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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雷頓的夢想

那是一柄長三尺七寸的刀,陽光下黑色的刃鋒泛起淡淡烏金色,像是隕落地面的星辰。持刀之人靜立著,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舉起刀,立在他的面前,那是如猛虎般的眼神,

他正盯著刀身,一陣風吹過,他紋絲不動,只有衣襬和頭髮飄動起來。

他動了,那柄刀也跟著動了起來,他的面前並沒有任何敵人,但如果是千軍萬馬佇立在他的面前,飄揚的玄色旗幟和排成一行的騎兵抽出腰間的彎刀,朝他發起衝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迎接上洶湧洪流。

一片落葉輕飄飄地從他的頭頂飄落,被刀尖點了一下,改變了落下的軌跡,其後又經過無數次,那片落葉就如同飛舞的蝴蝶圍繞著刀不停旋轉,久久不曾落下。

他收劍,那片落葉終於落於地上,當剛觸及地面的一剎那,落葉破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葉,中間是乾淨的脈絡。

“項毅兄弟,這一手可真漂亮。”雷頓情不自禁鼓起掌來。

項毅回過頭,“你的傷無恙了嗎?”

“沒啥事!”雷頓為了表現自己的身體很好,朝他胸口重重拍了兩下,“你看,沒啥事。我屬熊的。”

“有這個屬性嗎?”項毅說道,“不過你的恢復能力的確很強,只不過一夜,你就好的差不多。”

“還要多虧了項毅兄弟的金創藥,不然我可好不了那麼快。”

“只不過是一瓶普通的金創藥而已,對了,你的傷好了之後,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項毅可沒打算接著把他養在家裡,誰沒事會在家中藏一個大老爺們,要是個美麗的姑娘也就算了。

項毅的問題,讓雷頓突然愣住了,他撓了撓頭,“我還真沒想好以後幹啥去,我前幾天剛來長安城,想著來闖蕩闖蕩。就出了這檔子事。”

“嗯,現在外面都在抓捕你,要是被他們抓到,你就性命難保了。”

“說的也是,那我能否提一個不情之請……”雷頓說道。

項毅果斷說道:“不行,我不同意。”

項毅直接提著刀回到屋子,只剩下雷頓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真是很直接呀。”雷頓小聲嘀咕,“好吧,那我就不麻煩項毅兄弟了。”

他朝屋子裡的項毅抱了個拳,“我們江湖再見。”

雷頓打開門,這是一個有些偏僻的衚衕,這個世間,街上有三三兩兩的頑童。雷頓當時被人墜著,好不容易翻過一個又一個院子,他對長安城也不熟悉,不知不覺迷了路。最後來到項毅家中,當他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警覺地準備先制服其主人。他並沒有要傷人的意思。

可是他看到了那柄刀,那是官兵的制式刀,他在趙勾府中被人砍中時,看得清楚。所以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而項毅就是趙勾的走狗。

後來項毅解釋了他是軍營中的人,雷頓不疑有他,要真是趙勾的走狗,自己恐怕早就沒命了。

雷頓出了院子,突然感覺到世界之大,竟沒有他能去的地方。不過這種悲觀的想法就存在了一瞬,他就繼續充滿鬥志。

“走的時候把能打的都打了,能得罪了都得罪了。連師傅的鬍子我都給他拔了。這要是回去,哎呦,不敢想不敢想。唉,都怪自己做的太絕……”

雷頓從光山上下來,光山上面有一群和尚,也有一座寺廟。那裡面有五個光著頭的人。

雷頓當初也是其中之一。

“該吃飯了,靜海呢?”

“在後山劈柴。”

“現在都還沒劈完柴,這都天黑了啊!”一名看起來有些胖的圓臉和尚說道。

另一個略瘦的和尚嘆了口氣,“之前是雷頓那小子劈的柴,半天就將十天的柴給劈完了。”

圓臉和尚說不出話來,“我原以為,雷頓走了,對我們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沒想到……”

禪房裡,一名頭髮稀疏長短不齊的老和尚正閉目打坐。聽到房門外小沙彌的呼喚,老和尚應了一聲,起身準備出去,摸了一把鬍子,他喃喃道:“雷頓呀,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瞧一瞧看一看啦!兩個銅板你買不到吃虧,兩個銅板你買不了上當,胸口碎大石,鐵槍穿喉。”

吆喝聲響徹整條街。這就像是個大廣場,之前用作菜市場,後來廢棄之後被一群賣藝的佔領了,連帶著小手藝人也趕著熱鬧在這兒擺起攤兒來,不知不覺就成了長安城有名的一條街。

雷頓站在路口,他的面前聚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堆,裡面是表演的雜耍。雷頓看了幾個之後覺得沒什麼意思,這些看起來怪唬人,其實也就是些小把戲。

其中一個人堆裡突然爆發出一陣吵雜的叫聲,雷頓擠了進去,仗著他身高體壯,他來到最前排。人群圍著一個空地,裡面正有兩三個雜耍的人,其中一個年長者看來是管事的。他打著鑼,見人們都好奇地朝這兒擠來,一個個問身邊的人,“怎麼了,剛才叫什麼?”

“有啥表演啊?”

