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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與鬼同行

不待說完,遠處的無人頭隨著最壯碩的那個一聲號嘯,紛紛如出弦箭鏑般拔腿飛奔,眨眼間已竄到大屋門首前!

“先上樓,快上樓!”Alex一揮手,帶頭往樓上跑去。

木屋雖然腐朽,但樓板卻異常結實,絲毫不鬆垮,只是碎音太大。隨著眾人蜂擁而上,樓底的動靜霎那小了許多,火光也變得不再耀眼。

屋子二樓,由迴廊與左右兩側的房間組成。一進入樓面,就聞到一股嗆鼻黴味,人們晃動的射放頭燈所照射出的綠光裡,漂浮著大量塵埃。遠比底樓破敗不堪,不僅屋頂漏了個大洞,而且牆板被腐蝕得滿是窟窿,一扇好門都沒有。

適才下了那麼大一場豪雨,樓板卻很乾燥,似乎滴雨不透,委實令人奇怪。

灰白女人指著暗處一個單間,要眾人進去看,這可能是她所說,另一個自己死在床榻的所在。不過大家正忙著逃生,在各個房間走進竄出,也不知自己在找什麼,更不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麼,總之所有人都顯得慌亂無措。

我頭腦漸漸昏眩,眼前的景物不斷跳動,手要抓東西,卻一件都握不住。這次使用側瞳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不僅僅嘔吐滿地,並且伴隨著噁心感頭痛逐步加深。我發現,側瞳一下子無法復原,少年時的那種情景,發生了。

樓下的大門發出一陣“吱嘎嘎”的聲音,被人猛力開啟了,隨之而來的是震耳的哭聲和沉重的腳步聲,無頭人眾,開始進到屋子裡頭來了。

灰白女人大驚失色,拉著翻譯硬往她所指著的屋子去,似乎在那裡有值得我們調查的東西,翻譯在門口探了探,又縮了回來,和身邊的人七嘴八舌,說什麼都沒有,只有個破床,上面空空如也。而與此同時,掐菸捲等人,正在費勁拔力地將目下一切可以見到的重物家櫥都搬騰到樓梯沿邊,正等待Alex的判斷,打算封堵住這唯一的缺口。

腳步聲越來越雜亂,在起先長條桌子邊徘徊,門外的那些亡靈,此刻已全部走入木屋內。它們悲哭著,聲調充滿無助與絕望,似乎死得相當不甘和深懷怨恨。我在二樓也能聞到那濃烈的松脂氣味,同時聽見它們不斷滴在橡木地板上的“噗哧”聲。

“這棟木宅怎麼回事?”刀疤臉從某間屋內走出,叫道:“在樓底時我還看見二樓有通往外面的陽臺過道、小迴廊之類的,現在全消失了!”

“我這裡的一間更離奇,室外看是好好的房間,有牆有窗戶,而這會兒,房間的大半都好似被什麼削去,只留下一個斷層!”麥克斯從另一側爬來,迫不及待地喊。

“都砸下去,梯道那麼窄,起碼能抵擋它們一陣!”隨著刀疤臉的喊聲,所有破傢俱,順著大個們的發力沉重滾下,立即將小轉角塞了個滿滿當當。同時他不耐煩地推我,問:“那些東西的真身,是什麼?”

“樹木,是樹木!”我一個趔趄,被人群擠倒在地。

“扯淡!樹木還能跑?還能進屋?你眼瞎了!”他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急急地趕去樓梯延邊。

慌亂的人群裡,只有Alex在檢視每間屋子,表情凝重,好像不願遺漏任何一個細節。查理雖然好強並且膽色過人,但畢竟是個女流,此刻已經被驚嚇得歇斯底里,正抓著他的胳臂拼命搖晃,問到底在找什麼?我們該怎麼辦?

“我在找通往屋頂的爬梯或單間。”Alex雖顯得平靜,但口吻也滿是煩躁,他望著我,道:“這怎麼可能?室外看屋頂有許多明窗,這會兒卻連一個都找不到了,跟當年呂庫古陰宅的情形實在太像了。”

(呂庫古陰宅位於美國東部的北卡羅萊納,1998年我曾與Alex在逃亡中,曾在無意之中擅闖過。)

底樓的腳步聲嘎然而止,一下子停在了某個地方。樓梯口火光一片,一切都被映得通亮。那些無頭人全部停在了梯前,不知要繼續做什麼,同時,它們停止了哭泣,又開始發出此前的那種,頻率極高猶如錄音帶快進的聲音。

這是在彼此交流信息,或者說,是正在擬定陰謀方略!

