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房的住處出乎夏衍的意料，陽臺有花有草，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誰能想象到屋主與天京城最大幫派之一聯絡緊密。
房門緊鎖，夏衍給瞿天文讓出塊兒地方，叫細高條去樓梯口放風。
瞿天文輕車熟路，幾秒鐘的功夫，只聽咔嚓一聲，門應聲開啟。
"咳，你這開門撬鎖的手藝得報備啊。"細高條尷尬地咳嗽聲，"不過這次算了，我沒瞧見。"
典型獨身男人的房間，迎面一張單人床，床前擺個小茶几和兩把椅子，既是吃飯用的餐桌也能用來招待客人。衣服、襪子和沒來得及疊的被子散落各處。
還有幾本厚厚的關於記帳的書，連同鋼筆扔在床上，估摸是臨時給來訪的客人騰地方。
茶几上擺了兩杯茶，一碟小點。
細高條也學著夏衍的模樣，整個人幾乎趴在桌上一寸一寸地檢視。縫隙裡佈滿食物的碎渣子和灰塵，使勁兒吹口氣，灰塵直往鼻子裡鑽，嗆得他不住地咳嗽。
“門鎖完好無損，窗戶也是關著的，桌上還有茶點，兩人正經聊了不短的時間。”
"嘖嘖，當熟人客客氣氣讓進來的，沒想到對方藏有殺心，也夠慘的。"瞿天文捏起塊兒點心，湊到鼻前聞聞，趕忙丟了回去。“呵，倆人半斤八兩，綠豆糕都餿了。”
“亂是亂了點兒，但也沒什麼打鬥的痕跡。”若不是瞿天文攔著，細高條險些將整個屋子翻了底朝天。
"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夏衍問。
瞿天文長了記性，這次絕不能再讓人當狗狗使。
“沒有啊，空氣清新，典型單身男士屋裡的味道，不要大驚小怪嘛。”瞿天文轉到夏衍身邊，住了嘴。
這裡確實有股若有若無的特殊氣味兒，勾起倆人不好的回憶。
"好像在醫院裡聞到過。"
瞿天文趴到椅子上，椅子的靠背用藍色絲絨布包裹，湊近嗅嗅，味道雖然微弱，但氣味兒刺鼻，其中略略帶甜。
"是乙醚。"
"神槍手事先準備好乙醚，捂住賬房的口鼻讓他吸入，把人弄暈，怪不得老老實實任人宰割。"
“這東西除了醫院之外沒人能弄到了吧，難不成我們要找的神槍手是個醫生？”細高條推測，“或者是他曾經潛入醫院偷了乙醚？這事兒好辦，等我回去找人查查……”
“幫派神通廣大，槍支彈藥供應充足，小小的乙醚更不在話下。”
細高條內心極度挫敗，好歹自己也是堂堂警察局的隊長，接連破獲答案，現在像個什麼都不懂學徒，被夏衍和瞿天文輪番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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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幾起大案要案也是夏衍破的。
"大白天的屋裡這麼黑，開窗透透氣。"細高條扯開窗簾，陽光灑入房間。
夏衍抬手遮住眼睛，正值太陽當頭，陽光充足，但似乎過分明亮，晃得人眼睛疼。
原來窗戶邊兒上掛著個小鏡子，反射陽關照到了人臉。
瞿天文一看這眼熟，"嚯，沒想到他也信這套，掛鏡驅邪。不過他這擺法不對啊，哪有人對著大街掛鏡子的。告訴他這辦法的人也是個半桶水。"職業習慣使然，伸手要幫他調位置。
"等等，你別動。"
夏衍趕忙制止，"這不是什麼風水講究，而是用來觀察周邊情況的。"
門上方的窗子也同樣安裝了小鏡子，衝著大門口，這樣他便能在屋內看到來訪的人。
幾人搜遍房間角落，那些鏡子藏得極其隱蔽，往茶几上一扔，足足十幾面之多。
"夠小心的，簡直自己建造了個大型監控系統。"
“是有病吧，我聽說有的人常常幻想自己被追殺被陷害，腦筋不大正常。”細高條說。
"如果是個普通人我尚且能夠相信，但他給幫派幹活，危險程度心裡有數，他應該的確是在防範些什麼人。”
“來，老規矩，我們情景重現。”瞿天文主動請纓扮演死者。
“首先，賬房聽到有人敲門，從門頂的鏡子裡看到了對方，開門將他讓到茶几處，邊寒暄邊去廚房沏茶。”
夏衍扮演那個不速之客。