見人們差不多了,那年長者猛地一敲鑼,將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只見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承蒙各位鄉親父老抬愛,初來寶地……”

他話還沒說完,有起鬨的人,就高喊:“別說那沒用的,我們是來看小娘子的。”

“小娘子,什麼小娘子?”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瞎湊什麼熱鬧。剛才這人說會讓他女兒出來表演。”

“這……女人表演,要看多的是,又有什麼新鮮的。”

“你是沒看到啊,剛才他先讓他女兒露了個臉,那長得叫一個標緻啊。那身段,那臉蛋。”

“我說兄臺,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好麼。真是我等讀書之人,不屑於看此等表演。”

“好,那你走啊,還待在這兒幹什麼。”

“我,我等人不行嗎。要你管。”

……

雷頓退了出來,他才對這種事兒不感興趣,從小生活在光山上,承受著一眾和尚們每日唸經聽講,他之前還對這兒紅塵俗世有那麼些興趣,但這次下山之後,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至於其他人說的女人,雷頓更是沒什麼感覺了。他只覺得女人哭哭啼啼,惹得他生厭,而且話多愛逞口舌。他躲還來不及,更不用說主動去接觸女人。

想到這兒,雷頓突然想起來項毅今天在庭院舞的那套刀法。只恨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不然他肯定要好好和項毅討教討教關於武藝方面。

更不消說,大戰個三百回合,那可真是他夢寐以求的。他從小就愛習武。光山寺裡和尚不多,而且沒有人會武功,只是個普通的寺廟。可是自從雷頓被他那不知名的叔叔抱到光山寺,他就生活在那兒。叔叔總是會消失一段時間,再一次出現後身體就會變差。

但是他還是悉心教導雷頓練武,並告訴他,習武不是為了什麼目的,只是能強身健體就好。而且雷家人,還從來沒有一個不會武功的。

從叔叔口中他得知自己來自一個叫雷家堡的地方。但那個地方在哪,自己的父母是誰,叔叔直到死都沒有告訴他。

雷頓長大後決定下山去找到知道當年往事的人。根據叔叔臨終前的遺言,如果雷頓對自己的來歷真的想知道的話,就去長安城,找一個叫林老大的人。雷頓問了好多人,他們都不知道林老大是誰。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姓林,而且還是老大。

在叔叔的墓前,雷頓發誓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的父母的蹤跡,還有那個一直存在於夢中時常夢見的雷家堡,這一切,他一定要知道。

他從小就一直做一個重複的夢。夢中他先是出現在一片霧濛濛的天地之種,無論他怎麼奔跑。都不會碰見任何人和東西,就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然後霧散了,他看到自己面前出現一條石子路,四周還是霧濛濛的,遮蓋著一切能帶來一絲線索的東西。

他沿著石子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一座建築跟前,那是一道彷彿直插天際的門,他只能仰望。當他站在門前時,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螞蟻,試圖進入人類的世界。

所以這個夢直到他下山之前,還會夢見,只不過不變的是,那個場景和那道永遠也推不開的門。

他很想知道門後面是什麼,如果有可能的話。

雷頓剛想走,突然被人拉住衣袖,他回頭發現是自己之前許諾為他們女兒報仇的那對老人。

老婦拽著他的衣袖,臉上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她再三看了幾眼,終於確認眼前就是那個大俠客。

她連忙拉著老伴的手,顫顫巍巍就要給雷頓跪下。

雷頓攙扶著他倆,但仍無法阻止兩位老人的決心。“是恩公!就是恩公了!”

老婦情緒激動地說:“我們都聽說了,恩公你作夜去刺殺趙勾,還聽說身中數刀,生死未卜。我們兩個人一夜沒閤眼,為恩公擔心呀。”

“是呀。沒想到恩公沒事,那可就太好了。恩公,請受老朽一拜。”

雷頓急得汗都出來了,他哪裡能想到會在這兒遇見這兩位老人。那兩位老人也沒想到,本來聽到趙勾被刺殺的訊息,他們就想到會不會是雷頓做的,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出去打聽情況。可是根本沒一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有人傳言是趙勾的手下叛變,有人說是昔日沒有剿滅的遺賊下的手,也有人說是老天爺看趙勾作孽太多,所以派下神仙來收了他的命。

可是他們兩個知道啊!是昨天他倆傷心欲絕,匆匆安葬了女兒,一名看起來皮膚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嘴白牙的年輕人,聽聞他倆的講述,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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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頓想到那女子生前遭受到的屈辱痛苦,心裡就宛如刀割一般。沒想到他眼中純淨的世間,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看來這次下山是對的。

他想起叔叔在某次像往常一樣離開光山的時候,他問叔叔幹嘛去。叔叔回答他:“叔叔要去做一些好事,儘量讓只想平凡生活的大多數人,過的更好一些,少收欺負一些。”

“我以後也要做叔叔做的事情!”一臉稚嫩的雷頓一字一句說道。

他還問叔叔有沒有同伴,叔叔告訴他,山下有許許多多像他這樣的人,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這樣的人叫俠,叔叔就是俠。

只不過叔叔是遊俠,就是到處幫助別人的俠。

雷頓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合格的遊俠。他總會看到一個多年前的畫面,叔叔衝他笑了笑,然後就轉身離去。

“叔叔,我也成為了一名遊俠。你看到了麼,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