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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鬼市玉心(6)

一張鵝蛋形的臉、兩個圓形的眼睛,一豎作鼻,一彎作嘴,嘴角旁還戳了一個小點。這張抽象到極致的臉已經在沙地上孤獨地躺了很久了,在這間偏僻而破舊的小廟裡,除了它,剩下的只有玉兒。

看著自己在沙地上畫的這副畫像,玉兒提起玉杖,在下面信手添了幾筆當作身子。她坐到一隻斷裂的佛手上,百無聊賴地託著下巴:“小哥……”

三個月零七天。玉兒在心裡默算了一下,然後仰起頭看向鬼市上空。

當初偷偷離開族群時,她從未料到自己會進閻羅鬼市待這麼久。世上識妖者,只知玉婆以愛意為食,卻不知玉婆一族所背負著的殘酷命運。在被賦予“玉”之名的玉婆一族背後,其實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情人事。

古之妖者,皆因人而生,玉婆也不例外。據玉婆一族的族譜記載,世間第一只玉婆是從一對青玉佩中誕生的。唐天寶年間,琅琊郡有一位名叫胥蝮的才女,胥姑娘不僅精於詩詞歌賦,更是一位栽花、插花的好手,相傳其手藝堪比宮廷花匠。

是時,唐朝與天竺國通商往來密切,作為琅琊名門的王府也收藏了許多天竺珍品,其中就有一盒花種。為一睹天竺花卉的真顏,王府聘請胥蝮來栽培這些花種。

天竺國氣候溼熱,花種也多喜高溫、潮溼的環境,要在四季溫潤的琅琊郡讓其開花並非易事,為了悉心照料花種,胥蝮獲准搬入王府,因此結識了王府的公子王禮彬。王公子風度翩翩,自幼習得一身好劍法,平日裡喜好詩酒,亦是個愛花之人。如此,二人便經常一起探討賞花之道,一來二去,很快便雙雙墜入愛河。

碧水戲鴛鴦,繞樑蝶成雙。在一樹盛放如雲的梨花前,王禮彬與胥蝮依偎在皎月之下,以一對鴛鴦青玉佩私定終身。

在二人共同的努力下,天竺花種終於發出了嫩芽,而隨著芽的成長,這對年輕人的戀情也愈發明晰,終於傳到了王禮彬父親的耳中。身為琅琊王氏的後代、書聖王羲之的後人,王老自然不允許兒子娶胥蝮這樣的貧寒出身的姑娘,為了阻止兩人來往,王老先把胥蝮逐出王府,後將王禮彬禁足在府內。

王公子見不到心上人,又眼看花期將至,心急如焚的他只好連根將花枝移入盆中,在夜裡抱盆翻牆而出,連夜奔逃到胥家門前。

開門後,一連數日茶飯不思的胥蝮忽然眼前一亮:“禮彬?你怎……”

王禮彬放下花盆,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後,問能否留宿一晚。胥蝮早年喪父,母親改嫁後,家中就只有她一個人住,加之思君心切,沒等王禮彬說完,胥蝮便將他請進了屋內。

一夜纏綿後,第二天一早,王公子叫好馬車,攜著胥姑娘和花準備離開琅琊郡躲避些時日。不料,午時,馬車行至沂水邊時,王老帶著家丁驅車追了上來。未等王禮彬解釋,王老竟然抬手一掌扇在了胥蝮臉上,打得胥蝮當場昏死了過去。

“夫人!”王禮彬扶起胥蝮,跪在地上紅著眼看向父親。

“憑你這賤人也妄想高攀王家!”王老指著胥蝮罵完,又看向王禮彬,“我王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閃過王老眼前,只見王禮彬劍指父親,眼裡滿是血絲:“劍鋒所指即敵。自此,你我父子之義絕矣!”

“畜……畜生!咳咳!”王老氣火攻心,猛咳出兩口血,他抬起顫巍的手往馬車裡一指,“給,給我把那花砸了扔進河裡!”

