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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究竟是誰?

暗沉的天際此刻變得更黑,天邊捲起碎棉絮般的大團魚鱗雲,原本迎面輕撫的夜風開始變得冷冽,將目視以內的各種器物和破爛屋企吹得搖搖欲墜。

厲風刮過漫無邊際的森林樹梢,帶起無窮盡的樹葉松針,無情撲打著巧克力工廠。遍插空地的火把在瑟瑟發抖,石子路前大團籠草在疾走,人在這強勁狂風肆虐下連眼都睜不開,只得手趴腳撐來獲取更多的著力點,以此穩住平衡。

時針指向五點三十六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它來到了。

飛蝗般的子彈如狂風驟雨砸在由山石堆砌而成的圍牆上,鍥入石塊縫隙噗噗作響,激起一片片塵霧。轉瞬之間,雅欽偽幣集團的守衛已竄至百米之內,並加大了攻勢。酒館內的人們幾番打算衝出,都被逼退,藉著敵方換彈間隙,這才擠出逼仄的屋門,人流迅速分開,紛紛爬上牆頭和沿埠屋頂。

我們所面臨的局面極度艱困,差不多所有的彈藥已在雅欽一系列的強攻戰、遭遇戰、圍困戰以及大潰敗中消耗殆盡。雖然人已回到了暫棲之所,然而,背囊裡卻只剩餘用不上的手槍子彈,原本可以阻擋守衛的重武器基本都拋棄在了河原,就連炸藥、手雷、煙幕彈也給舒良用得一乾二淨。

反觀雅欽守衛,他們不僅人多勢眾同仇敵愾,而且武器精良彈藥充足。到了此番決死一戰之際,更加是不藏著掖著,凡是能揹著帶來的,手抬肩扛一件不漏。我見銀耳飾拋了火箭筒,才剛長出一口氣,不料在其身後的渡口,又上岸了一批人,而這次更加瘋狂、離譜!

他們居然帶來了60迫擊炮!還是三門!這玩意兒要是來到前沿發射,狂轟濫炸之下,巧克力廠很快就將成為一片廢墟!

這究竟是群什麼人?不論作戰水準,射擊精度和戰略設計,都遠超一般的團伙!整整一夜慘戰下來,在遭受不斷滲透而來的破襲和數量多於自身十多倍的農夫強攻下,僅僅才死了約摸二十來人,未受重創,實際損耗很輕。不僅如此,最為可怕的是,我們握有守衛們最貴重的資源——模板,他們此番長途奔襲,目的明確得很,那就是要將我們這夥殘敵,絞殺於黑山蒼嶺之間!

掐菸捲的拉過帕頓,手指從村口到空地這一線,對他作出佈置。第一道防線為村戶的石牆;第二道防線為重刑犯們藏匿彈藥步槍的地面永久性掩體石臺;而最後一道生命線,就是停在空地中央的直升機。

而帕頓很顯然已是慌亂至極,正左顧右盼,不知該如何是好。

掐菸捲的一把擰住他衣領,大喝道:“事到如今,兄弟。死就死了吧,咱們再沒退路了!”

“高個哪?高個逃哪去了?”Alex正在聲嘶力竭地狂號,他人站在空地中央,不管不顧找掩體躲藏,只是一味高喊。而神奇的是,冰雹般的流彈紛紛打在其身旁的泥濘裡,他竟安然無恙!

“高個不甘心他人都在河原剽掠,早已駕船北上,撈偏門去了!”瘦子在雞棚前露出半張慫臉,回應道。

眾人望著近在咫尺卻登不上去的直升機,搖頭頓足,咒罵之聲緊跟著響起,所有能夠拿上武器的人,紛紛進入防禦位置。

馬修正幫著隊醫將掩體後的破桌椅壘高,才剛一轉身,就被冷槍擊中,腹腔和小腿噴出血霧。來不及喊出聲,他一頭栽倒,身下的稠血蔓延開來,與水窪混為一片。

“我能開,我也會駕駛直升機!”見狀我急的大叫,覺得事到如今再無任何必要隱瞞。一方面似乎在給自己渺茫的希望,另一方面也在鼓舞他們不要放棄生機。

“林銳,你聽我說,將失去戰鬥力的、打槍不準的、嚇破膽的,都帶走吧。還有那個像鬼一般吃公家飯的特工,都帶到鹿呦鎮或是其他地方去。”Alex神態疲憊,卻超乎尋常的冷靜,他凝視著我,道:“我們留下的人,彈藥還能阻擋他們一陣。你、隊醫、瘦子、查理還有翻譯,趕緊走!即便留在這裡,也只會誤事,不起任何作用!”