我頓時感到,大事將要不妙!

“它……它們打算要做什麼?”瘦子抱著查理手臂,發瘋般地尖叫。

“帕頓,老麥,去拆了樓板!”Alex從角落裡提來一隻沉甸甸的木桶,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指示人們去毀了樓板。結果大個們一陣猛烈搗鼓,梯道不但沒有踹爛,相反他們自己還險些掉下去,這棟建築結實得難以想象。

Alex弄開木桶,將裡頭暗紅色液體潑撒下去,掏出打火機打亮後丟下,頓時,火焰沖天,整個樓梯熊熊燃燒,那是火油!

目前形勢糟到不能再糟,局面已全面失控。縱然無頭人上不來,我們也將在不久之後被活活燒死!我支撐起身體,扶著牆一步步往前走,朝著每間屋子打量。

在我眼前出現的,既不是別人所說的斷層屋子,也不存在外陽臺消失這種事,而是正常的房間!唯一不正常的是我看出去現在是白天,光線暗沉,那絕不是黑夜!漸漸地,我走到灰白女人此前一直想拉人進去看的屋前,探頭張望。

這是間空蕩的房間,牆皮大面積脫落,露出內裡木頭原貌,在房間底部有個窗子,被一塊油膩發黃的塑料布兜著作窗簾,底下堆了許多紙盒,亂騰騰塞著大量無用的麻線團。而屋子正中央,有張古老得簡直可以塞到博物館去的大床,上面鋪著厚厚的被褥與毛毯,好像是將這整二樓房內所有的床褥都摞在一起,上面躺著個黑褐色幾乎與棉被融成一體的東西,並且溼漉異常,床下被髒水淌得一地都是!

“這裡真有個死人啊!”我不由驚叫出口,剛一轉身就被灰白女人攔下。

那是一具腐朽得只剩下皮囊的屍骨,枯澀的毛髮,張得巨大的下頜。它的身上,套著與灰白女人一模一樣的破舊灰衣!那刺眼的衣裙下襬,就像此刻她站在我邊上那樣,破碎成絲縷,隨風飄蕩!

床上的”她“死在這木宅子裡,已經很多年!而眼前的這個”她“則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似乎在問你也能看見?

屋外傳來一聲嗟嘆,那是Alex。我透過她肩頭望去,只見那些無頭人們,開始踏著火焰上樓來了。雖然他們使盡全力,依舊無法阻擋亡靈們的步步逼殺!

灰白女人用力將我拽回,往大床床邊拖,力量之大,就像在廢屋前一樣,她的臉顯得更加陰森恐怖!我不由惱了,三番五次地,就只針對我一個,究竟想做什麼?剛舉起巴掌想要抽她,不料灰白女人一拐卻將我拉到窗前,指著邊上一片牆面,要我去看。

那是扇幾乎與牆色融為一體的木門!本已十分難尋,偏偏還讓藤曼遮蔽住全部外輪廓!我不由一愣伸手去推,這才明白為何她始終想要人來檢視,可惜屋外的人慌作一團,誰也顧不上她,自然沒人打算停下傾聽她的意思。

木門的背後,是一個狹小的牆板夾層,那裡有一架通往屋頂的木梯,Alex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個!

我急忙高聲招呼眾人進來,從梯子上去。他們一干人等聽見呼叫,猶如盼到救星般蜂簇跑來,當進到屋內,卻一個個停在床腳不再往前,同時張大了嘴。

“怎麼了?”我迷惑得望著他們,問。

“你,還有大學生,你們倆人飄在半空之中啊!”馬修叫道:“這是怎麼辦到的?”

“Whereas once I was blind and now I see!(約翰福音第九章二十五節,曾經我眼瞎而今我見)”我顧不上頭痛欲裂,叫道:“正如Alex所說,這一切都是障眼法,是虛幻的!”

他們面面相噓,猶豫不決。掐菸捲的點點頭,踏出第一步,不久就走到了我的身邊,同時朝自己腳底看了看,驚歎道:“這實在是不可思議!這是假的,我感到自己踏在實地上,嗯!”

