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陽光也從地表上沉下，昏暗的天幕中，一道紅影如同燃燒的火焰，從騎手群中飛速掠過，帶起一陣陣風聲。年輕的巴庫人驚訝地向前看去，想要看看這麼瘋的究竟是哪個傢伙，但是名叫薔薇的小馬的速度遠遠快於他們的反應，騎手們只看到了一陣捲起的雪塵。
“這是誰啊？那匹小馬不是也亥大哥的薔薇嗎？”青年們交頭接耳，同時紛紛快馬加鞭——開玩笑，巴庫人的熱血從來是不會服輸的！
但是現在騎在馬上的霍爾頓卻是有苦說不出——他並不擅長騎馬，僅僅也就是“會”的範疇，現在讓他操控這匹小紅馬簡直就是苦不堪言。少年用盡全身力氣和精力維持著它的方向，如果不是他異於常人的反應力，他早就和前面的騎手撞了個人仰馬翻了。即便如此，他也根本沒法分神。薔薇倒是跑得很開心，它本身就神駿無比，可能是整個草原的馬駒裡面跑得最快的，此刻更是在視界里拉出一條長長的紅線。
琴倒是無所謂地抱著霍爾頓，她才沒那麼多的想法呢——以前作為工具的時候，她懶得想；而現在她雖然想的事情比原來多了，但肯定不包括“如何讓奔馬停下來”這種小事——沒錯，對她而言也真的就是小事而已。
少年嘴裡瘋狂地唸叨那句話：“引導而非阻止……引導而非阻止……”
該怎麼辦？沒法控制自己乘坐的這傢伙……小林奇以前常說，弱者生活下去的第一準則就是“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不去解決。”他一直是這麼活著的，也是這麼做的——一切盡力，剩下的交給神明……等等，他還沒有一個信仰的神明呢……
霍爾頓心裡突然爆發出一陣煩躁——像這個年紀的少年常做的事情一樣，他很響亮地罵了幾句，不過聲音都被迎面而來的風衝散了。他放鬆了自己對於韁繩的控制。
小紅馬感受到了他的力道漸漸松了下來，開心地嘶吼了一聲。霍爾頓只覺得自己向後一沉，偏過韁繩，防止它衝到前面的一群騎手身上。
三人一馬在廣闊的苔原上瘋狂地奔跑著，耳邊是呼嘯的夜風。霍爾頓覺得這絕對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瘋狂的幾件事情之一，僅次於他在綠章村的時候直面那頭邪眼。不知何時，那種像是要把他的心臟撐爆的不安和痛苦溶解了，少年覺得自己也融化在了這片夜風中，他的靈魂和小馬一起，在天地之間奔跑著。
哈扎和他的愛馬正在整個賽馬大會的最前端奔跑著，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吆喝聲，他急忙回頭看去——不光是他，整個巴庫人的騎手隊伍此刻都聽到了後面的吆喝聲，紛紛側目。那是一個倒黴的青年騎手發出的，他被薔薇帶起的雪塵迷了眼睛，差點摔倒。青年穩住馬的步調，衝著前面的那道紅影大喊：“阿壩怕！阿壩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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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扎還未反應過來，那道紅影已經超過了他，青年一驚，就發現後面的巴庫人紛紛提速，要追趕那匹小紅馬。他嘖了一聲，認出那是也亥的馬——薔薇倒是可以跑得這麼快，可是以他對於也亥的性格非常瞭解，那個男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誰在騎那匹小馬？
後面的騎手們大呼小叫的聲音已經快要到跟前了，哈扎一咬後槽牙，不再思考這個問題，快馬加鞭，向著前面那道影子追了過去。
霍爾頓衝出牧群，忽然之間，眼前一片開闊。班達薩的賽馬會已經舉辦了很多年了，這片苔原上平坦安靜，連一個小土包都沒有。少年放任薔薇自由地奔跑。抬頭望去，銀河在夜空中奔騰著。他長舒一口氣，大喊一聲，衝破了風聲。
琴在他背後，默默地笑了起來。