“可你們?!”我緊抓著他的手,大聲質問,但聲音旋即就被密集的槍聲所吞沒。

“儘快再飛回來,救我們出去!”Alex慘然一笑,望著蒼穹,喊道:“如果我不幸戰死,你也不要放棄找尋屁王陵。我們付出這麼沉重的代價,每個人都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我不想大家為此死得毫無價值!你丫的,再不走我要揍人了!”

我飽含著熱淚,壓低身軀與外科醫生匯攏,幫著他和瘦子抬起血流如注的翻譯登機,朝著石牆下的查理一揮手,讓她跟進。然而她視而不見,卻只是一味跟著刀疤臉,槍也不拿一把,已經被驚愕得呆若木雞。

我知道此刻她在想什麼,接連遭受重創,她奄奄一息,自感是活不成了,因而不捨拋下熟悉的人們,決意是殉葬於此。但查理又能做什麼呢?她完全喪失了戰鬥力,留下也只是累贅而已。當她似乎還想再爭辯什麼,臉上便遭來重重一記耳光,刀疤臉丟下句狠話,揚長而去。我顧不上身家性命,抱頭飛奔上前牽住她的手,查理這才捂著臉帶著哭腔爬入機艙。

螺旋槳開始轉動,我牢牢把控著駕駛杆,讓人都坐穩身軀,開始爬升。

外科醫生和瘦子倆人,一個緊緊架住CIA瘦鬼,另一個扶著頭歪向一邊的馬修,惶張地左右環顧,查理仍衝著底下大聲喊叫,她實在無法割捨豁出性命保我等狼狽逃離的刀疤臉。

巧克力工廠的全貌漸漸完整地出現在我眼前。

雅欽的守衛們,不計代價撲向薄弱的石牆,雙方正在激烈交火,敵對的兩組人完全殺紅了眼,個個都邁入血戰中,拼死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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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四處找尋喬加夫小道和鹿呦鎮方向時,臉上被噴到一股炙熱的東西,回頭去看,這才發現查理圓睜杏眼,死死地望著我,她前胸和左肋各中一槍,豔紅的鮮血正從傷口噴薄出來,撒在我臉龐上!她抓在手裡的那一條銀色貂尾,被勁風一刮,吹得無影無蹤!

“查理!”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哭從我嗓子眼裡撥出。我伸出手,一把拽住她半個掉出機艙的身子,死死擒住!

“鬆手吧,銳。這樣直升機會墜毀,我們一個也不能活著出去!”查理哀傷地望著我,忽然之間,笑了。

她綻露出臉上的,是我從未見過的笑顏,似乎釋懷了,也好像解脫了。

“還記得在我們進山時,在鹿呦鎮,你答應過,我可以隨時去找你,我們要睡一塊,我不放手!查理,我也想告訴你,我愛你!”我的眼睛一片模糊,死命一拽,將其拉回艙內,我扶著查理的腦袋靠在肩頭,悲愴地哭道:“我不會放你走,你是我的女人,我此生已經眼睜睜看著一個我所深愛的女人離我而去,我不想再來一次,我不要為此抱憾一生!”

“原來……你想的是這……事啊。銳,你好傻,”查理勉強地睜開眼睛,無助地嘆息道:“死在我所喜愛的男人身邊,我已感到很滿足了。只是我這輩子欠麥克斯的太多,他不希望,他不希望孤獨一人上路,想找個伴兒,銳,我也愛你……”

“林銳,不斷和她說話,千萬別讓她睡過去!”外科醫生手足無措不停站起坐下,在我耳邊大喊:“這人要是一睡過去,就再也救不回來,你要不停和她說話,絕對不能讓她睡著!”

說話間,查理的腦袋在我肩頭一鬆,滑倒在駕駛臺上,沉沉睡去……

“查理!你給我滾回來!你這傻丫頭!”