接著第二個人過來,第三個人也過來了,當全部人都曲曲折折蹲爬過到暗門開始往上爬梯子時,擎著火把的無頭人已然殺到了屋子門口,它們左右搖擺,就像屋外那般開始狂奔,眨眼間已竄上前來!

只聽得“轟隆”巨響,一發榴彈擦著我頭皮鑽進屋子。那是掐菸捲的,他見我仍在梯子前徘徊,不由急了。

榴彈鑽進無頭人堆裡高爆炸開,立時毀敗了大半個屋企!雖如此,但仍有幾個落單的緊追過來!

刀疤臉抓過一旁的鐵鍬,與帕頓倆個狠狠鏟向它們,瞬間追咬屁股的幾隻無頭人被掃倒在地。當我上到屋頂後,他倆這才重重地合上門,然後將木梯子撤去拉到屋頂。

天空蒼茫一片,猶如黎明前的極黑,四周飄蕩著無盡的飛灰,就像林子裡無頭人被打散後那樣,洋洋灑灑,掉落一地。說來奇怪,也就半支煙功夫,低下的騷動嘎然而止!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躺倒在房瓦上,喘著粗氣,唯有灰白女人站在煙囪前,凝視著遠方。我大口嘔吐,汙物四下噴濺,順著屋簷滴滴答答往下淌。即便合上眼睛也擋不住襲來的頭痛,眼前一片花白,那只該死的瞳仁死死地卡在眼窩裡,無法移動。這麼一來,我出現了兩個交替產生的視線,一半是昏暗的天空,一半是下午的天空,它們最終就像照相底片高度曝光,成了滿眼的亮斑。我雙手一攤,倒在油氈上,身子無法動了。

不知這樣躺了多久,朦朧間感到有人正在搖我,睜眼一看是外科醫生,四周的陽光刺得我無法睜眼。

“你一定要試著睜開眼睛,會有刺痛感,然後將流出大量的水份,也就是眼淚。”他一面抽菸一面對別人說話:“眼球肌肉紐帶過疲麻痺,不嚴重,之後一段日子要儘量多休息和少用眼,就會恢復,已經矯正過來了。”

我試著努力睜開,眼淚嘩嘩地流淌下來,同時沖走很多蒙在眸子上的沙礫,眼前一下清澈了許多。同時一架冰涼的東西讓人戴在我眼上,那是查理的墨鏡,此刻的我,正臥在她柔軟的大腿上。

四周已恢復正常,晴空萬里的藍天,鉛灰色的屋頂,還有眼前五彩繽紛的眾人,陰霾被洗刷一空,全部消失蕩盡。在我們背後,是一大片東倒西歪的樹林,很多枝葉被削掉,樹幹被打成兩截,刀疤臉的兄弟,深深地插在一棵老樹上,只露出一個刀柄。

這就是與我們作生死搏殺的東西,如此幻境,實在難以想象的可怕。如果沒有灰白女人,我們可能還陷在木宅子裡。想到此,我朝煙囪望去,發現她又一次消失不見了。

我打算爬起身子,到二樓屋內看看,不知床榻上的腐屍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灰白女人身上有著太多的未知性。令人捉摸,讓人困頓。

不過Alex制止住了我,朝宅子前空地呶呶嘴。灰白女人正坐在空地前的井邊,仰望著我們,像一個在戶外晾完衣物的村婦般閒暇。

“林銳,我可能已經解開這片森林的謎底了。”他示意我坐下,從他角度去看四周的山丘與木宅群,問:“你覺得這像是什麼?有沒有想過屋子為何要架高?”

這些木宅緊靠一片山坳邊,被四周山丘嚴實包裹。屋橋無端地在平地間被架高兩米多,有些高達四米,整片荒地呈一個鍋子狀並延伸到了對面的丘陵,那裡是刀疤臉揪著灰白女人回來的林子。這樣的地形分佈,只會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裡曾經是個湖!宅子群絕非建在平地,而是修築在水岸邊。只不過河道乾涸後,使得河床凸顯出來,空地中央的井口,恰好就在大湖中心!

