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反正都這樣了，我索性不著急了，賴在曾彬懷裡打盹兒，天塌地陷也要先睡個好覺。
凡事，等涼了再說。
說九嬰沒出息，我自己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思來想去，更加睡不著，總覺得哪裡不對。
從我在地府裡見到九嬰第一面，他真不是個善茬。諦聽幾千年打遍地府無敵手，還是頭一回栽在別的鬼怪手裡。傳說中，九嬰就是個殘暴無比的妖怪，在雲夢澤掀起腥風血雨，大肆吃人，毀壞村莊。看起來，他很符合傳說中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投胎後，好像有點不一樣。一個那麼厲害的妖怪，對於別的妖怪要他性命的事情，竟然無所謂。他明明死活不肯投胎做人，現在卻說大不了死了下輩子接著投胎。
真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正思考地入迷時，一陣叮叮噹噹打架聲傳來，只見醫院門中穿過兩團靈力繚繞的霧氣，一坨黑色的自然是跂踵，另一坨看起來有點眼熟，看起來像一隻紅色豪豬。
可惜了這幫普通人凡胎肉眼看不到他們的大戰。
那豪豬渾身紅色硬刺，一使勁這些硬刺如利箭一樣，萬箭齊發。把那破鳥扎得跟刺蝟一樣，跂踵一抖翅膀，把這些硬刺給抖落，扇起一陣陣黑風，燻得豪豬雙眼睜不開。
還別說，那黑風的味兒特別難聞，就跟陰溝裡漚了幾十年的老淤泥一樣聞得我都想吐。
電光火石之間，豪豬仰天發出“榴榴榴”的叫聲，天空裡一道驚雷劈下來，把跂踵兜頭劈傻了。豪豬變回神仙形態，捆住跂踵的翅膀，往一個布袋子裡塞進去，一拍手就完事了。
折騰了這麼半天，就行了？
我不是主角嗎？幹看半天，屁事幹不出，就當一看客，太氣人了！鬱悶得我在曾彬懷裡喵喵叫個不停，好想像太白老頭一樣飈髒話，可是我罵不出幾個像樣的詞。
“何羅？！”那豪豬神仙轉過身，叫出了我的名字。
呃，這傢伙怎麼長得那麼好看，五官端正，四方臉，招風耳，就是皮膚有點黑。
但是，我不認識他，莫非又是我親手送過輪迴的哪位友人？
並且，我現在是一隻純正的中華田園大橘貓，除了太白金星和九嬰，還有誰知道是我？
“何羅，你還記得我嗎？”豪豬神仙欣喜若狂地問我。
我只能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尷尬地回答：“不，記，得。”
“我是孟槐啊，譙明山上的孟槐。那時候，你是條魚，我是豪豬，我們從小一起玩的。”他把布袋子塞進袖子裡，一轉身變回了豪豬，咧嘴衝我笑。
那傻樣，我想起來了，在我沒死之前，我生活在譙明山的山泉水中，修成了靈體後時不時跑上岸來跟一隻豪豬玩。孟槐比我先修出靈體，經常把抓來的老鼠兔子丟進水裡給我開葷。
一千年，想不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老朋友。
我一時激動地語塞。
“怎麼不說話了？我真的是孟槐，你是被一個獵戶殺了燉湯，救他孩子去了。我當時挨了三箭，鑽到樹洞裡躲起來，才沒被他抓到。”孟槐努力地向我解釋。
想起那一天，恍如隔世。
“我當然記得，在地府裡當了一千年鬼差，有點反應遲鈍。”我假裝不在乎，可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噎。
這時，兩位老人衝著曾彬走來，這是曾彬爹媽。
“我的寶貝媳婦啊，怎麼回事啊，醒過來沒有？她還好嗎？寶寶還好嗎？醫生怎麼說？”人還沒有走到跟前，問了一大串問題。
被他們一打斷，我和孟槐都忘記要說什麼了。
這時，醫生從門裡走出來，對曾彬說：“患者已經醒了，我們聯合心內科、婦產科醫生會診，目前患者情況生命體徵平穩，胎兒各項指標正常。我們暫時認為是一過性心律失常，是什麼原因引起尚不明確，保險起見，我們希望留院觀察，做個完整的心電監測，再做診斷。”
“好，我馬上去交錢。”曾彬長舒了一口氣，摸摸我的腦袋，然後把我遞給他爸爸，交代道：“爸，你先把小貓送回家，我照顧露露去。”
“行！”老人家粗糲的大手提著我的後頸脖子，跟拎小雞一樣走出醫院大門。
孟槐變回了神仙形態，跟在一邊對我說：“你死了以後，下地府當鬼差？可你現在是神啊，怎麼好好的，被困進貓的身體裡。”
“說來話長，你怎麼知道是我？”我反問。
“神與神互相之間都能看見，我是山神，你是守護神。”孟槐回答。
搞半天，這都不叫事兒。
曾爸爸把我提溜進車裡，放在副駕駛位置上，我老老實實趴著，對孟槐說：“還不是太白金星折騰我，好不容易被推薦當仙官，去晚了冊仙會，他就把我弄貓身體裡，丟到下界來歷練了。你看吧，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不知道搞哪門子歷練。”
“他沒教你入寐離魂術嗎？”孟槐飄在半空，奇怪地問。
“什麼離婚術？還教我東西呢，就一句話，滾蛋吧走你！”我鬱悶地說。
孟槐哈哈大笑道：“你別生氣了，他脾氣超級古怪，對誰都這樣。我們這兒的城隍神是個小姑娘，剛冊封來的時候，太白金星就是把小姑娘往神臺上一放，說了句，臭丫頭好好幹，拍拍屁股飛走了，留小姑娘跟我大眼瞪小眼。天庭裡就數他罵髒話最厲害。”
……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牛逼的一號人物，沒有之一。九嬰打架再厲害，也不及老爺子那脾氣，感覺誰都是渣渣一樣。
“等你安頓下來了，我教你入寐離魂術，這樣你想出去散散心，都隨便了。”孟槐十分貼心地說。
果然是好兄弟，不枉費我當年老當誘餌幫他抓肥美的虹鱒魚吃。
很快，曾爸爸就把我送回了家，檢查了門窗都關緊了，才放心鎖門離開。
“孟槐，我跟你說，今天真是多虧了你。不然這家人母子倆，一屍兩命，就交代了。”我跑去吃了點貓糧，對他說。
孟槐雙手抱胸，靠在沙發上，說：“我經過醫院，看見那裡妖氣沖天，就下去看看，果真看到一個妖怪在吸食精氣。那家夥不知道什麼妖怪，法力還挺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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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說，是跂踵。具體我也不瞭解，是挺厲害的。”我舔舔嘴巴說。
孟槐大驚失色，問：“九嬰？跂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