天際中迴盪著我那絕望的呼喊,但是無人應答,天邊已經漸漸放光,

新的一天來到了。

三十三俄裡的鹿呦之丘全境,直升機飛了九分鐘才抵達總道口鹿呦鎮。晨曦下的河川,山巒疊嶂,我從未想過,在經歷慘戰和傷痛下,我還能慨感山河壯美。飛行中,我迷失了方向,完全找不出目的地所在,最終只能藉助燈火的亮光指引,這才勉強降落在鎮子的中心空地,也就是鐵道橋口一側。

鹿呦鎮的寧靜此刻已被打破,出現在眼前的,是比起原先多了數倍的軍警,還有很多穿著西服的幹探。我們沿路將武器從高空拋入森林,以免在鎮子裡再度引起麻煩。

我不讓引擎熄火,當直升機降落,瘦子、外科醫生、以及瘦鬼一抬下查理和馬修後,不等遠處的人群圍上來,我就迅速爬高,再度折返巧克力廠,去營救在那裡苦苦死戰的自己人。往底下一瞅,只見他們幾人旋即就被黑壓壓的軍警們吞沒。大鎮上的人已知道山丘間正在激戰,救護車和醫療器具都停靠一邊準備妥當,兩個重傷員不多一會就讓人抬上車,呼嘯而去。我看見酒館老闆的兒子,手中提溜著一個奶罐,腳邊撒了一地牛奶,呆呆注視著他那“希臘新娘”流淌在泥地上的斑斑血跡,黯然失神地矗立在風中,瑟瑟發抖。

軍警和地面人員,不知為何絲毫不加阻攔,放任我爬空離去。按照來路我又飛行了約四分鐘,被丟在機艙一側麥克斯的綜合機裡,“嗶嗶啵啵”發出的雜音催著我趕緊接聽,按下對講鍵,機子那端頭一個傳來的說話聲,竟然是Alex。

“不必再回河原了,總之現在大家都已經安全。”他嘶啞地說著,疲倦中流露出喜悅,道:“猜猜我們現在在哪?”

我的思維被定格在查理中槍的那一瞬,頭腦麻木,茫然地握著綜合機。

“好吧,我們現在在美軍突擊小組的直升機上。”他誤以為我頭腦反應遲鈍,繼續歡笑:“戰鬥結束了,那批人比我們想象中厲害得多,突擊小組和他們打了個平手,最終他們還是跑了。對了,瘦鬼沒趁亂逃跑吧?你們現在情況怎樣?”

“我們一行,瘦子掛彩,醫生和CIA沒事,但是……但是馬修和查理遭冷槍,可能這會兒已經死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止不住垂落的淚滴,初升的陽光打在擋風玻璃上,刺得眼睛睜不開。

“查理離開時不是好端端的?怎麼了?林銳,你別急,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去想,等我們過去,在鹿呦鎮碰頭。”他聽完這個訊息,顯得有些意外,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且不要悲觀,一切都會好起來。”

綜合機另一頭傳來盲音,他收線了。

與此同時,我看見西南方的天際,正有架武裝直升機朝著我飛來。待飛到眼前,駕駛員向我伸出兩根手指架在護目鏡上,示意他們來為我導航,跟著飛就是了。邊上的副駕駛還衝我露齒一笑,朝我豎起拇指,指指自己又指指我,不知是何用意。

我失魂落魄地駕駛著纖細短小的直升機,跟著他們飛行,再度回返鹿呦鎮。跳下直升機後,無計其數的軍警與幹探朝我撲來!張開雙臂,我慢慢迎了上去,只等他們萬槍齊鳴,好將我擊斃在溼漉泥濘的鎮子中央。

不料,他們撇開我,跑向那架導航的直升機,幫著裡頭的軍人扶傷員和奮戰一天一夜的人群下來。很快救護車警車等一系列的車輛嘶鳴響起,人流開始慢慢散去,那個直升機副駕跳下機艙,叼著支雪茄,含笑著朝我散步般走來。

當他來到跟前,突然笑著捶了我一拳,做出誇張的防禦手勢,扭了扭脖子說:

“我聽你們的人一形容,就猜到是你,哈哈,Khorisman老友,怎麼跑這兒來了?”

