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敲門聲打斷了艾佛遜的思緒，隨後一個彷彿將全身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隨手將門關上。
房間裡再沒有別人。
那是薇安。自從實驗室之後，她一天比一天沉默，也一天比一天更沒存在感，彷彿整個人都要融入到影子之中。
艾佛遜不說話，而薇安也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前，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不知道為什麼，薇安心裡總覺得有些緊張，這是她近幾年很少會有的感覺。
“聽說了嗎？”艾佛遜突然開口問道。
薇安點了點頭：“迪亞洛少爺的傷勢我去看過了，細心調理的話應該不至於留下後遺症。”
“你怎麼想？”
“屬下願為族長分憂，去殺了那個阿齊洛。”
“就憑你？”艾佛遜笑了，“先不說你能不能找到他，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他，你確定你能打得過他？”
“迪亞洛的實力你應該是清楚的，如果正面對抗的話，你應該不是迪亞洛的對手，但是迪亞洛連對方一招都沒頂住。”
“屬下……”薇安猶豫了一下，“屬下願意盡力而為，以死……”
“不用表忠心了！”艾佛遜打斷了薇安的話，“阿齊洛的事情你不用插手，我有另外的任務要交給你。”
“……是。”薇安立刻答道，“聽憑族長吩咐。”
“這東西給你。”艾佛遜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裡面有少許暗綠色粉末，看上去有點詭異。
“這是……？”
“近幾年我一直安排你照顧福倫森，每天叮囑他喝藥，你做得很好。”艾佛遜臉色陰沉地看了薇安一眼，“待會兒你去把這些粉末調配入福倫森的藥中，看著他喝下去，接下來就沒你什麼事了。”
聽到這話，薇安只覺得渾身發冷，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藥？”
“何必明知故問？”福倫森冷笑了一聲，“薇安，你六歲時進入哈格爾博格家族，後來參與了科曼奇尼的試驗計劃，成為了唯一的成功者，再之後逐漸成為我們的心腹，所以有些不能讓別人做的事情我都不瞞你。”
薇安不說話，只是把頭低下，整張臉都藏在了陰影裡。
“福倫森和克勞德殿下你接觸的都很多，他們的生日是同一天，有些事情相信我不明說，你也能猜到吧？”
“族長……”薇安咬了咬牙，強忍住心中的恐懼，說道，“其實福倫森已經差不多是個廢人了，他沒有威脅的，我覺得……我覺得其實不必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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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艾佛遜笑了，“你以為自己是誰？你的意見有那麼重要嗎？”
見薇安不說話，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情不容有失，我知道你這些年經常跟福倫森接觸，可能有些感情，但是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做不好這件事，我自然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明白了嗎？”
“屬下……屬下明白。”
“去吧。”艾佛遜揮了揮手，不再看薇安一眼。
……
拿著艾佛遜給的藥瓶，薇安失魂落魄地走在哈格爾博格家族後院的長廊上，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腦海裡開始一遍遍閃現這些年和福倫森相處的片段。
八個月時，福倫森第一次說話，說出的不是“爸爸”或者“媽媽”，而是含糊不清的兩個字——薇安。
一歲時，福倫森第一次學會走路，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她的懷裡，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六歲時，福倫森第一次掉牙，在她的懷裡哭得很傷心，以為自己要死了。
十歲時，福倫森提前許願，只想父母能來陪自己過一個生日，當時他已經生病不方便出門，而父母也很久沒來看過他了。
薇安將他的願望傳達了上去，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生日那天，福倫森在擺著蛋糕和蠟燭的房間裡等了一天，而族長和夫人終究沒有去。
薇安記得只有自己一直陪在福倫森跟前，幫落寞的他切蛋糕，吹蠟燭，她記得福倫森當時很失落，一邊偷偷抹眼淚，一邊對她說：“薇安姐，謝謝你，你真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娶你。”
當時他只有十歲，然而之後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漸漸地連下床都困難，而福倫森也再也沒說過“我要娶你”這種話。
這少年好像被世界遺棄了，不僅得不到父母的關懷，甚至也得不到僕從的尊重，而薇安自己似乎就是這少年全部的寄託。
她想起自己的親弟弟丹尼爾，那個已經死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恍惚中丹尼爾的臉和福倫森漸漸重疊，那張臉在衝自己微笑，輕聲呼喚：“姐姐。”
她想起不久前那個夜裡，自己崩潰地在福倫森面前哭泣，而福倫森用手支撐柱自己瘦弱的身軀，堅定地說：“薇安姐，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你告訴我，我一定會保護你。”
呵，已經自顧不暇的他還想著保護自己。
“福倫森……”薇安輕輕喊出了這個名字，而這時，她已經走到了福倫森那間破舊的小屋門口，下意識推開門走了進去。
柔和而昏黃的燈光從房間裡流淌出來，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耳旁傳來福倫森壓抑的咳嗽，還有他似乎有些高興的聲音：“薇安姐，你來了。”
“嗯。”薇安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把裝著藥粉的小瓶藏進了懷裡，“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病榻上的少年臉色十分蒼白，額頭上溢位細密的汗珠，顯得十分虛弱，不過他的眼睛卻是亮的，眸子裡閃爍著有些興奮的光芒，“薇安姐，今天父親又找醫生來給我看過病了，那醫生我沒見過，但聽說很有名，給我開了一副藥，說是服用一個月之後應該就能有明顯效果了。”
“是嗎？”薇安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只覺得心亂如麻。
“薇安姐，你有心事？”
“沒……沒有。”
“哦，其實我覺得你最近好像壓力有點大，我很久沒見過你笑了。”福倫森說道，“等我好起來了，我一定要陪你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嗯，好……好的。”
“薇安姐，喂我喝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