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白城安和唐天明都朝程黃衝去。
準確地說是朝鏢局活口衝去,要撕開那張巨大的網——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不是影,速度太快也無法瞬移到那張大網之上。
這一刻他們意識到、對付的不僅僅是幾百個四面撲來的太監。他們對付的更像是一個整體,一整個暗諜司多年積存的默契和力量。
天知道他們準備的有多周全,竟然拿出了一張叫人意想不到的網。
大網死死地將程黃罩住,連帶著程黃身下昏迷不醒的鏢局活口。
在白城安和唐天明到來之前,太監已經開始收網,幾十個人一齊使力要將那程黃拽來
——“來不及了……”
唐天明放緩了速度,整個人一下子陷入了絕望。
白城安依舊全力朝那張網撲去!
——“啊!”
人群之間突然響起一聲震撼的怒吼,它瞬間蓋住幾百個太監造弄出來的嘈雜的動靜,如憑空一聲驚雷打在呼嘯的海濤之上,叫所有人都為之頓了一頓。
聲音停下之時,白城安和唐天明才去尋那源頭,竟發現那聲怒吼來自程黃之口,此時他渾身碩大的肌肉竟又擴了一倍,如怪物般、上面起了條條惹眼的青筋。
他的雙眸變得暗黑,沒了眼白,頭髮飄飄而不落,整個人都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跺一跺腳,大地陷進去一個坑。
幾十個太監奮力拉他,程黃紋絲不動。
白城安停止趕路,頗為訝異地驚歎道:“千斤墜使到這個地步,程黃年紀輕輕,真是神人啊……”
有他護著,鏢局活口定能、安然無恙。
如此,白城安和唐天明再也不必管顧這邊,只需安心殺敵即可。
這是圍剿,也是屠殺!
被殺的只有太監,死在樹上,地下,死人成了堆,橫飛的血肉擋住了刀光劍影,鮮血從山林流淌向秦淮河,逐漸染紅了河水。
殺!殺!殺!
兩人殺紅了眼,白色衣裳被太監的鮮血染得透紅。此時殺戮已經失去了本來殘暴的意義,也沒有替天行道的光榮感覺,他們有的只是壓抑,勞累,噁心,還有眼見著一波又一波殺不完的太監的煩躁和漫長。
唐天明已經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了,開始他每殺一波人都要吶喊一聲來發洩。現在他只覺得麻木,彷彿自己只是一個殺人機器,正在進行著的不過是最開始練武時、那日復一日的窮極漫長的訓練。
他有些困了,開始倦怠。這些雜兵根本不值得他用多少功力,只要速度夠快,劍足夠準便可讓他們沒有阻擋之力。而那些稍微厲害一點的傢伙不過能抵他一兩招,唐天明只管先殺過去,把那些普通的雜兵先殺乾淨。
一批批的,慢慢殺,顯得有序。
殺了約摸三十多個人,唐天明感覺到有血水順著他的眉和睫毛流下,模糊了他的視野。這時他才殺出了規律,知道左側和下方殺來的是雜兵,而右側和上方殺來的則是稍微厲害的、一擊解決不掉的傢伙。
於是他偏向左側和下方去殺,這樣可以省下不必要的招式的力氣——殺完一波人,很快又有另一波包圍過來,唐天明重複之前的動作,對這波的五個雜兵劈、砍、刺、殺!五個人很快倒了四個,他揮劍向第五個太監斬去。
這太監、怎麼有幾分眼熟?
細細瞧了瞧,唐天明很快察覺——這分明是方才那四個太監頭子的其中一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太監嘴角一揚,鬼魅一笑,笨拙的動作和身形猛的迅速起來!
他踩著一片葉子、騰空加速,袖中如戲法般刺出一把蛇形的、彎處帶著齒印的劍。
這一劍出的太過突然,直直刺向唐天明的脖頸。
——好陰險的太監!
唐天明想著那四個太監頭子定會出手,可誰能料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出手?
竟藏在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斬殺的雜兵之中,在唐天明殺得麻木,精神渙散,防備疏漏之時突然殺出,招式陰狠直逼死路!