假設一下,我們充滿想象力地去描繪一下。水面、木宅子以及四周翠綠蔥蔥,一派和煦陽光。如果這都不算是片風水寶地,整片鹿呦之丘就再難尋出第二處如此美麗的別墅區。

“老麥提醒了我,你還記得他在屋裡說,霧的氣味像某種東西被腐蝕嗎?”Alex將他那張羅列著各種疑問的紙片遞過來,說:“後來醫生又說,像醫院裡的氣味,什麼東西變成液態,你看我劃下的聯線,想到了什麼?”

掐菸捲的聽到有人提他,支起身子湊上一眼,皺了皺眉頭表示看不懂,就又懶懶地爬回原處,繼續仰望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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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的紙片上,出現聯線的有這幾個地方。霧氣、溼氣有毒、致人產生幻覺、幻聽。已有一個韓國人中毒死在林裡;跟著是這種氣體比空氣重,所以沉積在低窪處、山谷裡,它們可能是被製造出來的;最後寫的是掐菸捲的和外科醫生的原話。

總結句為:超過氣體的沉澱位置爬到高處,就沒有危險,同時避免一切的發生。

這段話,我感覺似曾相識,生物學家好像說過。Alex在非洲遭遇上一種必須不斷“向上”才能存活下來的細菌生物,所以要始終處在比它低的位置活動,就可無礙。而這個恰巧是相反,必須要爬到一定高度,脫離氣體的浸淫,才能恢復正常。

“還記得上樹那會嗎?最後你墜下,其他人也跟著衝出劈砍,然後它們消失成灰。這根本不是我們驅走了它們,而是因為爬樹到了一定的高度,擺脫氣體的侵襲,無意之中恢復正常。而我和醫生躲藏的帳篷,也在小坡之上。所以,當時的我們正處在一個恢復期!”Alex說道。

屋頂的高度,已遠遠超出四周山坳的地平線,我們爬得那麼高,也等於暫時擺脫有毒氣體的麻痺。如果這裡起先是個湖,為何湖心會有口井?而且灰白女人坐在位置那麼低的地方,難道不會有危險?

“那不是水井,此前由於外觀相似,所以大家一直被誤導。其實,它是個埋屍洞!僅僅在四周加固起石塊壘成的。在造這個埋骨洞時,河道就已經枯了。”Alex指著“水井”嘆道:“你見過沒有軲轆的水井嗎?這道口子,不是一個世紀前原有的,它是為了掩埋自己親人的骨骸,讓他們得到安息。”

“你是說,埋骨人可能住在這裡?”我大吃一驚,慌忙問道。

“是的,你再看看這片屋子,一個世紀前的老宅子,為什麼不塌也不漏?這都是有人一直在維修保養它。”他掏出菸捲,自顧自點燃:“這個傢伙,其實我們遇上過,但還是讓他跑了。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冤魂森林,而是有人始終在搗鬼。”

“什麼時候?我們在哪遇見他?”瘦子湊過來問道。

“我判不明他還是她!老刀逮住的,就是住在屋裡的那個‘鬼’啊!”Alex比劃了一下,然後無比感慨道:“在林子透過幻覺看到了我們自己,沒有俄羅斯大學生。這是因為我們十人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她要久,所以潛意識裡沒有將這個人計算在內,她等於是個多出來的意外。好了,接著找到這片木宅子,當時都在想,那個跪在宅子空地前的女人跑哪去了?其實我爬樹所看見的,只是一個淡淡的影子,輪廓很不清晰,所以我判斷,那人影就是她。結果老刀罵了一句去追,我們都認為,是大學生突然中邪所以跑了,潛意識裡也就認為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三者。結果,幻覺就給了我們最直觀的概念,她被帶回屋子。但這恰恰是另一個人!當我們突然出現在山坳口,她躲無可躲,只能窩在木屋支柱下,卻不料給人發現,於是一路奔逃,想要離開。試想一下,你到了一片自己從未去過的林子,能做到健步如飛幾乎將背後追趕的人甩掉嗎?這根本不可能。這人留在這裡的目的,就是製造氣體!”