雖然我印象裡對這個傢伙毫無印象,但一開口卻回答說:“T-Mark,你小子不好好呆在摩蘇爾,怎麼也上這來了?”說完的同時,我不由暗自吃驚,不知為何會知道此人的綽號和他來自哪裡。

“Dude,我去年就調到錫諾普(黑海軍港基地)了,不是還給你透過電話?丫當上軍校導教,把老兄弟們全給忘了,”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支雪茄,別到我耳間,感嘆道:“我們是從土耳其直飛這裡,一共去了三架直升機,剛到就瞧見底下正在亂戰!嗨,別提有多慘了。你們的人,差不多都被擠壓到了一個像糞池般的洞穴口下,整座村子三分之二被人佔領。”

我木然地望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頭腦裡塞滿了諸多疑惑,它們幾乎要將我摧垮。

見我傻站著,他以為我仍沒從亂戰之中恢復回來,便繼續抖著腿,說:“此番,我有兩個訊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什麼?”

“好消息是全部的人都援救出來,他們基本無恙,掛點傷但死不了。另外告訴你個壞消息,怎麼說呢,Lyndon.Bullock(林登布洛克)年初死了,被苦瓜臉一抽調沒多久,就戰死在阿富汗山裡。我打算回去後看看他家人,希望你屆時也能一起去。”

“林登布洛克?”我心頭一緊,隱隱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這是一個我十分親密的人,但腦海裡一片空白,不論怎麼回憶,也拼湊不齊這人的外貌。

這傢伙說完後,拍拍我肩頭,就搭著直升機離開了。同時,下飛機的Alex,刀疤臉等人讓幹探們請進廂車裡,朝著我揚手,示意一起離開。同時幾個西裝男走到我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不知道查理他們下落之前,我哪兒都不去。”我堅決地搖搖頭。

“已經送去刻赤的中央醫院,請放心,車上有醫療設施,你們的醫生已經開始著手搶救了。”面無表情的西裝男根本不管我樂不樂意,用力架著我就擠上車,然後將門一關,越過鐵路橋,風馳電掣向南而去。

這滿滿一車的人此刻都徹底放鬆下來,正疲倦地依靠在玻璃窗前喘息。他們每個渾身上下都是汙血,褲管沾滿溼泥,與要飯的沒兩樣。但是所有人都在,唯獨缺了掐菸捲的。

我記得他是第一個爬上石牆的,隨後遭到RPG襲擊,然後發生什麼就毫無印象了。

“老麥都沒挺過來嗎?”我受不了這種打擊,搓揉著臉,絕望地問道。

“老麥都挺不過來的話,我們早完了。”刀疤臉爬過來摟著我肩頭,激動地說:“小銳爺,我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丫竟然還會開飛機。放心,老麥沒事,他跟突擊小組的人又去了雅欽漁村,我們不能將麥克斯孤零零留在地底,哪怕炸得再碎,也要帶走!”

他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脖子一梗道:“我明白,你牽掛查理,但我說你可別忘了,她有自己的使命,她知道自己將會遇上什麼。查理遠比你想得堅強,她和翻譯會沒事的。”

“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軍機會來?”我轉過臉,問道。

“你眼前的這些人,突擊組還有幹探,就是我喊的後援。”黑麵包蜷縮著身子,無比懊惱地捶著自己腦袋,嘆道:“這事都賴我,我毀了一切,要早知他們到得這麼快,我哪怕戰死也不投降,該死的……現在另一半模板也丟了。”

透過Alex詳細的補充,我瞭解到離開之後發生的事。當我帶著第一批人飛向鹿呦鎮後不久,石牆差不多就讓雅欽團伙守衛攻陷,他們只得躲進農夫小屋,繼續抵擋拖延時間,保衛最後的退路——巧克力工廠空地不被佔領。儘管如此,還是被一點點逼到地下倉庫前,眼見再也抵擋不下去,Alex只得和黑麵包兩個舉著箱子作投降狀,與長鬚光頭進行最後的交涉。守衛們的條件就是交出模板,所有人放行,最後黑麵包見自己快被斃了,搶過半個箱子,丟給守衛,這才換來去取剩下一半箱子的寶貴時間。也就在這當兒,三架直升機恰好趕到,立馬就和武裝團伙爆發激戰。

