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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恐懼

“沒有希望就沒有恐懼,沒有恐懼也就沒有希望。”--斯賓諾莎

林婭看著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她愣在了原地,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林婭!閃開!”

林婭聽見了羅傑的聲音,她猛地回過神來往身旁的雪地上一臥倒,只聽一陣風聲掠過她的耳邊,獵手號擦著她的身體“轟”地栽進了雪地裡。

“嘭!”獵手號撞在地上濺起大片積雪。

“機甲損傷15%。”獵手號淡藍色的雙目熄滅了一瞬間又重新亮了起來。獵手號撐著地面站起身來,它伸手將脊椎上的刀一下抽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又衝進了戰場。

林婭重新看向戰場,身形如怪物的科萊克斯一隻手抵住了正在全力噴射的雙子號,另一只手捏住亞伽的脖子,亞伽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可是完全掙脫不開科萊克斯的手。

“科萊克斯!”獵手號雙腳點地,它張開尾翼猛地一推進,一刀砍向了科萊克斯的背上。

“咔嚓。”獵手號手裡的刀彷彿砍在了堅硬的金屬上,刀柄裂開了一條縫隙。

“不痛不癢,哈哈哈哈。”科萊克斯將雙子號的機械手一捏,抓住雙子號向獵手號掄了過來。

獵手號扔下刀順勢接住了雙子號,兩臺機甲一齊在雪地上滑行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真是太妙了!看來我的實驗成功了!”科萊克斯將手放在臉上,眼睛透過指縫向外窺視,他不住地笑著,“這些能力,我能感覺到!都是我的了!”

科萊克斯把目光突然轉向林婭,他歪著脖子細細打量著林婭,眼神就像是獵人在確認自己的獵物時的眼神。

“林婭,你倒是幫我省了去找你的功夫啊?哈哈哈哈哈!”科萊克斯笑著看向趴在雪地上的林婭,將手裡的亞伽攥得更緊了。

“呃……可惡……”亞伽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他已經漸漸使不上力氣了,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亞伽!”羅傑雖然心如刀絞,但是他明白,現在的科萊克斯雖然毫無戰鬥經驗,但僅僅依靠這副身體,科萊克斯也是無懈可擊的。

換句話說,以目前的戰力,羅傑他們根本不可能戰勝科萊克斯。

“哼,這麼快就不行了?”科萊克斯看了看已經毫無反抗的亞伽,一把將他扔向了羅傑面前的雪地上,“真沒意思。好歹也算是個實驗體,還是先讓他多活到解剖之前吧,畢竟活體細胞更有研究價值。”

羅傑快步上前接住了不省人事的亞伽,他確認了亞伽還活著後又看向緩緩走向林婭的科萊克斯,心中一緊。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誰也保護不了嗎?!羅傑的腦海裡浮現出那片埋葬之地、浮現出一個個如同棺材般的睡眠艙、浮現出一具具冰冷而年輕的屍體……羅傑咬著牙,他放下亞伽,從腰間的槍套裡將那把神秘的黑槍掏了出來握在手中。

可即便用了這槍,面對這個怪物又能有什麼用呢?羅傑握緊了黑槍,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無力感包圍的痛苦。

“獵戶!還等什麼!憑我們現在的戰鬥力,根本不可能戰勝他!”羅傑不甘心地向獵手號喊道。

“哦?有意思,你們還隱藏了什麼招數嗎?”科萊克斯聞言,停下腳步望向兩臺機甲。

沉默了一秒,雙子號的艙門忽然緩緩彈開,漫天飄雪間,只見一個身影從雙子號內一躍而出。科萊克斯還沒看清楚從雙子號裡出來了什麼東西,他忽然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顫動。

“骨織繭。”

一瞬間,無數根細密的骨刺從地面下生長出來,就像樹木的枝椏一樣向上躥出,短短幾秒便將科萊克斯架在了半空中。科萊克斯發愣的這個空檔間,骨刺毫不留情地越長越密集,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全部被填滿了。

“這是?!”科萊克斯掙扎著,但他的臉很快便被不斷生長的骨刺掩蓋住了。

轉眼間骨刺便纏繞蔓延著將科萊克斯吞噬,科萊克斯被一隻骨刺織成的“繭”包裹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沒有一個部位暴露在了外面。