“哦?我就說一直感覺有股醫院裡的氣味。”外科醫生也被吸引過來,拍著他的肩頭,說:“揭示謎底吧,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Alex聞訊,站立起身,竟然爬下屋頂,在地上借力打了滾,穩穩地站在空地前。彎下身子在亂石裡撿起一片東西,朝我們晃了晃。

“你瘋啦?剛才說不能待在低處要不斷爬高嗎?突然跳下去打算幹嘛?”查理探出腦袋高叫道。

“沒事,如果有事她早失常了。”Alex指了指坐在“水井”邊的灰白女人,讓屋頂的人仔細觀察,道:“看看四周和之前有何不同?下來吧,待在上面陽光也曬夠了,你們這群懶鬼。”

我們將信將疑爬回二樓,榴彈是真的,這座屋企大部仍在灼燒。路過床榻前我仔細看了一眼,上面什麼都沒有,只是堆了很多非常髒的被褥。穿過迴廊,大家下了樓梯,廳室又恢復成井井有條齊整的模樣,樓板上都是四濺的汙水,橡木地板上掉著一個Alex的打火機。

出了屋門,就看見他背著手,似乎仍不打算給眾人看捏的是什麼。

“我問你們的答案哪?”當麥克斯馬修之流想要弄翻他,他忽然掙脫包圍嬉笑,說:“當想通這一層,那麼所有的一切才能明白過來。”

“區別?”帕頓轉著腦袋四下張望,猜道:“霧氣和溼氣消失了吧,你指的是這個?”

“Bingo,答對了!”Alex得意地打了個響指,譏諷道:“不料你這榆木腦袋還能想透這層,不簡單哪。”

麥克斯插嘴道:“霧氣很奇怪,一會兒有一會兒消失,難保什麼時候再出來。”

“對了,問題就出在這。我說過,這些奇怪的霧氣是有時間段的,為什麼會有時間段?因為它是被製造出來的,如果沒人去製造,自然也就不會有。”Alex說完,將背後的手提到眾人眼前,緩緩張開手掌。

一片類似牡蠣般的貝類硬殼,出現在他五根粗短的手指之間,這種東西在眼前這片空地上,包括山谷間隨處可拾。

“這是什麼?”刀疤臉也隨手撿起一片,細瞧了半天,琢磨不出個所以然,然後丟到一邊,插著腰問:“河蚌?”

“不知道,一種內陸湖泊裡的貝類生物吧。”他指指遍佈卵石間細膩的顆粒,說:“這裡原先的湖,應該是鹹水。所以這是種鹹水湖裡的生物。你們腳下的細沙就是水鹽結晶體。”

“難怪,我就說是醫院裡或是實驗室裡的氣味!”外科醫生也撿起一片貝殼,嘆道:“越是熟悉的東西就越想不起來,那就是濃鹽酸或是硫酸,腐蝕了這些貝殼,而產生出二氧化碳和神經毒素!”

一幹黑衣人相互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云,完全聽不懂這到底是何意。

“如果說,有這樣的一個甕子,或者說在某處特意去掘出這樣一個甕子形狀的地洞。”Alex用手在帕頓的腰間比劃著,說:“然後往裡填充進大量的碎片,灑下強酸,那麼貝殼會被慢慢腐蝕乾淨。在揮發的過程中,就產生大量的霧氣和溼氣,人如果長時間在這範圍內,便會中毒,以至於產生幻覺和幻聽。不過,這樣的甕子一個是不夠的,按照這麼大的一片森林,最起碼得要有五、六十口這樣的東西,闖入森林的人走到哪裡那個傢伙就去哪裡製造氣體,所以從進入林子開始,我們已經被人暗算。當貝類完全溶解乾淨,氣霧也就不存在了,所以這人需要再次去填充和灌酸,這就是時間段的由來啊!”

“那這人呢?現在藏哪了?”瘦子驚恐得四處檢視。

“這會兒躲起來了,如果不是跑進林子,那就還在屋裡。”Alex笑笑,說:“總之,他如果進了林子,手裡拿不到強酸;躲在屋內有了強酸,卻進不了林子。目前是一段安全時期。他本以為恐嚇一番,我們就會老老實實退回不再冒進,而我們卻根本沒當回事,大模大樣端了他老巢,並且打算繼續走完剩下的征途!”