聞言,家丁們蜂擁而上,一把砸了花盆,將花枝從盆裡拽了出來。王禮彬怒喝一聲“不可”,無奈他抱著胥蝮,一時無從脫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待放的玉苞被摧殘得七零八落,連根帶盆被一名家丁舉了起來。

“混賬!”王禮彬將胥蝮安放在馬車旁,然後提劍起身,一劍就斬斷了那家丁的腕子。可他還是晚了一步,那枚白中帶青的花苞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眼看就要落入沂水中。

“若沒有這花,你我不可能相遇。說起來,它可是我們的貴人,不知開放時會有多美呢?”

一時間,胥蝮那滿含期待的音容在王禮彬腦海中浮現出來。王禮彬沒有多想,他撇下劍,探出身子奮力一攬,將花枝抓在了手中,然後與之一起落入了滾滾沂水。

待胥蝮清醒之時,只覺得耳旁哭聲一片。她循聲望去,只見王老涕泗橫流地跪在河邊,抱著王禮彬的劍失聲痛哭:“我兒啊……”

再向沂水望去時,胥蝮心中一涼。只見寬闊的河面上漂著一件白衣,正是王禮彬的衣服。那衣衫越漂越近,其中似乎還有一物,胥蝮顫抖著手,在寒冷的河水中撥開衣襟,登時淚流不止。

王禮彬的衣襟內,一朵青白如玉的殘苞緩緩綻放,花蕊正中躺著一枚青玉佩,上面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鴛鴦。

“禮彬……”胥蝮將那花苞擁入懷中,忍痛露出一絲笑容,“我這就來陪你,夫君。”

說罷,她縱身投河。

據族譜記載,第一只玉婆是從胥蝮的玉佩裡煉化而出的;芽玉心則是從王禮彬的玉佩裡孕育而成的,是玉婆心臟的一部分。玉婆是王胥二人的執念所化,天生缺乏愛戀之情,須促成人間姻緣以汲取養分,因此也見證了無數佳話。

然而玉婆一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只有成功養育出一朵午時藏玉時,這只玉婆才能被族群認可。玉兒是一隻僅有五年妖齡的小玉婆,所以每當想起這個故事時,她對於午時藏玉的好奇心就會更甚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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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藏玉……到底是什麼樣的呢?”玉兒喃喃道,“如果能種出它,就不會再有人笑話我了吧?”

鬼市上空瀰漫著森然的霧氣,小破廟四周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

第二天,穆雨微起了個大早,簡單梳洗過後,她匆匆趕往學生會。

華大內有一條十分有名的廊架,名叫“紫嫣廊”,長廊環繞在操場跑道外側,長四百餘米,連通東西兩門,其上種滿了紫藤。每逢開花時,無數紫藤蘿攀附在垂藤上,宛若千百道的紫雲瀑錯落並放,為學生提供一條蔭涼道路。

五月是紫藤蘿開放的時節,廊上雖然還只結了些淺紫的花穗,但也足以讓人預見盛放之景的一隅了。然而此刻,穆雨微無心賞花,她在紫嫣廊下快步走著,一想到玉兒還深陷在鬼市中,穆雨微的心就不禁更懸起幾分。

紅塵娘被侵犯、玉婆失心、大一新生墮胎……這一系列事件讓穆雨微感受到了沉重的惡意——一種針對女性的惡意。離開操場時,她回身看了一眼紫嫣廊,紫藤蘿的嫩穗在微風下輕輕擺動,纖細的枝條舒展在陽光下,正如它的花語那般柔情。

學生會大樓就在真理部那幢樓的外側,不消半刻,穆雨微便來到了蕭寒辦公室的門口。今天是週日,學生會也難得地喘了口氣,四下靜悄悄的,穆雨微輕輕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卻見白鹿和鍾離已經坐在屋內了。

