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並不是弱小，而是另一種強大。”--林婭
林婭依舊目光呆滯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深夜，這是怎麼回事？”蘇九生對著空曠的訓練場問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空蕩蕩的訓練場裡彷彿有一個黑洞把所有的聲音都吞噬了進去，沒有聲音問話，也沒有聲音回答，所有人在幾秒鐘之內都被這種緘默的氣氛震懾住了。
蘇九生感覺自己背後冒起了冷汗。
“深夜（Midnight）”是振興基地的幾大機密之一。振興生化基地雖然到處都是秘密，但是基地中的有三項研究計劃是核心機密，也被基地裡面的官兵稱為“謎之武器”。這三個專案不僅對外嚴格保密，就連基地內部的士兵都不曾聽說過這三個專案到底是什麼，一點情報都沒有。
“深夜”雖然被外傳為“謎之武器”，但她其實並不是一種武器，而是一種生物與機械結合而成的智慧系統。作為生化研究基地，振興基地很早以前就開始研究將人的思維和機器結合在一起的方法，然而很遺憾，有科學家甚至預計直到二十二世紀，將人腦和計算機成功結合的科技都不可能實現。
正因如此，“深夜”才能夠被稱為傑作。
“深夜”系統的雛形是以人腦為主腦、以電子系統為輔助的一套生物系統。在設計理念誕生後，科學家們經過銀河號超級計算機長達十年的編碼成功地實現了最基本的“基因系統”--一種由可以隨編碼不斷進化的程式組成的簡單系統，並且這種進化是不定向的。
這項研究之所以能夠實現，還借力於了一些仿生物學的裝置和真正的人腦實驗。深夜的進化速度是驚人的，在極短的時間內，深夜就已經掌握了儲量驚人的知識。為了使深夜成長為更有價值的系統，蘇九生作為這個專案的負責人從一開始就陪護著深夜，對深夜進行著細緻的保護。
蘇九生這個人身上藏了許多的秘密，他如此年輕卻能身居振興基地負責人一職，其中故事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林婭站著一動不動，她的眼角忽然滑落兩行熱淚，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嗯？”寂靜持續了幾秒種後，林婭的眼睛終於又明亮了起來，她如夢初醒似地摸了摸臉頰上溼熱的淚痕，“我這是怎麼了？”
“林婭，感覺舒服一點了嗎？”深夜那溫柔的聲音飄蕩在訓練場裡。
“深夜，我剛剛……”
“有些時候，哭出來會好很多。”
林婭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點了點頭：“嗯。”
蘇九生聞言，長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蘇九生的聲音在地下訓練場裡迴響。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支戰隊了。”
蘇九生正背著手在一排身著統一制服的人面前來回踱步，站在他面前的人高矮不一、髮型各異，有的人連軍姿都還站不準，但是他們身上那套做工精緻、英氣凌人的黑色制服告訴了所有人--他們，是一個團隊。
蘇九生身穿著同樣的制服，外面還穿了一件純黑色的長風衣。在那件黑風衣的背後寫著兩個鮮血般殷虹的大字：赤帝。
“雖然你們都認識我，但是我們還是要嚴格按照流程來辦事。我是‘赤帝’戰隊的隊長蘇九生，從今天開始，你們將成為‘赤帝’的一份子，會隨時行走在生與死的交集之中。沒有覺悟的人、不想改變這個糟糕時代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
隊伍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低頭看看你們身上的這套衣服，黑色的底，紅色的線條。黑色的底代表著夜色與沉默，意味著你們將與這個世界上最陰暗的一面接觸，甚至被罪惡感纏繞終生。嵌在黑夜裡的紅色代表著你們的鮮血和意志，滾燙的赤紅色是國旗的顏色，是你們必須承受的重量。”
蘇九生用隱沒在軍帽帽簷陰影中的雙眼掃視了一遍面前的人，眼神堅定而銳利：“‘赤帝’是不允許退隊的戰隊，唯一的離開方式是戰死沙場。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現在想走的人我絕對不攔！”
蘇九生的聲音迴盪在訓練場，沒有任何人回應。
赤帝的所有人都有著自己的信念，它們或偉大或渺小，可是堅定的程度都是一樣的。也許他們並不全是為了終結這場災難而站在這裡，但是他們心中都有著必須守護的東西，這就是勇氣和力量的源泉。
天兔向前跨了一步出列：“報告。”