說是廚房，其實不過是用玻璃門隔出的一小間兒，有個小的洗漱池，與做飯的地兒並作一處。不過看出他平時沒有做飯的習慣，櫃子裡放著大堆的點心盒子。
“泡了茶，從櫃子裡取點心盒子……”
瞿天文頓了頓，盒子的手感不對勁兒。開啟一看，裡面根本沒有點心。他有趕忙開了幾盒，有些裝滿點心，有些則是輕飄飄的，是空盒子。
“這人到底多懶，吃飯的盒子都不扔。”
“除非我們的賬房先生有收集點心盒的癖好，不然的話，這些盒子可是藏東西的好地方。”
瞿天文挨個開啟翻看，果然在其中一個點心盒子中發現個藍皮的賬本。
開啟來，裡面記錄的並非是來往賬目，而是一個個的人名。
"找到了，來訪記錄。"
"嘿嘿，像他這種生活緊張，小心翼翼幾乎成病態的人，有外人不打招呼突然前來拜訪可是天大的事兒，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想辦法紀錄下來。"
洋洋灑灑十餘頁，上面明確標註了來訪的時間和姓名，以及前來的目的，有些甚至連對話也做了紀錄。
最後一條記錄寫著："下午3點40分，不請自來，可疑。"
恰好是碼頭交火的當天，而那個前來拜訪的人，毫無疑問便是槍殺局長，又迷暈賬房用他頂替的神槍手。
然而，標記的姓名出乎他們的預料。
"蔣探長？"
"不，不會吧，他可是局長最信任的手下？！"
=
"咚咚咚。"
有人敲門？！
"我知道你在裡面，趕緊給我出來，要不然小心斷水斷電。"藉助鏡子，看清來的人是個初現白髮，身著寬大花布衫的中年女子。
雙手掐腰氣勢洶洶的模樣，估摸是房東。
三人交換下眼色，這種時刻，尤其是應對中老年婦女，瞿天文再合適不過，夏衍和細高條退至廚房躲好，留他應付。
瞿天文欲哭無淚，勉強擺出副平時忽悠人算命專門討中老年女性喜歡的表情，打開門迎面奉送個笑容，先發制人。
“您是房東吧。”
對方嚇了一跳，大叫："你，你誰啊？在我家做什麼？！"
瞿天文趕忙咧開嘴，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我朋友最近出差，去外地了，讓我來幫忙澆花，順便收拾收拾房間，換換風水，嘿嘿。"
"哎呦，你們認識。不早說，以為大白天遭賊，嚇死我了。"聽到風水二字，再搭上他的裝扮，對方的懷疑減了大半。
“我呀，看人最準，小道士長的喜慶，肯定是好人。趕緊說說，我這屋子的風水怎麼樣？再怎麼改改？”
“不用改不用改，極佳的賺錢風水局。您把這房子守好了，保準財源廣進。”
瞿天文使出渾身解數，淨挑好聽的說，把房東哄得合不攏嘴。
"你們是好朋友是吧，正好，我有事兒要通知他，等了幾天見不到人，你幫我帶個話。"
房東對她的租客帳房滿肚子怨言，話匣子一旦開啟就停不下來。
"大白天窩家裡不出門兒，大半夜的往外溜，要不是他模樣平平，還以為他在哪裡夜總會幹活兒。你朋友到底做什麼的？不會是違法犯罪的勾當吧，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人，不租壞人房子的。"
"而且隔三差五屋裡吵得不得了，周圍鄰居都跟我投訴呀。"
"哎呦，還有，他這個太不講究衛生，每次吃完的點心渣子弄得到處都是，公寓裡老鼠、蟑螂亂竄，環境差死了，沒法子住人了。天天吃那麼多點心，是要得糖尿病的。"
"……"
瞿天文哪敢插嘴，面帶笑容硬著頭皮一一應承下來。
"您放心，話我指定帶到，再犯您直接罰他錢。對了，除了我之外，昨天還有沒有其他人來找過他？"
"昨天？"房東回想片刻，"倒是來個陌生臉兒，下午進去的，以前沒見過。我還合計那，這人怎麼去了大半天還不出來，是打算住下了呀。跟你們講，我們這公寓要求嚴格，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留宿的呀。我就敲門好心提醒，敲半天裡面也沒人應，真氣死我了。"
夏衍和瞿天文對視一眼，錯不了，時間，地點，人證全都對得上。
蔣探長便是殺害局長，又找帳房頂包的神槍手。
"不過何止是昨天，常有神神秘秘地人來找。不是戴口罩就是戴帽子的，大黑風衣，走路呀都橫著走，看著就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