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回到醫務室的時候,兩盞清茶已經倒好。
莫語若無其事地翻著她的古籍。
他坐下,端起其中一盞,還沒細品,便已覺得心曠神怡,一口清茶潤下,身上的傷勢似乎有些好轉。
放下茶盞,他沉默著,過了片刻,下定某種決心般,端起茶,慢慢飲完。
茶很香,但想到那個紅發少年,心中還是隱隱有些苦澀。
不過,以後會慢慢不一樣的。
“老祖宗,你知道嗎?你很危險哦。”
那不是他能涉足的博弈。在小七的暗示下,他才發現自己踏入了他人的局。
萬般無奈,破釜沉舟在佈置完後擊碎自己的記憶,躲過天道追查。思緒混亂,可孤公子在震懾住其他同類後沉寂十年,平白得了十年清靜,直到最近來到滬都。
但終究是夢一場······
一切,都會是值得的吧。
他現在有資格了。
之前的天雷他並未躲避,敏銳察覺天地一絲遲疑。
這天道,原來竟是有這樣的弱點。
不僅偏愛人類,還如此是非分明。
那一擊挨的,實際上不虧。
家人,友人,同胞······那些在身邊的人,他會把握住的。過去的遺憾,也會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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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一直孤獨下去的,只要是他的,誰都別想奪了去。
此生必將無悔。
無悔。
可孤公子鳳目流轉間璀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眉目張揚,不再是過去故作偽裝的老成,像極了那個紅發少年,有了真正屬於少年人的活力,向全世界發出了自己的通告。
黎家黎言,不是遺文閣的黎可孤,而是遺文閣唯一的主人。
雛鳳清鳴,扶搖直上九重天。
“夢是醒了吧?”有人在問,聲音沙啞。
少年長長舒了一口氣:“嗯,莫語,關於那些新生的異類,我們繼續談談吧。”
“可以,黎言。”
這是他們第一次稱呼彼此的真名。
說來自從迷霧事件之後,這座城異類激增。雖然只是花妖鬼怪之類不入流的小小異類,但數量多了,難免不會對人類造成影響。
可孤公子將在迷霧之前離開的真圓叫了回來,讓他將那些鬼魂超度之後,本來就想來找莫語談談後續的,畢竟他們本來已有成為朋友的跡象。
然後,他收到了一本日記。
來自小七,也是易煙涼的日記。
突如其來的痛苦席捲了他,破碎的記憶,終於得以拼湊完全。
困擾許久,直到今夜,在發洩過後,才得以解開心結。
——這次的事件沒那麼簡單。
檮杌前輩承認,她知道那面鏡子的存在,那天特地將木丫頭引出城外,是想丫頭得到它。
但那麼久遠的神器自然不是那麼好掌握的。
若非木丫頭清明夢的天賦,差點就徹底迷失了。
前輩很惱怒,但說她自己會解決。但想來也知道,和窮奇脫不了干係。
——所以這段時間你總是在給窮奇找麻煩。
——別瞎說,檮杌前輩可沒承認,在下為什麼要招惹他呢?
口是心非。
莫語暗自腹誹。
——那面鏡子應該存在了很久。
——嗯,所以背後最起碼還有一方人的參與。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夢是醒了。”
悠悠夜空點點星光,倆人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沙啞聲音響起:
“是嗎。”
······
黎言回到書屋後,在門口站了會兒,嘆了口氣,才抬腳進去。
“離火,過來。”
櫃檯下探出個小腦袋,紅狐狸此刻不敢出來。
之前為了表示賠罪,他默默收拾起房間,但每次都弄得一團糟。
少年什麼都不說,只是揮揮手就可以讓房間重新變得整潔。
但總該做點什麼表示賠罪吧?紅狐狸琢磨著,又把魔爪伸向衣服,伸向廚房······除了樓上某個房間,少年從來不許他進去。
每次都是少年清理的後事,但他還是什麼都不說。
前兩天,少年收到一個包裹。恍恍惚惚了許久。
狐狸又捅了簍子,少年只是放在那裡,夢遊般的,什麼都沒做。
狐狸慌了。更加努力地做事。更加努力把屋子搞得一團糟。
今天早上,少年夢遊般地飄出去了。
狐狸本想跟上,但此刻沒有少年幫助的話,他根本無法離開書閣。
那夜隱隱有雷聲隆隆,狐狸感到十分不安。
抓心饒肝等到次日清晨,少年才回來,看起來有哪裡不一樣了。
“離火。”狐狸胡思亂想的時候,少年又喊了一遍,紅狐狸只得夾著尾巴出來,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兩天他真把書閣弄成狗窩了。
離火灰溜溜地出來了,歪著腦袋看少年認真整理屋子,沒用任何能力,只是親手整理。動作熟練,一看就是做慣了的。
呀?原來這位不是大少爺啊。
“大少爺說的是你自己吧?”少年白了紅狐狸一眼,“知道怎麼做了嗎?”
“啥?”
“以後整理屋子還是交給你了。我看你做的挺高興的。”
“啥?!”紅狐狸深深地明白了,什麼叫作繭自縛。
“教過你了,你做得好的。”少年嘴角帶著狡黠的笑意。
要不要去扎個草人扎扎?離火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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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書閣整理房間的時候,這裡同樣有人一夜未眠。
會議結束後,四家的老爺子帶著各自的族長聚集在一起。
四位忐忑的族長從各自的老爺子那瞭解到遺文閣的存在,據說那是一座記載失落的故事的書閣。據說,只要進入書閣,你會逐漸回憶起每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包括前生,今世,哪怕你刻意遺忘。
只要你付出足夠的代價,你甚至可以讓別人知道那早已飄散在風中的思念。
書閣的主人名字為黎言,字可孤。
這個名字曾令幾家的老爺子惴惴不安,他們都記得那個淡漠的少年。
幾位族長也想起來了,家族的典藏,在那段隱秘的歷史中,有一個驚採絕豔的名字。
短短不過百年,卻都被忘了。
同輩中或許有人留下了印記,不過不是老了,就是去了。
縱你如花美眷,也依舊敵不過似水流年。
而他依舊活著,依舊年輕。
亂世沉浮,淡眼相看。
一盞清茶,半卷殘書,似笑非笑。
PS:寶寶的定時呢?(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