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親生的姐妹，這點僅從外貌的相似程度便可知曉。
擁有同樣美貌血統的妹妹輕而易舉透過了電話局的測試，成為其中一名接線員，一幹便是五年之久。
這期間有許許多多的公子哥曾熱烈的追求她，一個漂亮且聲音甜美的接線員，對於那些想取個體面妻子的小商人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她似乎對此並無興趣，相比找個富貴人家安心當少奶奶，她更喜歡留在電話局，每天處理那些接連不斷的電話轉接請求。
這日清晨，她一如往常乘坐電車上班，手上提著剛剛從自己樓下攤子買的豆漿和酥餅。一個人居住總是沒有太大的心思花費在做飯上，如許多普通工作的女性同樣，寧願將時間用在睡覺和打扮上。
距離上班還有20分鐘，有時間吃個早餐再與同事聊聊最新的八卦或者化妝品。
畢竟不能表現得太不合群，引人猜疑。
腳踏上電話局的水泥樓梯，前方有人堵在大門口。白詠陶皺皺眉頭，她認得這兩個人，前些日子來電話局，說有人洩露了電話轉接的資訊。
"我們領導不在，而且他也不允許我們再與你們有接觸。"她想趕走這兩個人，一個邋遢的道士和面色陰沉的姑娘，怎麼看都不想善茬。
她聽老一輩兒的人說過，女人長了副薄唇和上挑的眉眼，是剋夫的災難之相，會給周圍的人帶去災禍。從第一眼看見對方，她便打從心底裡的厭惡。尤其是對方銳利且帶有探究意味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人的骨頭般，渾身不舒服。
"我們不找領導，只想跟你聊聊。"夏衍掃過她手裡的早餐，指指電話局路邊的小凳子，"那邊有位置，我們可以等你吃完。"
不容她藉口，兩人強行將人"邀請"公共的椅子處。
在兩雙明顯有話要說的目光注視下，她無論如何也沒那閒情逸致吃什麼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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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警察局的……顧問？"她語氣中帶著嘲弄，"這件事情我們領導已經解釋過，我沒有什麼好幫忙的。"
夏衍早預料她的態度，勾起嘴角，"不，我們今天並不是為了＊＊公司的事兒來的，而是想詢問，你認不認識這個人。"然後亮出周霓裳與白斯羽的合影。
與她十分相似的那張臉，她別過頭，攥緊拳頭，語調儘量平靜："不，我不認識。"
"你跟她長得很像。"
"世上長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奇怪的！難道長得像也是過錯，把我逮回去審訊嗎？"她難以忍耐夏衍那副盡在掌握的語氣。
"我們去調了你的檔案，回當地核實過，是偽造的。"
"你原名叫白詠陶，是白斯羽的妹妹。曾經在你姐姐工作的演藝公司接受培訓，白斯羽死後，你突然退出公司，從此杳無音訊。"
夏衍與瞿天文是有備而來。
"你認為周霓裳害死了你姐姐，但所有人將你姐姐的死認定為意外的車禍。於是你試圖尋找報復周霓裳的機會。"
"最開始你做接線員，是為了混口飯吃，以你的外形條件這並不困難。你留意著周霓裳的一舉一動，現實生活中的和電話中的。因為工作的原因，你偶爾會接到從周霓裳家中打來的電話。接線員的工作不允許你與她有過多的對話，依照她的要求，你將通話線路轉接她所要求的人。久而久之，發現了其中的規律。"