“他們的火力太強,外加人數又多,突擊組一時竟壓制不了局面,最終還是讓他們跑了。也因此,該死的模板,永遠丟失了!”黑麵包惱恨地嘆息,同時用腳狠踹車門發洩,道:“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結果卻搞成這付光景。少校,我現在有點明白你們了,正所謂世事多磨,人生也好,工作也罷,大多人算不如天算。你們丫的也都是白忙一場,咱們更慘,死了好些人最後啥都沒有。到了刻赤,我履行義務,給你們看木棍資料及相關圖片。”

一個領導般的西裝男看我們正在說著河原激戰,又見我面色發灰,過來拍拍我肩頭,說道:“我知道你們在裡頭受到幾個山村的恩惠,能堅持到這步,實在太不容易。但你也別多想,我這麼告訴你吧。那些逃犯很久前就讓新上任的總理赦免了,只是通訊中斷他們完全一無所知罷了。只要放下武器,就將恢復自由身。未來他們愛留就留下,不想待就遣返老家。請你們回局子,不過是做些備案補充,和配合調查部分遺留問題。”

“沒事,林銳。”Alex疲倦地睜開眼睛,歪著嘴笑道:“就是詳細講述下事情經過。河邊在兩天前就和他們聯絡過,刻赤的人發現我們遲遲不歸,一張報告上去,公司就開始了外事救援,基本都搞定了,他們可能會再增派人手過來。”

西裝男撇撇嘴,說:“之後嘛,山裡要正常化起來,鹿呦之丘本是個不錯的勝地,有山川有城堡,往後可能會開發旅遊專案,建度假村。”

至於他們後來還在說什麼,我的頭腦一片空白,隻字未入。只見眾人的嘴在一張一合,活像玻璃魚缸裡的金魚那般。

半天後,我們從刻赤的安全局出來,黑麵包讓我們看了他所說的CIA內部資料檔,圖片上是一組外事交流的照片,幾個軍方人員與上將合影。照片是兩張,我終於看清了這條折磨人的玩意兒是啥原貌。其實就是根極其普通的簡陋手杖,長約170釐米,上端彎曲,通體簡單打磨並且塗著黑漆。

儘管Alex一直在問我,從照片上能不能透出內在,可惜凡是攝影作品,或是影音錄影,這點基本都辦不到。因此,我非得站在實物前,才能知曉一切。而且,Alex似乎不知要如何開啟手杖,不僅是他,連我都納悶,這就是一整條樹幹刨制出來棍子,完全沒有接縫處,如果可以任意開啟,內裡的東西早就不知去向。

這個答案,可能只有前探險隊員們才知道。

回到那家恬靜優雅的德式酒店,我本打算叫車立即去中央醫院,但讓刀疤臉拖住,要我再怎麼急也得開完一個簡短的例會,再去探望傷員。

公司目前已經再也坐不住了,打算傾巢出動,除特殊人員的處理人花格子留守日內瓦,大部隊由黑衣發言人萊斯利帶領,浩浩蕩蕩開始出發。

所有待在刻赤的人,從這一晚開始,分批前往土耳其伊茲密爾,河邊的增援也將在那裡與我們會合。曾進入雅欽的人員,稍作休整留守刻赤,待河邊派出的新翻譯到達,即刻與五人組、駭客等,前往喬治亞,揭示麻布書有關王陵確切方位的秘密!

“我陪你去吧,這事兒,我很愧疚。”待洗完一個澡後,Alex穿戴一新刮了鬍鬚來找我,敲開房門後,說:“我當時爬在石牆上,壓根就沒留意底下有人放黑槍,你知道你很傷痛。不過你要往好的地方想,外科醫生一直沒來電話,這說明情況沒料想得那麼糟,這都是我家那該死的老頭害的……”

“你愧疚什麼?”我搖搖頭,打著領帶說:“這事兒,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盡力了,我們全部都盡力了。其實查理重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死的死,傷的傷。這些人本來都好端端地活著,並且可以活到老死。老刀說得對,人要往前看,不走回頭路。哪怕十天前,我和她還地處兩端,根本不認識彼此,是命運將我們聯絡在一塊。走吧,我也有些我自己想搞清的事兒。”

雖然Alex一再問我到底要搞清的是什麼,但我沒有回答他。我明白他在想什麼,他知道我目前波動很大,大部都是因為狙擊手。他很惶恐,總在猜疑我想要搞清的,會不會與他牽連在一塊。

其實我所想的,跟任何人都無關,只跟我自己有關。

那就是,我究竟是誰?

