以上的人。班主任在講臺上拿著花名冊登記。
等所有同學到齊了，便是慣例的自我介紹。一個頭髮披在肩上笑起來有梨渦的女孩站起來說，“大家好，我叫蒲葦，植物那個蒲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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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陽穿過窗外的梧桐照進教室，在蒲葦臉上留下斑駁的陰影。回憶裡的光景真是美如畫，卻遠如光年。
咫尺之處，是鬣狗似哭似笑的嚎叫在耳邊迴旋著。
這時，沈放突然站起來。
“小白，這回算我的錯。我負責。”
“誒？你要幹嘛？”
“不管做不做得到，至少要試試。躲在這裡，是不會有任何機會的。”
所有蹲在地上抱頭躲避的少年吃驚地看著沈堅毅的背影。那家夥緩緩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玻璃碎片，舉在手中。
“笨蛋！你要去送死？”白凌霄反應過來。
沈放卻頭也不回，“小白，我說過不會讓自己今天就死在這裡。同樣的，我也不會讓你死。”他昂首挺胸，向著自己的英雄夢走去，然後——
一腳踩在重疊的玻璃上，重重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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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放摔倒，鬣狗群見機猛撲上去。
白凌霄驚得大叫，想張嘴喊沈放快逃，卻駭得發不出聲。沈放，我並沒有真的怪你。不要死！
然後，白凌霄就被另一件事情驚呆了——一團白色的影子直撲到沈放身邊，將其護住。
“何念念！”伴隨一個焦急的少年音，南宮羽衝到護住沈放的白色影子邊。因為跑得太急，他赤手空拳，立刻被最前面的鬣狗盯上。但他只是大喝一聲，左手已精準地扼住一隻撲上來的鬣狗脖頸，右手握拳，直砸向它的喉嚨，只一下便將其擊碎。更多鬣狗狂吠著往上撲，聳動的斑駁鬃毛如海浪般起伏。南宮羽左手拎著鬣狗柔軟的脖子，右手尋機撫過另一只鬣狗的頭，四兩撥千斤地一抹，竟將其與左手死去的鬣狗鼻樑對鼻樑地狠狠撞在一起，只聽“咔”的一聲，兩個狗頭同時碎了。接著南宮羽右手一擰，五指自然摸上新死鬣狗的脖子，一把抓住揮舞起來。兩條鬣狗十二只長著利爪的腿兀自飛舞，竟將三人罩得嚴嚴實實。
大概是懼於南宮的威力，鬣狗們停了下來。但沈放還大義凜然地摔倒在大廳裡，南宮羽只能護住一面，鬣狗們很快便看出了破綻，明顯繞開守在前方的他，朝著他照顧不到的後方轉去。
沈放和何念念從地上爬了起來，但顯然晚了，他們已經被鬣狗重重包圍。三人只能背靠背站在一起。為了阻擊攻擊，南宮羽甩著兩條鬣狗不停移動，但它們巨大沉重，縱使之前勇猛得令鬣狗群震驚，此刻卻也暗自焦急。
看著南宮羽的速度慢慢降下來，小白更是心急如焚。自己並不喜歡南宮羽那小子——光是他那一看就很高富帥的姓氏就令人討厭——然而現在沈放的性命的的確確完全靠他支援著。雖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六條腿的鬣狗，但他記得趙忠祥老師曾經介紹過，鬣狗是以耐力、狡猾和無恥著稱的。他不知南宮還能撐多久，卻也沒有上前協助的能力。這種時候該怎麼做才好？
鬣狗群發起新一輪攻擊，好幾只一躍而起。似乎礙於南宮的實力，它們並沒有針對他，而是一擁而上撲向沈放。沈放招架不住，被撲倒在地。小白眼見著鬣狗張開嘴，獠牙對著沈放咬了下去。
一陣眩暈襲來，小白的視線漸漸模糊，周圍的喧囂似乎逐漸遠離了。所有人抑制不住的喘氣，緊張的心跳聲……全都遠離了。他感到胸口傳來陣陣燥熱，慢慢擴散到全身，最後似一枚繭包裹了自己。
好舒服啊，像泡在暖氣騰騰的浴缸裡一樣，讓人懶洋洋的。
這種緊張的時刻可不是犯困的時機哦？可明明就像入睡前一秒般，整個身心都無比寧靜。
這也是一種逃避方式吧，小白心想，自己竟然這麼怕死，怕到不敢面對。不過這樣也挺好，如果沈放或者自己註定要在今天遭遇不測，能這麼逃避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小白，你……你在發光。”
陸星移擔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又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發光？我又不是電燈泡怎麼會發光啊。
正想反駁，一串槍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