夏衍指指她手中的早餐，說："就如你每天會購買同一家的早餐，很容易得出個結論，你每天上班需要經過這家店，由此可以判斷你居住的地方；而觀察你所賣的東西，也可以大致推斷你的口味，你很喜歡甜食。"
"你很聰明，這是種統計，透過對方習慣性的行為去推斷他的生活方式。周霓裳經常打電話去向儒源和傅鹿年的辦公室中，關係絕不一般。你大膽推測他們之間存在親密關係，並根據她打電話的規律，推斷他們合適會約見。然後帶上照相機，去跟蹤周霓裳，偷拍他們的照片。"
"呵。"白詠陶冷哼聲，並不接茬。
夏衍繼續道，"周霓裳與小情人的關係則隱蔽許多，她也清楚那些出錢的富豪不會忍受她私下與年輕的小夥子有來往，所以特地租住了房子，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她自以為沒人會知道，甚至連房間兩旁的屋子都考慮進去。
但她唯一失策的，便是裝了電話。"
"接線員的你從一條全新的線路中聽出了她的聲音，只需略略耍些手段，不難從安裝電話的工作人員那裡弄到房子的地址。再故技重施，蹲守在附近拍攝照片。直到周霓裳甩了那個男人，你想到個絕佳的藉口，把跟蹤爆料的鍋扔到他頭上。"
然後巧合的是，白詠陶給報社送爆料的那段時候，對方恰好不在天京城。
"你進入電話局五年，那個爆料者也是從五年前開始記錄她的行蹤，一切對得上。"
白斯羽慢條斯理裝好已經涼透的早餐，打算與午飯合併。她看看腕間的手錶，露出個純潔無辜的笑臉，"我們領導說得不錯，你的思路給了他很大啟發，有必要整改轉接中心的制度。不過，現在我快遲到了。"
夏衍擋住她的去路，"痛恨周霓裳的人眾多，而且你篤定她不會主動說出白斯羽的事兒，很難查到你的頭上。如果你就此收手，這完全是樁明星八卦，焦點全在周霓裳的身上，你很輕鬆擺脫了人們的關注。但你犯了個嚴重的錯誤，貪念讓你暴露了。"
"從這件事中你發現了身為接線員的便利，你隨時可以監控那些打電話的人，他們頻繁與哪些人聯絡，你把這些規律總結到一塊兒，勾勒出一副交往圖。哪位與哪位關係緊密，誰又給哪些地方打過電話。這些看似並無用處的資訊，只要稍加整理，你將這些訊息販賣給需要的人，獲取佣金。"
"直到天府公司的經理死亡，你洩露的訊息間接要了人命，警察不得不徹查。"
"這些完全是你的個人臆想，我不是什麼白斯羽的妹妹，天下姓白的人比比皆是，我只是個普通的職員而已，哪有你說得那麼厲害。說我操控了一切，有何證據。無非是身為警察局的顧問，破不了案子，拿無辜的普通人頂包吧。"
一旁看了半天戲的瞿天文終於按捺不住，掏出個本子，大聲念道：
"前年3月份，陳公館，陳夫人發現自己的丈夫與歌舞廳的某個歌女有染，拍到了照片，要挾離婚並且分給她鉅額的財產；去年5月份，欣欣公司打算購買一大批原料，交易即將完成時卻得知賣家與自己的競爭對手來往密切，懷疑是對方做的套，臨時取消了交易。"
夏衍接過話茬，說："這些人有個共同特地，保密工作嚴密，周圍甚少有人知道，卻還是走露了訊息。我拜訪過他們，他們承認，訊息是從一個自稱偵探的人手中買來的。
"你透過接線員工作收集而來，再販賣給需要它們的人。當然，你沒有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是從電話中發現的端倪，騙他們說你手裡有個龐大的諮詢網，很多人為你服務，而且你的每次交易都會更換名字和地點，不想吸引他人的關注。"
"很像電影中的情節，呵呵，當我是間諜嗎？愧不敢當。怎麼？他們指明那個人是我了嗎？你無非是在玩語言遊戲，我是不會上當的。"
夏衍倒也沒反駁，"沒錯，他們是受益者，從你手裡獲得了幫助，他們不會把你供出來。"
"所有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只有一樁買賣你辦砸了。"