其實不知該怎麼形容,這一陣子以來,我感覺自己喪失了不少記憶。腦海中,只能回憶起十年前和Alex相遇相識到我EX病死澳洲這一時期發生過的事,再來就是遇上河邊這群怪人。這之中發生過什麼?變得越來越模糊,大部分都想不起來。這種事,過去在我的身上從未發生過,我的記憶力出奇得好。然而現在,我不知究竟是自己老邁了還是這段時間持續用第三瞳造成損害,令很多事都想不起來。

為何我從沒到過韓國卻認識高麗字?

為何我精通各種軍事戰術?

為何我的家族觀念很淡薄?我明明是個熱愛家庭的人,但為什麼我大部分時間裡都不會惦記起自己妻兒來?

為何我在遇上查理後會產生戀愛的感覺?

還有為何在鹿呦鎮,那位副駕駛認識我?

我到底是怎麼會莫名其妙得成了少校?而且還是在做著軍校導教的工作?

我可怕地聯想起,會不會在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我存在?我究竟來自哪裡?過去都發生過什麼?

我們兩個駕著小車,來到了醫院。進門就看見瘦子坐在大廳裡,正對著我倆招手。過去一問,回答是現在翻譯和查理兩人都在搶救間,這所急救中心是全市最好的醫院,另外從辛菲羅波爾已有專家正在過來,所以他們兩個的情況,目前仍不明。總之尚處在急救中,病危通知已經發出。

“急也沒什麼用,小銳爺,什麼都別去想就是了。我一刻都沒敢耽誤,從鹿呦鎮出來的車上便開始急救,現在才出來。”上達四樓電梯井,我看見外科醫生正在搶救室外徘徊,同時在吸氧,神情極為疲倦。他不斷拍著我的肩頭,安慰道:“一起共事大家都有感情,我明白。我已盡了全力,老實說,我認識他們時間比你更久,我何嘗不感傷?”

“全賴你了,每一次見到你,都會想起科穆寧。”我無奈地搖搖頭,慘笑道:“自從上次我們打一開始就失去隊醫,我這才明白醫生是一個多麼重要的職業,所以這一次,我始終不同意讓你涉險,結果這證明下來是完全正確的。”

Brad點點頭,說自己實在太累了,需要趕緊回酒店休息,簡單地在門首處對著Alex交待了一番,便和瘦子兩人走進電梯。

瘦子指指手術間,最後說了一句:“查理能明白你的心意,為他們祈福吧。”

我捂著臉,斜靠在椅子上等待結果。Alex煩躁地來回踱步,不時看著那亮著的紅燈,終於耐不住沉默,說下去買點吃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這會兒都差不多遺忘了飢餓的感覺。

我的腦海中,滿是重度昏迷下的他們,還有麥克斯那輕蔑上揚的嘴角。它們漸漸匯聚在一塊,顯得朦朧虛幻,我猶如在看一部電影,我知道這是不真實的,但它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

很久之前,有個叫做查理的女人,與同村一個叫麥克斯的男人,青梅竹馬,他們私定終生,發誓相守在一塊。可惜,麥克斯不幸亡故,叫查理的女人由於悲傷過度,也離開了人世。

多麼悽美的故事,不是嗎?艹,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不由站起身,抹幹淚痕,走向服務檯,打著手勢問護士,哪兒能打國際長途。比劃了半天,護士明白過來,示意直走下樓,打大廳電話,基本都可以用。

我提起電話,望著按鍵發呆,這通電話,我打算撥回家裡,但我不知要怎麼開口,說些什麼?隨著電話那頭被接通,老婆的聲音響起。

“Honey,是你嗎?”她見我“喂”了幾聲,卻不開口,感到有些奇怪,問:“你還在日內瓦?究竟什麼時候回來?都出去那麼多天了。”

我大吃一驚,平時通話,老婆從不叫我Honey,哪怕是過去蜜月時,她也只叫我名字,這種稱呼顯得十分唐突,我簡直一時適應不了。但我不能光捏著話筒不說話,想了半天,吱吱吾吾地回應:“啊,可能還有一陣。我也不知該怎麼說,我好像患了失憶症。我知道,我想問的問題很奇怪,但我真的記不起來了,我究竟是哪裡人?”