“喲,來啦。”白鹿摘下一邊耳機。

“會長呢?還有那個女生……虞兮,還沒來?”穆雨微四下一望,整潔的辦公室內只有真理部的三人。

白鹿抬手一指:“會長在收拾隔壁的小會議室。她說辦公室裡太拘束了,不想讓那妹子有太大壓力。”

“然後你倆就在這,一個玩手機一個擦劍?”穆雨微把包擱在沙發上,不滿地嘟囔道,“真是,也不知道幫幫忙……”說罷,她返身向小會議室走去。

看著穆雨微的背影,白鹿愣了一下,他和鍾離對視了一眼,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好,讓她去開開眼。”

鍾離默不作聲,只是點點頭,然後繼續細細擦拭著龍淵。

小會議室就在蕭寒的辦公室旁邊,專供學生會會長用來接待客人。穆雨微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道:“會長,我進來了啊。”

剛一開門,穆雨微就愣住了,看著那鋥亮到可以當鏡子的漆木地板,她的腳懸在半空,收也不是,落也不是。會議室內,蕭寒圍著圍裙、戴著橡膠手套,她絲毫沒有理會穆雨微,仍舊專心致志地打掃著,擦拭的動作既快又狠,根本沒有多餘的動作,看得穆雨微目瞪口呆。

只見蕭寒抬手一揮,沾了水的抹布如同迎風的戰旗一樣展開,緊接著,她把腕子一抖,“啪”的一聲,抹布砸在了會議桌上,精準地鋪成了一塊四方形。

看著動作虎虎生風的蕭寒,穆雨微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收回腳,反手帶上了門。

“喲,回來了?”看著溜回來的穆雨微,白鹿嘿嘿一笑,“現在知道我和部長為什麼不去幫忙了?”

穆雨微黑著臉點了點頭:“這哪是在打掃清潔,分明就是在打仗啊……”

“你認識會長不久,不知道她有個習慣。”白鹿重新看向手機螢幕,“會長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用打掃清潔的方式來發洩自己。聽說,之前追查裸貸案跟丟了線索,蕭寒會長把整個學生會都給徹底打整了一遍,大樓裡響了一夜,連保潔阿姨都被嚇著了。”

“那,會長這次是因為虞兮的事嗎?”穆雨微疑惑道。

“或許……”說著,白鹿的動作忽然一停,他引著脖子嗅了嗅,放下手機,“她來了。”

鍾離收劍入鞘,將它藏在了沙發後。只聽幾聲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就被敲了敲:“有人嗎?”

開門後,穆雨微還是被虞兮的模樣驚豔到了。雖然穿著簡便、面容憔悴了不少,但她依然是穆雨微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最漂亮的人類姑娘。

“你……你好?”虞兮有些侷促地搓著手,“我早上收到一條學生會發來的簡訊……”

“虞兮同學,是吧?”穆雨微笑著把虞兮請進了辦公室,“你稍等,我去通知會長。”

幾分鐘後,整理好衣著的蕭寒把虞兮帶進了會議室,真理部的三人也跟了進來。看著神色慌張的虞兮,白鹿一邊在心裡默誦經文,一邊把手擱在了她的肩膀上:“沒事,不用擔心。”

“別,別碰我!”虞兮忽然尖叫一聲推搡開白鹿,驚慌過後,她又趕忙道歉,“不,不好意思……”

“沒事,別緊張。”蕭寒把虞兮扶到座位上,“叫你來,只是想聊一聊。”

待虞兮坐定後,穆雨微見白鹿頭上的鹿角緩緩消散,於是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

“玉心確實在她心臟裡,而且……已經開始枯萎腐爛,散發出毒素了。再不取出來,不要說玉兒了,就連她自己都會有危險。”白鹿皺著眉頭,將飛雪客的妖氣收入體內,“嘖,她對我的抵觸情緒太重,我沒辦法把妖氣輸送進去啊。”

“那……用龍爪呢?”

鍾離搖了搖頭。

“總之,先聽聽發生了什麼,再靜觀其變吧。”白鹿拉開椅子,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