張肅仇將手抽離地面,剛剛生長出來的骨質還殘留在他的手上。張肅仇沒有遲疑,他迅速在左手上形成了一柄骨刀,握緊了右手那鋒利的骨爪。

“太堅硬了,如果換成別人,身體早就被我的骨織繭刺得亂七八糟的了。可是我剛才就能感覺得到,我根本刺不進他的身體,頂多刺穿他的那只眼睛。”張肅仇心一沉,他抬起骨刀死死盯住骨繭,“小心了,他的力量很強,骨織繭困不了他多久。”

羅傑回想起了周臣在四個分隊出發之前說的話:“商夜的能力是無死角的,但是他有個弱點,就是只能靠反射回來的波來形成物體的外部輪廓,其內在他是無法探知的,這或許是你們唯一可以鑽空子的地方。”

“我一開始還不能理解周臣為什麼這樣分配兵力,”羅傑看著從雙子號駕駛艙裡出來的張肅仇,在心裡默唸道,“周臣,難道你早就知道了科萊克斯才是最強的敵人嗎?”

夜晚已經過去大半,漆黑的夜幕開始漸漸泛藍,估計不久之後,曙光就將從東方的天際投射向這片大地。

獵戶噴射到繭旁邊,將剛剛扔在了雪地上的刀拾起,然後舉著刀對準繭,刀刃在雪的熒光下閃出寒光。

“就沒有什麼能夠傷到他的方法嗎?!”獵戶的語氣有些焦急,“好不容易將他困住了!”

羅傑垂下目光搖了搖頭:“不知道,如果兩臺機甲一齊全火力向他攻擊的話,或許還能消耗他的武裝。但要是他和林海一樣能夠自愈,那我們就真的沒有勝算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婭向羅傑走來,她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了,“我原以為只有白修那邊遇到了麻煩,沒想到這邊情況也這麼……”

林婭望向骨織繭,戰場上暫時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林婭,你來這裡幹什麼!你不是應該和渡邊白柳在一起對付商夜嗎!”羅傑轉向林婭,眉頭緊鎖。

“我是準備去白修那裡的,剛剛的爆炸絕對不簡單。商夜那邊渡邊先生一個人就足夠了。”林婭的目光轉向骨織繭,她深吸一口氣,“這個怪物是科萊克斯嗎?”

羅傑點點頭:“這裡對於你來說太危險了,科萊克斯的目標就是你,你趕快撤離這裡,最好能找到白修和蘇九生讓他們保護你!”

猶豫了一下,林婭點了點頭。

“明白了,你們千萬撐住,我去找支援。”林婭說完就繼續向白修的方向跑去。

“聯絡系統偏偏在這個時候癱瘓了……”羅傑的聯絡器裡還是沒有半點訊息,他聯想到了剛剛的爆炸,看著林婭的背影在心裡默唸道,“蘇九生,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羅傑的目光回到骨織繭上,他那雙灰藍色的雙眸裡透出不安的情緒。

“喀……”只聽一聲微響,骨織繭上忽然裂開了一個縫隙。

“來了!”張肅仇目光一沉,攥緊了骨爪,摩擦得“咔噠”作響。

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密集,最後只聽一聲巨響,骨織繭突然爆裂開,骨碎片混雜在紛紛落雪中墜落到了地面上。

科萊克斯掙脫了骨織繭,破碎的骨層從他身體上一點點落下,原來在骨織繭將科萊克斯完全包裹起來之前,他也在體外形成了一層骨甲來對抗張肅仇的骨刺。科萊克斯那只原本完好的人眼此時已經被骨刺刺裂,淌出汩汩鮮血,疼得他不住地抽氣。科萊克斯喘著粗氣瞪著那只射出紅光的機械眼打量著張肅仇,臉上掛著貪婪到令人厭惡的笑容:“……喂喂喂,我可從來沒聽說‘甲冑’還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能力啊……你該不會是沒有接受改造就自己突變出基因武器的人吧?”

張肅仇沒有回話,他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怪物一樣的男人。

就是因為這種人的思想存在著,安氏企業才會被利用,諾芬才會爆發,張怡可和何艾才會……張肅仇將骨爪攥得更緊了,他心中騰起一股殺意。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真是,真是太棒了!太棒了!”科萊克斯不顧疼痛地狂笑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沒想到你們還給我送來了這麼稀有的實驗體!”