“那麼,你所說的甕子,在哪?”麥克斯問。

“就在宅子邊的丘陵上,我估計左和右都會有好幾口。但它們的位置,要比屋頂低好多,”Alex用手比劃著,說:“一會兒有興趣我去找找。不過,你們還是留在這裡,以免那個傢伙,再度找尋機會。”

坐在我們身後,始終仰臉望著天空的灰白女人,突然發出笑聲。那不是啊~啊聲,而是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帶著一絲青澀的笑聲。它不是一種得意,也不是一種譏諷,而是完全釋然的笑。

我們正待發問,不由轉過臉去看她。豈料,灰白女人完全消失了,站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一個亭亭玉立的黑髮姑娘,雖談不上美麗,但獨具神韻,眉宇之間,散發著高貴的氣質。

我們面面相噓,馬修則不僅乍舌。

“她說,我們所說的基本全對,但只有一點是錯的。那就是這片森林,一直徘徊著鬼魂,我們所看見的,除了幻覺之外都是真實的。我們所經歷的一切苦難和恐懼,正是屋子主人一家臨死前所看見的全部。”翻譯皺著眉頭,猛然抬頭,追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黑髮姑娘隨即重複了一遍。

“死了?!”

“什麼死了?誰死了?”查理竄到我身後,小心地問。

“她說,直到現在,自己才真正明白過來,其實早就死了!她說感謝你們,將她帶回到這間宅子裡,她才憶起了一切。”馬修伸出手去碰她,但一穿而過,黑髮姑娘好似一團空氣,可視卻不可及,和我們一樣,站在陽光下。翻譯低頭去看交流的紙片,可惜只有他自己的字跡,灰白女人一個字都沒留下。

四周變得一片沉寂。

差不多從遇上灰白女人到現在整一天裡,她幾乎不眠不喝,也不會勞累。始終都貪婪地看著陽光、天空以及樹林等一切色彩鮮亮的東西,好似已隔了很久沒有見過那般。我們一直與鬼魂同行,如此一想,更多的問題便得到全面釋解。

為何獨眼男進屋後一直自顧自說話,對她熟視無睹?

為何在荒鎮時,所有村民都在穀倉聚餐,唯獨她可以不去?並且也無人惦記?

為何森林口會有一間廢屋?既然這附近的村人都不敢靠近,會有誰在那裡造起一間屋子?

為何在林子裡,我們所見到的只有自己,而獨獨沒有她?

因為答案便是,她根本不存在。

她沐浴在陽光裡,簡短地說出自己的秘密。

兩年前,她和自己表親四人,從俄羅斯車里雅賓斯克來到鹿呦,他們並不是美院的大學生,而是在找尋祖上失落的一支血脈。在這片木屋裡,他們發現了全部秘密。

這片屋子一直有人隱秘居住著,這些人是原先城堡傭人的後代。貴族死後,他們默默收殮屍骨,並且長期以來擔當守墓人的角色。而在他們離開這片森林折返時,卻在荒鎮被村民逮住,最後只留下她,用於與村長老頭配種。女孩在半夜刺殺了他,逃出村子,但在村民的圍捕下,身受重傷,一直逃進森林。最後她爬回到木宅子二樓,死在了那張床上。

然而,她卻以為自己仍舊活著,被荒鎮蠢夫抓捕並拘押,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飽受摧殘!

直至遇上了我們。

我們的背後突然變得喧鬧起來,黑髮姑娘用手指著木宅浮房,示意眾人去看。

在陽光下,我們彷彿看到了當初貴族一家在這裡消夏,許多孩童在嬉戲,撥弄著河邊清水;老人有的在垂釣,有的在山丘上種植小樹;婦人則打著傘,含情脈脈看著自己的孩子與丈夫們。在這之中,有一個體格魁梧的男子,也許就是貴族本人。他正拿著設計圖紙與村民商量,要在鹿呦鎮架設鐵路,讓這一帶變得便利起來,豐饒起來。

貴族和村民緊握著手,誠摯的交談。卻不曾想到,不久後的某個極端夜晚,他和他的一家,被眼前這些貌似憨厚老實的人群,以種種莫須有的罪名殘酷處死,拉到林子某處跪成一圈砍去了腦袋,蠢夫們的目的僅僅只是假借革命形勢哄搶瓜分他的財產,最終,這一帶變得極其荒僻,再也看不到此前的各種美景。

河流乾涸,樹林枯萎,居民稀少,商貿凋敝。

那一刻,我潸然淚下。

PS:多麼悲涼的前塵往事,這正是一百多年前所發生的慘痛,兩支血脈始終無法忘卻,依舊緊密相連的,最佳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