“什麼事，天兔。”蘇九生瞟向天兔。
“纏繞終生的罪惡感是指……”
蘇九生壓了壓軍帽的帽簷：“看著珍貴的東西在面前流逝卻無能為力的那種罪惡感。你們之中，應該已經有人體驗過了。”
聽完蘇九生的話，眾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為什麼選擇我們？”白修打破了這份緘默。
“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巧合，所有的選擇都是必然。”蘇九生在眾人面前踱著步，軍靴踏在地上發出有力的響聲，“選擇你們，是因為你們在被需要的時間裡出現，同時具有被需要的種種品質。”
“申請離隊只有現在這一次機會，”蘇九生指了指訓練場的大門，“走出那道門，你就不再是赤帝，但是留下了的，就絕對不允許離開。”
直到最後，訓練場的那扇門都沒有被任何人開啟。
***
這天夜裡，赤帝的隊員們躺在各自的寢室裡想著心事。
振興的地下訓練場不僅大，而且還有單獨的寢室、食堂以及各種生活場所。為了穩定隊員的心理狀態，訓練場不僅隨時與外界的新鮮空氣換氣，其頂部也全部安裝了液晶顯示屏，時時轉播基地上空的天色。很難想象這是位於地下的訓練場地。
訓練場寢室裡有影片通話系統，可以隨時與隊友取得聯絡，沒有緊急情況時，這個系統也可以作為聊天工具來使用。
白修躺在床上，空調裡吹出的微風使得他有了幾分睏意。
蘇九生告訴赤帝隊員們明天會有全新的訓練方式等待著他們。對於從來沒有當過兵的白修、張肅仇和林婭來說，陌生感從他們進入赤帝以來就一直是有增無減。白修也曾想過退出赤帝、退出可能發生的戰爭，做一個旁觀者。但是如果真的退出了，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自己又將會何去何從？去繼續走那條在在災難中被巨耳追捕的亡命路嗎？
沒有什麼能比生命更加沉重，如果用自己的雙手能拯救更多的人、讓他們重新抱有活下來的希望的話，即便犧牲自己又如何呢？
白修選擇了留下，他想，其他人也都各自有著留下來的理由吧。
“嘀--嘀--”白修手邊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喬拉？”白修按下按鈕，接受了通訊請求，“什麼事？”
喬拉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了白修面前：“你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嗎。”白修打了個哈欠。
“明天的訓練會很辛苦，做好心理準備。”喬拉叮囑道。
白修聳了聳肩笑著說：“難道會比我們在死亡城裡更辛苦嗎？”
“早點睡吧，你都打哈欠了。”喬拉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著小聲說了句，“制服挺適合你的。”
說完，喬拉斷開了通訊。
白修把聯絡器放在一旁，一頭載進了枕頭裡，他感覺自己耳朵燙燙的。
次日早六點，赤帝全員集合，準備開始第一天的訓練。
“你們之中有的人是從小在軍營裡長大的，也有的人從來沒有當過兵，所以你們的訓練計劃都是獨立的，接下來你們將分為兩組進行訓練，我點到的人出列，自動組成A組。”
說完，蘇九生按順序念道：“天兔、蛇夫、張肅仇、喬拉，出列，自行列隊，原地待命。”
“明白！”被點到的幾人異口同聲地說。
蘇九生點點頭，接著對剩下的人說：“白修、林婭、獵戶，你們是B組，現在先繞場地慢跑二十圈。”
“哈？憑什麼？”白修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為什麼喬拉都進A組了，我卻在B組？”
“你就那麼想和她待在一起啊？”天兔剝開一根蜜桃味的棒棒糖含在嘴裡，對著白修壞笑了一下。並排站在佇列裡的張肅仇和蛇夫聞言，居然同時嘆了口氣。
蘇九生咳了一下：“別那麼多問題，命令就是命令。白修你領跑，別跑太快了。”
沒辦法，白修嘆了口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張肅仇和蛇夫，然後帶著林婭和獵戶開始繞著偌大的訓練場跑圈。
蘇九生轉身對天兔他們說：“你們幾個跟我過來。”說完他便徑直走向了訓練場裡那幾個如同“睡眠艙”一樣顯眼的裝置。
“想必你們都很好奇這幾臺裝置到底是什麼吧。”蘇九生在那幾臺裝置前停下了腳步，“深夜，幫我向他們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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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上校。”深夜的聲音緩緩飄來。除了A組，白修他們也一邊跑一邊聽著。