“不過在這之前,”科萊克斯轉向了林婭的方向,他用機械眼死死盯住了林婭的背影,“我得先把在這場戰鬥中唯一有意義的事情做完。”

說完,科萊克斯腳下猛地一發力躍到了半空中,朝著林婭的方向落去。

張肅仇依舊一言不發,他幾乎是在同時就向前猛衝了出去。

超過了科萊克斯月光下的影子後,張肅仇一隻腳向前一抵,滑行著停下腳步的同時回身抬頭看著正在空中下墜的科萊克斯,左手握著骨刀置於眼前,他瞄準了科萊克斯的身體,眼角的血蝸又蔓延開了些許。

“兵家,破刃。”

話音剛落,只見張肅仇手中的骨刀以極快的速度猛地向前生長去,他將刀向空中一送,骨刀的刀尖一瞬間便伸到了科萊克斯面前。

“唰!”

科萊克斯在空中根本無法規避這一擊,骨刀頂在了他的腹部,雖然刺破了他堅硬的肌肉,但是仍然穿不透肌肉之下的層層骨質。還在不斷伸長的骨刀硬生生將正在下落的科萊克斯頂了回去。

“他居然會主動跳起來讓自己陷入無法反擊的狀態,果然是毫無戰鬥的章法。”張肅仇拋棄了手中奇長無比的骨刀,他馬上又朝著科萊克斯下落的方向跟了過去,風衣後擺上下翻動著,“獵戶,持續炮擊他,不要讓他落回地面。”

“得令!”獵戶將雙子號和獵手號的武器庫全開,集中火力轟擊空中的科萊克斯。

只見一枚枚導彈拖著焰尾從不同的方向持續轟擊著科萊克斯,火光在團團煙塵中不斷閃耀著,掀起一道道氣浪。科萊克斯的身體雖然經過了超乎想象的強化,可是在無法還擊的情況下被兩臺機甲火力全開地轟擊,還是愈發吃不消了。

“呃!”科萊克斯的武裝終於被擊碎,他咳出一口血,血花在空中漫散開。

“就是現在,”張肅仇一步不停地向獵手號衝了過去,眼裡透出濃濃的殺意,“獵戶,把我送上去。”

“我這邊彈藥沒了,接下來交給你了!”獵手號託舉著雙手,待張肅仇的雙腳蹬上來後,它尾翼一張,一道藍色的火焰推進著獵手號猛地向空中一衝,獵手號順勢就將張肅仇向科萊克斯的方向拋去。

狂風在張肅仇的耳邊呼嘯著,他用金黃色的雙瞳盯著被轟擊得傷痕累累的科萊克斯,眉頭一緊,他右手的骨爪忽然開始不斷增長,原本就如獸爪般的右手此刻大得駭人,儼然就像是一隻巨人的手。

張肅仇被精準地拋到了科萊克斯的正上方,他將骨爪對準科萊克斯的身體,在自己身體周圍形成了螺旋形骨甲,旋轉著身體加速下墜,鋒利的骨爪如同鑽頭一般裹挾著寒風和飄雪朝著科萊克斯襲去。

“呃啊啊啊啊!”科萊克斯哀嚎著,鮮血不斷從他的身體裡湧出,在空中旋轉飛濺。

“轟!”張肅仇和科萊克斯一同墜在了雪地上,瞬間震起一層一人高的雪浪,向四周瘋狂地湧起。

雪浪湧過後,羅傑站起身看了看被自己護在身下的亞伽,抖了抖身上的雪看向雪浪中央的大坑:“成功了嗎……”

雪浪中央,張肅仇搖搖晃晃地從雪坑裡站起身來,骨碎片不斷從他的身體上碎裂然後掉落下來。張肅仇看了看倒在自己眼前一動不動的科萊克斯,科萊克斯的血已經將張肅仇全身浸透,連這片雪地上都彷彿剛剛下過了一場血雨一樣,遍地腥紅。

張肅仇踉蹌著向外走了幾步,他看著羅傑,苦笑一聲,雙唇無力地動了一下,吐出兩個字:

“快……跑……”

羅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他看不見雪坑內的科萊克斯,也不知道張肅仇為什麼讓自己逃走,但是本能的預感讓他有想要遠離科萊克斯的衝動。

張肅仇依舊跌跌撞撞地向坑外走來,他喘著粗氣,骨爪已經蔓延至了他的肩膀。看得出來剛剛那一擊對他的身體的負擔實在太重了。

羅傑從恐懼中稍稍恢復了一點,他向張肅仇邁開腳步:“快……”

突然,張肅仇好像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一樣,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瞬間就被重新拖入了雪坑中,消失在了羅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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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雪坑中傳來一聲撕裂的聲音,緊接著一隻手臂就貼著他的耳朵飛向了他的身後,噴濺在空中的鮮血沾在了他的臉頰上。

羅傑的瞳孔猛地在他那灰藍色的虹膜中擴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