“呀!——”
他猛喝一聲,隨之強迫性地將已有些麻木的身體緊繃起來,瞬間提上十分的功力,一邊側身去躲,同時抬劍去擋太監的蛇劍
——擋住了!
在距離脖頸幾指的距離,他的劍硬生生接住了這必殺的招。繼而他抽劍,要借剛提起的功力反殺過去。
“他娘的!”
唐天明暗叫一聲,手中的劍竟被太監蛇劍上的齒拉住。那一排排密集的齒去長了牙般,死死咬住了唐天明的劍。
這讓唐天明愣了一愣。
高手過招不過是轉瞬之間,這一愣已讓唐天明在這次的對決中失了先機。
當他順著蛇劍的齒向,終於將劍拔出的時候,太監已經趁機拉近身位,蛇劍如一道寒光瞬間閃至眼前。這一次縱使唐天明使出渾身的去躲,卻還是滿了一步,肩膀被劃開一個小口——口子不大,可那蛇劍之上卻帶齒,肩上的口子也生生被扯下一條肉。
很快,肩膀處出來鑽心的疼。
唐天明咬著牙,站在一棵樹的高枝上喘息。
那得了先機的太監又怎麼肯給他喘息的機會?
轉息間那太監迅速改了戰略,武功弱些的雜兵太監退回地上,幾人一組開始展網,明目張膽地在地上等著,那唐天明腳一沾地便必然會落網。
拿著蛇刀的太監和一個武功高些的太監沒有任何停頓,組織一下又朝唐天明殺來!
唐天明的額頭緩緩滲出了汗。
汗水摻雜著血水順著眉眼流向臉頰,又順著臉頰流向嘴唇。他覺得有些癢,正巧也渴了,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口腔頓時被強烈的鹹腥味道充滿。
眼中是飛著向他殺來的太監。
太監頭子拿著長劍,衝在最前面——他的速度讓唐天明都有些驚愕——甚至搞不清楚這傢伙有沒有用盡十分力氣,他便使出了幾乎不亞於唐天明全力運起輕功達到的速度。
而那太監還使著唐天明見所未見的奇怪兵器,四旁更是有眾多太監兵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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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他哪裡有勝算?
跑的話,前面隨便一兩個太監攔路,便可放緩他行進的速度,被太監頭子追上也是早晚的事。
難道…這麼快就要去吃程黃那瓶蘊有奇效的藥嗎?
可…現在這幾百太監兵才死了不到一百,哪怕吃了藥又能再多殺幾十個人?程黃也說了,這藥吃罷,正打殺著興許就會昏倒,到那時豈不就只剩下被活捉的份兒?
這可比戰死可怕數倍。
猶豫吃不吃藥的時候,唐天明眼角餘光掃向白城安——那家夥可僥倖殺了一兩個太監頭子?
答案是沒有。
甚至,他那邊比唐天明這裡還危險幾分。
糾纏他的太監頭子,手中武器是連著絲線的兩把匕首。他的匕首比白城安的彎刀厲害的多,且先不說他是兩把打白城安一把,太監這武器叫線連著,可近搏也可遠攻,絲線更是隱藏著兇險又多變的殺機。
白城安那條本來完好的手臂,現在也有了數道輕微的破口。
而他整條手臂都被鮮血佔滿,實在分不出哪裡的血是他的,哪裡的血又是那些被他殺掉的太監的。
“一隻手,實在是難敵啊……”
白城安喃喃道。而他比唐天明情況更兇險、最直觀的表現是,他站在地上,四周已經被中等太監兵和那個太監頭子包圍的嚴嚴實實。
他無處可逃了。
太監兵包圍的圈子開始圍縮。
白城安張了張嘴,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拿著短刀直面朝那太監頭子衝去。
太監頭子拿著一把匕首,將另一把向白城安的心臟扔去!面對這快準狠的匕首,白城安躲也不躲
——在即要被刺中心臟的電光火石之間,白城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血紅的牙
——他收了刀,身子一斜、猛的甩出身後的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