夏衍從瞿天文手中抽出其中的一張紙，舉到她面前。
"記得吧，城東最大商店的經理，他與商店中的某個女店長有染，他妻子委託你抓住切實的證據，威脅他老實些。結果，僅間隔兩天，他卻查出妻子與自己的上司有不正當的關係，事情不了了之。"
"你發現他家中的電話在丈夫離開家去情人那的時候，仍然在於他公司的上司有過通話。也許是為了捉弄，你將訊息用兩種不同的身份分別賣給他們夫妻二人。"
"現在沒人願意供出你，但如果他們知道自己被你如此戲耍，互揭傷疤，弄得兩敗具傷，你說，他們會不會在氣憤之下，將矛頭一直對準那個賣訊息的人身上。"
"而且，那些富商名流如果知道自己的隱私一直在個接線員的掌控之中，你說他們有沒有能力，直接端了整個電話局？到時候，我向你的那位領導有一萬種辦法能讓那個坑了他們的人開口。"
"你有自信扛得住嗎？"
那天白詠陶沒有上班，直接同夏衍去了警察局。
"你什麼時候發現給興業公司通風報信的人和跟蹤周霓裳行蹤的是同個人啊。"瞿天文不得不承認，這次是自己輸了，"完全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案子。"
"在我認定那人的獲取訊息方法的時候。"夏衍說，隨即拍拍他的肩膀，"而且報仇和取財這兩種目的並不衝突，這姑娘估計跟你想法類似，有錢不賺王八蛋。只不過啊，也因為錢把自己給暴露了，是吧。"
後來據細高條說，白詠陶到了牢房鬧著要求見警察局長。
這一面之後，警察局長親自接管此案，然後認定是電話局本身存在設計缺陷，讓人鑽了空子，對白詠陶從輕處理。
"他自信心裡有數自己是靠誰坐上這個位置的，若是那個人知道他對自己不忠，恐怕給我下判決書的要換個人了吧。"
白詠陶特地拖他給夏衍和瞿天文送了紙條，上面寫著這句話。
當天，他們從她家中搜出大量的通訊資訊。
夏衍給瞿天文使了個顏色，讓他拽走細高條他們聊聊天，自己偷偷將那份東西塞進兜中。
"這叫天京城大戶們的動機檔案，往後若誰家出了事兒，順著這東西找，總能揪出幾個嫌疑人。"夏衍低聲笑道。"你不是最擅長研究活人嗎？裡面的恩怨情仇家長裡短，經常程度絕不遜於那些九流的地攤小說。"
瞿天文轉了轉眼珠，突然壞笑，"不止不止，而且如果以後惹了麻煩，這些東西總能派上用場。"
爆料周霓裳的人找到了，周霓裳只是要了那張紙條看了看，無奈地搖搖頭。
那個圈子，她回不去了。
她所在的公司評估了下挽回她名聲所要投入的資金，研究過後決定還是重新尋找個新星更加便宜。
周霓裳收拾包裹，謝絕了霍連秋挽留的好意。
"打算去哪？"
"當然是離開天京城，然後買棟房子，享受餘生啊。"周霓裳縷縷腮邊兒的頭髮，"那些人送給我的珠寶，我們一共兩張嘴，吃得也少，賣一件足夠我好吃好喝活段時間的。"
"算命先生說我命中帶富，大難拍不死，總能遇到貴人相助。但留條生路，也要珍惜，做好事。現在看來有必要嘗試嘗試。"
"謝謝你們。"
周霓裳衝上去給夏衍個大大的擁抱，又貼臉親了兩下。
弄的夏衍滿臉滾燙，這還是第一次，有活人用如此熱烈的方式感謝自己。原來揪出幕後的犯人，比想象得更值得激動。
瞿天文也張開胳膊，閉著眼睛往前湊，"別客氣，我不怕疼，你儘管使勁兒。"
等了許久，半天沒有動靜。
瞿天文的眼睛睜開條縫，哪還有人影。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差別對待！回來，一個個抱回來才作數！"
霍家老爺子站在自己書房的窗邊，＊＊的確不是個好兒媳的人選，但好歹是個女的。
"見天的往家裡撿姑娘，也沒見成一個，真讓人操心。"
霍老爺捋捋鬍子，若有所思，"不然，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