“早上好，赤帝的隊員們。這幾臺裝置是與深夜的系統相連的‘訓練艙’，是專門培養超級士兵所製作的，共有四臺。和我達成意識契約的人在進入訓練艙後可以開始進行‘等式訓練’，等到完全適應該訓練模式後便可以進行團隊訓練。”
“在訓練艙裡，你們的精神將交給我控制，並且與之相對應的，訓練者的肌肉也會承擔非常大的負荷，因為在訓練艙內，時間的流速與現實不同，我可以將現實中的一個小時壓縮成為一秒，或者拉伸成為一天，所以你們在訓練艙內所進行的訓練的強度反饋到你們現實生活中的軀體時，其負荷也是可變的。”
“這樣可以嗎？上校？”深夜解釋完了後問道。
蘇九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剩下的問題我來應付就行。”
隊員們聽完深夜的解釋後都怔住了，驚愕的表情掛在每個人臉上。B組的三人呆立在跑道上，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林婭。
林婭咽了口口水：“對於這種超現實的東西，我都快要見怪不怪了……”
“上校，咱們還在21世紀好嗎！這種科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狗血裝置你們是怎麼造出來的啊！”白修實在忍不住吐槽了。
“你們先聽我說完，”蘇九生很淡定，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其實道理很簡單，類似於催眠。”
“催眠？”白修突然聯想起了張肅仇對自己做過的事。
“嗯。你們肯定經歷過這種情況：大腦裡思考了很多事，甚至構思了一整天的生活，或者回憶了很多過去的生活，但是等你回過神時，只是經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我們稱之為‘思維加速’。基於這個原理，我們才開發出了‘等式訓練’這個訓練方法。”
“……你是說透過電腦來控制我們的思維，使得我們在短時間內獲得大量的思考過程？所以這個裝置只是用來學習戰略的嗎？”林婭的體能雖然不是赤帝裡最好的，但是她的智商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不，如果單純利用它來學習知識，雖然效率很高，但是精神會崩潰。”蘇九生稍稍思考了一下，接著說，“你們一開始進到訓練場的時候，是不是看見了一大片森林？”
眾人點頭。
“那不是什麼全息投影，而是真實的森林，是你們腦海中的實體。深夜的意識發散在這整個訓練場裡，可以透過佈置在訓練場裡的各個點位影響你們的感官，使你們產生非常真實的幻覺。可是這種能力非常有限，持續時間極短，而且很不穩定。”
蘇九生用手拍了拍訓練艙：“但是在與你們的思維高度融合後，深夜可以真正進入你們的思維，結合你們的DNA資料，她可以和你們的思維達到90%以上的匹配程度。這樣一來，你們可以進入一個極度接近真實的、穩定的、無限制的環境，而且你們的虛擬肌體得到的訓練可以真實反饋給現實生活中的你們，因為激素和其他的生物學物質是可以正常傳遞的。”
沉默寡言的張肅仇突然開口說道：“意思是我們可以在自己的意識裡進行鍛鍊，而且時間的速度是由深夜控制我們的思維程度來決定的。”
蘇九生頷首道：“沒錯，比如說你們在自己的意識裡奔跑，因為是同一個大腦在控制著真實的肉體和虛擬的身體，所以真實身體裡大腦受到虛擬行為的刺激從而會分泌各自激素，從而控制現實中的肌肉的收縮，所以現實的身體也會達到和奔跑同樣的鍛鍊效果。而且深夜可以削弱你們的觸覺、痛覺等等感覺，你們就算訓練時中彈也絲毫不會傷害到你們現實中的身體。”
獵戶聽到這裡有些疑惑：“可是我們的身體也會有很危險的時候對嗎？比如我們訓練量超負荷，可是精神裡的我們卻沒有感覺，導致真實的身體產生損傷。其實只要稍微超過那麼一點負荷，人都可能會死亡。”
“這個你們放心，”蘇九生笑了笑，“深夜會全程監控你們的身體狀況，她是很有分寸的，這點我以我的性命擔保。”
“上校，可是……”深夜忽然想說些什麼。
蘇九生輕輕說：“沒事的，我知道你很有分寸的。”
安靜了兩秒，深夜的聲音再次飄來：“我會盡全力保護大家的，請大家放心。”
“雖然還有些疑問，但是我大概懂了。”白修顯得很興奮，“這個訓練場就好比是深夜的大腦！”
理解能力很強啊，很聰明。林婭在心裡小小地驚歎了一下，她望了一眼張肅仇，開始明白為什麼那個時候張肅仇把一切賭注都壓在了他身上。
“明白就好，現在A組準備進入訓練艙！”蘇九生一聲令下，四臺訓練艙的艙門應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