薔薇終於慢慢地減速了，小馬渾身的汗水在微光下閃閃發亮。霍爾頓和琴第一個衝過了苔原的終點——這匹小紅馬認識它所在的這個位置，它四蹄小跑，最後緩緩地踱過了終點線。之後，哈扎和他的夥伴也衝了過來。在青年的背後，巴庫人的騎手們像是浪潮一樣熙熙攘攘地跑到了平地上。
青年看到騎著紅馬的是霍爾頓，下巴都差點嚇掉了。
“小……小朋友？”哈扎捂著自己的嘴說：“也亥大哥呢？”
“我在這呢！嗨！”老灰小跑過來，男人從老馬身上翻身而下：“霍爾頓，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差…差點嚇死我……”男孩又恢復了他那副神情：“不過說實話，”他一拳錘在也亥胸口上：“挺爽的。”
“哈哈哈哈哈哈！”大漢笑了起來：“有點感觸了嗎？”
“有了。”少年站起身，卻發現周圍的年輕人都在看著他——或者說，看著他背後的薔薇。
“這是怎麼了？”他疑惑地問，卻聽見周圍人的私語：“阿壩怕……”
哈扎嘆了一口氣：“那個詞是‘馬王’的意思。”他有些羨慕地看著也亥：“行啊，大哥，這都瞞著我們，我就說咱們的牧場裡面可沒有這麼好的小馬駒。”
“馬王是什麼啊？”霍爾頓舉手。
“那是一個傳說，不僅在白藏苔原，還在金娜草原和周圍的所有遊牧民族中流傳著。”哈扎耐心地解釋道：“在所有野馬中，會有最神駿的那一匹馬，它是北風的兒子，跑的比風還要快，皮毛比火焰還要明亮。能夠制服它的人，是所有牧人共同的主人……”
“我咋沒聽說過這傳說……”也亥傻了眼：“我就是隨便訓了匹小馬……這不是那群虎人編出來嚇唬我們的吧？”
“誰讓你平時跟薩滿和巫醫們的關係那麼差，”拓山突然冒出，搖搖頭：“床頭故事都不愛聽的哥哥喲……”
“烏爾大師對我很好啊……”大漢撓撓頭：“我沒覺得哪不對勁啊……”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已經有幾個好事的小子有節奏地喊著“阿壩怕！阿壩怕！”拓山看了也亥一眼：“怎麼辦？哥？”
“按照我們的約定，這種意外事件不能成為影響因素。”大漢無奈地說：“讓霍爾頓去。”
瘦弱的青年咳嗽了一聲：“哥，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對我太好了。”
“廢話，咱們都沒有媽，我不對你好你還指望誰？”也亥沒好氣地說：“霍爾頓！你去騎著薔薇，轉移下那幫混小子的注意力！”說著，他一把把拓山拉到了旁邊。
“我怎麼轉移……”他還沒等說完，就被大漢拎到了小馬上：“這個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
“坑人啊！！！”
薔薇驕傲地打了個響鼻，人立而起，巴庫人們紛紛喝彩——霍爾頓一頭黑線，尤其是想到這群混蛋還不是為他喝彩而是為了這匹小馬喝彩的時候。
幸好他最近從巴圖沙那裡學了不少巴庫人的民歌——說實話，這些歌曲調子悠長，音色寬廣，豪放動聽，沒準以後去其他國家的時候也可以用得上——這可是吟遊詩人的基本素養。
少年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用獨特的聲線唱起來：
“皚皚的雪山上群星閃喲~，
清清的小河淌在旁~
我的小馬駒翻山越嶺喲~
帶我見心愛的姑娘~
它的皮毛紅又亮喲~
勝過熊熊篝火光~
我要騎上它到遠方喲~
去尋找天堂~……”
雖然吟遊詩人都有一定的即興作曲能力，但是霍爾頓顯然不能算在這個範疇內。不過，他已經成功地把這些人的注意力給轉移了。年輕人們循著他的調子，一邊歡呼一邊唱了起來，興高采烈地圍著他和小馬轉圈。薔薇顯然是個人來瘋的性子，居然載著霍爾頓跳起了舞，差點把男孩掀到地上。
“這小子真有點能耐……”也亥笑了笑。拓山看了他一眼：“大哥對這小子很看重？”
“看重不至於，就是很簡單的朋友。”男人說道：“反正我交朋友的時候，從來沒想過以後的事情。”
PS:PS：就為了寫最後這幾句歌詞我聽了一上午鳳凰傳奇的歌……沒想到寫個小說還要學樂理……現在我已經被策馬奔騰和最炫民族風洗腦了……順便，祝各位朋友元旦快樂！人這輩子少不得要過百八十個元旦，所以，2019年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