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遠不遠?不遠。昔日張小新從山下直奔魏將軍住處時,曾路過長安,說來也不過走了半月路程。
官道上,一隊人馬疾馳而過,激盪起陣陣塵煙。為首的頭戴斗笠,他那張稜角的臉上有一道十公分長的刀疤,橫跨過左臉頰,讓人不寒而慄。刀疤男勒馬,其他人紛紛停下。一個矮胖子上前詢問,“老大,怎麼不走了?”
他看了看頭頂天空中盤旋的灰毛獵鷹,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獵鷹找不到那幾個人的身影,可能是躲了起來。先讓兄弟們休息吧。”
“可是,”矮胖子遲疑了一下,“嚴大人吩咐要儘快把她們抓回去。”
”不差這一時。”刀疤男縱馬向路旁的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年久失修,只剩下一個主殿還保留著空殼,地上遍佈碎石朽木和雜草。刀疤男推門而入——如果那兩扇掛在牆上搖搖欲墜的木板,還能稱作門的話。
他皺了皺眉,“讓兄弟們打掃一下,今晚我們在這過夜。”
矮胖子迅速招呼幾個人來,不久便清理出一塊空地,燃起篝火。有人從口囊中掏出肉乾,先放在火上烤熟,再掰幾塊麵餅,夾著熟肉,大快朵頤。矮胖子遞給刀疤男一塊餅夾肉,又解開掛在馬背上的酒壺,放在他身邊,隨後和其餘弟兄吃喝起來。
刀疤男自己獨坐在火堆旁,心不在焉地飲著酒。剛喝了兩口,他噗地將口中酒全吐到火上,猙獰的火焰先是低垂幾分,隨後張起更長的獠牙,火舌捲動。
一旁的那夥人愣住了,刀疤男喝問:“今天誰買的酒?”
一個怯懦的聲音響起,“我……我買的。”
刀疤男如鷹般犀利的目光鎖定住說話那人,那人怯生生地快步走到刀疤男面前半跪。
酒壺啪地摔在他的臉上,酒水灑了一地。山神廟裡頓時陷入沉寂。刀疤男開口了,“下次記得買風輕酒。”說罷招呼那人回去。
那人回到人群,整個後背都溼透了。低聲說道:“我還以為老大要……”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住口,“下次注意,千萬 別再惹老大。”
門被推開,一個青年走了進來。隨後他見到山神廟裡這麼多人,愣了愣,笑道:“天黑路遠,可否在此借住一宿?”
矮胖子剛想起身趕他走,被刀疤男攔住,“小兄弟說哪裡話,我們也只不過是剛來而已。這廟的主人,在臺子上,你不如問問他,可否讓你留下。”
臺子上,無頭山神落滿灰塵,青年笑了笑,“想來是同意的。”
“哦?”刀疤男疑惑道,“為何?”
“你看它已點頭示意我留下。”說著青年指了指地上。
刀疤男循著看去,那正是臺子上無頭山神的頭,歪斜著倒在臺子旁。“既然如此,小兄弟請便吧。”
青年剛準備在屋角坐下,刀疤男盛情相邀,“出門在外,相逢即是有緣,不如來此一敘。”
青年掃視了一下坐在另一片火堆旁的人,詢問:“你們是一起的。”
“是。”刀疤男直言道,“小兄弟莫怕,我們在連川城為嚴大人做事。嚴大人乃連川城知府。”
說到連川城嚴大人,青年的表情略有些複雜。他朗聲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相信諸位。”他坐在刀疤男身旁,刀疤男遞給他一塊肉乾,顯得異常熱情。
青年吃著肉乾,讚歎了一句不錯,笑著說:“還不知你尊姓大名?在下李富貴。”
“李……富貴……真是個好名字。”刀疤男咳嗽了幾聲,“我叫柴胡。”
青年抱拳,”柴胡兄甚是熱情啊。”
“那是。”
青年沉默了,他隨意的一句恭維,柴胡還真認了。過了一會兒,青年實在沒話說,隨口問道:“柴胡兄此次是因何原因外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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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感覺到那火堆旁的人,有一絲緊張之感,注視著自己。他裝作沒在意,撿了一根木棍掀了掀火堆,揚起片片火星,自言自語道:“多好的火,就差兩個紅薯。”
柴胡笑了笑,“小兄弟好雅興呀。我們此行是去抓三個女人。”
“哦。”青年略微驚訝,“女人,想來是所有男人的最愛。”
柴胡嘴角微揚,不置可否。
“而抓女人,更是所有男人最感興趣的,柴胡兄。不知小弟能不能跟著你們一同?”
“哈哈,開個玩笑。”見柴胡沒有反應,青年以兩聲笑,來緩解尷尬。
柴胡說道:“我與小兄弟相談甚歡,講實話,我是個不願意說謊的人。”
“有原則,我喜歡。行走江湖就是要說到做到,這一點,我敬佩柴胡兄。只是可惜沒有酒啊。”青年低頭四處找酒,可他身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也希望,其他人也不要對我說謊。”
“那是自然。”
柴胡直視著青年,“可是,你卻騙了我。”
青年哦了一聲,“何出此言?”
“你的聲音。”柴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青年也跟著摸了摸,“聲音?”
“你的聲音,只有十幾歲的模樣。”柴胡的臉陰晴不定,一半邊臉被火光照著,另一邊臉沉入黑暗之中。
青年嘆了口氣,“我可沒騙柴胡兄,再說你也沒問我的年齡。”
“張小新?”柴胡突然說。
青年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柴胡蹭的站了起來。“張小新!”
“你怎麼知道我是張小新?”張小新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於是坦然接受。他自從那晚跟見霖告別後,雖然心有不捨,但總得離開。他打算即日回去找師傅報告這一切,一想到行走江湖不可太過大意,於是化了妝,裝作一個二十多的青年。
沒想到,化完妝碰上的第一個人,就識破了他的身份。這讓他感到好生無趣。
索性就不演了,張小新也站起身,“沒錯我就是張小新,柴胡兄又怎麼會認識我?”
“我要殺的人,當然得瞭解清楚了。”柴胡彷彿開玩笑的語氣,談笑間左手一彈,張小新感到自己無法動彈。
糟了!還是大意了。張小新懊惱不已,他現在只能試圖用內力衝開穴道。
”我還真是流年不利,出門忘看黃曆,怎麼這麼多人要追殺我啊。我才是殺手啊!等等,難不成他要抓的人,就是紅老大魏敏她們!“
矮胖子湊了過來,”老大,是一刀剁了做肉乾,還是?”
肉乾?聽到這話,張小新想到柴胡給自己的肉乾,不會是……他忍不住想嘔吐起來,奈何身子動不了,臉色卻是難看了許多。
柴胡觀察張小新的變化,帶有一絲玩味,笑道:“讓兄弟們出去。”
矮胖子好似懂了什麼,關心道:“老大,用不用……”
“哪那麼多廢話,滾出去!”柴胡一聲呵斥,矮胖子和一眾人麻溜跑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茂晉哥,老大不會是要……”一人問那個矮胖子。
茂晉啪地在他頭上呼了一掌,“這要是讓老大聽見,我都保不了你。別多嘴,老大就這點愛好。要是老大心情好,讓你們去,萬萬不可忤逆老大的意思。有啥委屈,都得給我忍著!”
茂晉一揮手,“走,走遠一點,別掃了老大的興。”
一眾人跟著茂晉走遠,山神廟裡,只剩下柴胡和被點穴的張小新。
張小新耳旁聽到輕微的聲響,他的雙手已然能動,只不過身子還無法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