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呀,地裡黃呀;兩三歲呀,沒了娘呀。親孃呀,親孃呀……”
哼著悽苦的歌謠,女孩本來是想要下樓買菜的,拐出熟悉的小區大門,意外沒有來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而是出現在一段冷冷清清的老街上。
老街似乎很老了,灰色的磚牆上佈滿綠色的苔痕,街上的人並不多,有一些老人坐在巷口曬著太陽,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沒有絲毫在意。
一切都顯得有些暮氣沉沉。
她實在有些困惑,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老街深處。
“遺文閣……”
抬頭,喃喃念出牌匾上的名字,曾在爺爺多年的薰陶下,她看得出牌匾上的字跡古樸流暢,其中似乎還蘊含著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似乎在悠悠時光長河沖刷不盡,在河底熠熠生輝。
回想起一年多來的煩心事,一種慾望突然油然而生,她想要進門,想要找個人傾訴一切……
所以在下一秒,她毫不遲疑就推門進去了。
吱嘎一聲,門就被開啟了。
書閣裡光線很暗,一束光從推開的門縫漏出,被映照成金色的塵埃在光柱間上下翩飛起舞,給這個冷清的地方帶來一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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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昏暗的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在忙忙碌碌。
“你好,這裡是遺文閣,老闆不在,需要拜訪的事先打過招呼或遞過帖子沒若是要尋仇的……額,李學姐,怎麼是你?”
櫃檯後面忙活打掃的容安說著抬起頭,意外發現進來的還算是一個熟人。
“啊,是你。”
李火曾多次變裝後到學校來找自家閨女,也被這個這個神情陰鬱卻舉止進度頗有禮節的學弟撞上過幾次。
容安似乎每每都能認出某個大明星,然後微微頷首,是在打招呼。
所以小唯隱隱知道,他們應該是認識的。
“等等……”她又想起一件,不,幾件事。
李火曾經提到過他是正在為黎同學打工。
容安和李火認識。
她在這個奇怪的書閣看見了低一個年級的學弟容安。
容安提到老闆,說明他也在這個地方打工。
所以……
“這是黎同學的店?!”
短頭髮的少女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驚訝異常。
女人的邏輯就是這麼強悍。
“呃,是的。”
容安有些驚異於女孩的敏銳,本來已經收拾好打掃工具打算客氣將對方請出去,然後麻溜地上樓回屋睡覺的,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從櫃檯下翻出一套茶具,學著老闆的動作泡了兩杯茶,動作雖然不如遺文閣主人那樣如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卻也是一板一眼,看得出下過一番功夫。
他將其中一杯遞給女孩。
“喝茶。”
“啊,謝謝……”
女孩手裡捧著暖烘烘的熱茶,心底慢慢平靜下來。
李火推開門的時候,書閣靜悄悄的,只有烏鴉少年獨自一人,在不知道拖第多少遍地,一會兒又打算抹幾遍桌子。
這是烏鴉少年的愛好所在,和白仙仙小姐田螺姑娘一樣的“賢妻良母”屬性?
……
“小白菜呀,地裡黃呀……跟著爹爹,還好過呀,只怕爹爹,娶後孃呀……”
烏鴉少年的黑色古董手機放著音樂,悽悽慘慘慼慼的歌聲叫狐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明星在空氣中吸吸鼻子,就地一滾化作一隻紅狐狸,後蹄子略施了點勁就站起來了,黑豆豆般的鼻尖在空中聳動:
“今天是不是有人來過了?這味道還有些熟悉,是……”
紅狐狸呆住了。
“嗯,李唯學姐今天來過。”
“小唯?!她來幹什麼!”紅狐狸被驚得一蹦三丈高。
然後就腦袋插進天花板裡拔不出來了,兩條小短腿在空中亂撲騰。
“不知道,學姐並沒有說出她的煩心事。”烏鴉少年的目光閃爍,“只是說……她要去南河。”
南河,南河。
紅狐狸腦袋還插在天花板裡,小短腿卻是漸漸不再折騰。
南河,南河……
那個熟悉的地名喃喃叫人憂傷。
是狐狸家鄉所在的地方啊。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小唯揹著包在渺無人煙的大路上行走,抬頭,太陽火辣辣地曬著,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埋頭,繼續走著。
走著走著,漫漫前路步往何方。
旅途中的女孩,是在找尋。
在時間中失落的輓歌。
在夢裡夜夜迴盪。
“小唯,你怎麼突然跑到南河去了?也不打聲招呼,不聲不響的,這個時候,那裡多曬啊!”
這是遠在日本旅遊,在QQ影片中大呼小叫的班長瀟瀟大人。
哦,已經是原班長了。
她們已經畢業了。
都畢業了。
有些人事早已面目全非,有些人……還是記憶裡的少年。
“突然想去就出發了唄,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不好嗎?”
小唯擠出一個笑容,元氣滿滿,一如既往。
她實在是一個堅韌的女孩。
“自己注意安全,旅程稍微慢一點也沒關係,我想有人會去找你。”
藏青色長裙的女孩推了下眼鏡,慢條斯理。
“阿咧?”
“到時候你見了就知道了。”
螢幕對面的清秀女生嘴角卻勾起高深莫測的笑意。
漫漫長長的旅途,通往通往何方?
她走過年輕的城市,也踏上過鄉間的小路。
天暗了,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怎覺下一刻山脈便會傾塌。
揚起臉……心裡滿是歡喜。
小唯愛雨。
尤愛那暢快淋漓的大雨。
“娶了後孃,三年半呀;生個弟弟,比我強呀。親孃呀,親孃呀!”
想象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死了親孃……爹爹又娶了後孃……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幹活……稍有過失,爹爹後孃就是動輒打罵……
後孃生了弟弟,命更苦了……
“弟弟吃麵,我喝湯呀;端起碗來,淚汪汪呀。親孃呀,親孃呀……”
額,這句不應該這樣唱。
說實話,她還是很喜歡那個小東西的。
不管誰抱他,他都會朝對方“咯咯”地笑著,小小軟軟的,心都要化了。
只是後來一場風寒,弟弟去了。
再然後……後孃也跟人跑了。
父親本就懶懶散散不幹農活,成天喝酒醉醉熏熏,是小小的女孩承擔起家庭的重擔。
不哭不鬧,相反,她總是笑著的。大大的眼睛滿是希冀,無論日子再苦再累。
眼前紅光一閃,小女孩愣了一下,再回過神的時候,已是在山上追著紅狐狸奔跑。
笑著樂著,笑聲在山上傳了很遠。
後來呢……後來到底該怎麼了呢?
“親孃呀!親孃呀!!!”
小唯突然仰頭嚎啕,任憑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假想的故事,為什麼每每想起都會有大哭的慾望,似乎所有都曾經發生?
在潑天的雨中,在鄉間無人的小道。
哭嚎的女孩。
雨似乎突然停了,她抬起頭來——果然,一把傘,一個人,在雨簾中隔開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