“什麼?”她聽完愣了愣,不久便哈哈大笑,說:“Honey,愚人節早過了。”

“我沒在開玩笑,我是真的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我嘆了口氣,道:“但家庭成員我都記得,還有你父母與我的家人,我住哪兒,這都記得。但我遺失了這之中的過程,天哪,我這是怎麼了?”

“你受傷了?你現在在哪?”她感覺到我並沒在開玩笑,開始緊張起來,說:“我帶孩子去日內瓦,你沒出事吧?”

“我什麼事都沒有,我很思念你們。現在也不在瑞士,而在非常遠的另一個國家,”我一邊安慰她,一邊給自己點了支菸,道:“可能太累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你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你是意裔美國人啊,怎麼了?”她好像在招呼孩子,讓她來聽電話。可惜的是電話背景裡傳來X-BOX電視遊戲聲,孩子一時並無興趣來接聽。

“那你是哪裡人?”我自嘲地嘆笑一聲,如果她打這樣一個電話過來,我會覺得她瘋了,應該趕緊去看心理醫生,這種問題實在過於離譜和荒謬。電話那頭一片沉寂,她沒有作答。我只得跳過,繼續往下發問:“我們是幾幾年結婚的?我究竟是幹嘛的?”

“你的病情十分嚴重,我越來越擔心你了,我覺得不管多遠我都應該過來,你究竟在哪?”她有些傷感,不但不回答問題,相反用假笑掩蓋哭腔,道:“你把我們的一切都忘了嗎?太可笑了,你是不是也忘了孩子?忘了這個家?”

我沉默地將煙掐滅在撥號盤上。

“我是華裔法國人,我們在2003年結的婚,蜜月去了馬耳他島。現在住在你爸不用的老宅裡,你在霍普金斯闖下大禍,現在是停職期間。你自己說,要回老家休養,待你恢復原職,我們再回紐約,你什麼都忘了嗎?”她見我不回答,繼續問道:“好了,說說你的事吧。”

“我真的是軍人?”我抹著汗珠,驚詫道:“我是什麼軍銜?隸屬什麼部隊?我為什麼在給花邊雜誌社打雜?”

“101嚎鷹502團第二營,不打工我們吃什麼?被停職誰給你我發薪水?我也一直在苦撐,你是少校,陸軍少校。當初就是你這個壞小子故意找變性人來騷擾我,然後再跑來當護花使者,把我從納什維爾搞到手的,這都忘了?”也許是她憶起往昔的趣事,慢慢口吻放鬆下來:“我明白了,你這混蛋,閒慌了是唄?故意嚇我!”

“嘿嘿,你答對了!”我只得緊跟一句,陪著她尷尬地笑笑。反正該問的也都問了,基本目的達成。

此後我又繼續敷衍地聊了十多分鍾,不再多問其他問題,直到無話可說,撫平她那顆悸動的心,這才掛下電話。孩子始終只顧著玩,不肯與我多說什麼,只在最後衝著話筒叫了句你好老爸再見老爸,就不吱聲了。

我於是明白到,此刻的問題,嚴重到了什麼程度。我確實喪失了記憶,我壓根就不是什麼小業主,落魄市民,我並非如喪家之犬般躲著不敢見人,我在迦太基的房子還屬於我名下。

一時之間,我感到天旋地轉,就著邊上的椅子坐倒,大口喘著氣。

5:17 S

PS:? “還記得在我們進山時,在鹿呦鎮,你答應過,我可以隨時去找你,我們要睡一塊,我不放手!查理,我也想告訴你,我愛你!”我的眼睛一片模糊,死命一拽,將她拉回艙內,將她腦袋靠在自己肩頭上,悲愴地哭道:“我不會放你走,你是我的女人,我此生已經眼睜睜看著一個我所深愛的女人離我而去,我不想再來一次,我不要為此抱憾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