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們前。
黎言帶著小丫頭徑直從院門穿了過去，旁若無人，大搖大擺。
小狐兒總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看見小院裡玩得開心的小夥伴，小丫頭眨巴下眼睛，突然有些難過。
還有太陽照在身上，也給她一種越來越不舒服的感覺。
可不知為何，她對這個地方充滿深深的渴望。
抬起頭，小丫頭眼裡寫滿了迷茫。
她覺得這裡有東西在呼喚她。
少年揹著小丫頭，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遊蕩，出現在一個又一個的樓層又無影無蹤。
小狐兒開口唱起歌兒來，聲音顫顫巍巍：
“媽媽，月亮之下，靜靜的，我想你了。
“靜靜，淌在血裡的牽掛······”
少年微微偏過頭，似乎聽見了遠方那應和的歌聲。
“思念，何必淚眼，愛長長，長過千年······”
循著歌聲，少年終於帶著小丫頭來到一個小小的房間。
這回少年沒有穿門而入，在門口將小狐兒放下，牽著小丫頭走進門內，是個小小的靈堂。
小丫頭還在唱歌，聲音已經開始哽咽。
“天之大，唯有你的愛，是完美無瑕；天之涯，記得你用心傳話；天之大······讓她的笑，像極了媽媽。”
她已經哽咽到唱不出來了，一字一句地念出最後幾句歌詞後，小丫頭從少年身上下來，走上前，趴在小棺材邊那個女子膝頭，和過去一樣。
黎言向小棺材裡看去，裡面有個早夭的孩子，是個放大版的小狐兒，面容恬靜，身上蓋著那件繡滿石榴葡萄的小襖。
他又看向坐在棺材邊的那個女子，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身上的疲憊去怎麼也掩不住，使她看起來的年齡遠遠大於真實年紀，有些老態。
但這個女子依舊美得動人心魄，在小狐兒的眼裡。
少年同樣對她充滿敬意。
她是這所小小的孤兒院的院長，那些孩子的“媽媽”。
自然包括小狐。
三年前的春節，她牽著那個被拋棄的孩子來到院裡的時候，小狐兒已有四五歲的年紀，卻不哭也不鬧，穿著那件紅色的，繡滿象徵多子之物的小襖。
由於從小不被家人所喜，這是個過於早慧的孩子。
她見過父親在家裡醉醺醺的模樣，也見過奶奶在家裡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卻每每抱著鄰居家的孫子時喜笑顏開。
自憶事起，有無數次的時候，母親抱著小狐兒，摸摸她的頭髮，默默落淚。
“你若是是個男孩，那就好了。”
“你為什麼不是個男孩？”
媽媽是喜歡她的對吧。
如果她是個男孩，媽媽就不會再哭了吧。
那樣她還可以保護媽媽，在每次爸爸要打媽媽的時候。
哪怕最後是媽媽牽著她來到街上，叫她乖乖等著，她一會兒就回來。
自然，她是沒有等來媽媽的。
有好心的過路人報了警，她就這麼被帶到孤兒院，不哭也不鬧。
自己動手把頭髮剪得亂七八糟，成天和一幫子男孩子瘋玩。
她是最讓院長憐惜的一個孩子，也是最讓她頭疼的那個孩子。
院長將每個孩子來到院裡的隨身物品交給他們自己保管，那件小襖便是她最心愛的事物。
尤其是在知道親子裝這一個詞之後。
果然媽媽還是愛我的吧。
她美滋滋地想著。
自己要將這件衣服好好收著。
偶爾一次在電視上聽到那首《天之大》，小狐兒被深深震撼。
大她幾歲的小哥哥賣弄學識，告訴她，那首歌是向媽媽表達自己的愛意的。
小狐兒日日夜夜吊著稚嫩的嗓音，不顧旁人的阻攔，甚至喊啞了喉嚨，終於將那首歌學得七七八八。
當然，是她自以為的。
以小孩子的聲帶，根本不可能唱出這首音域甚廣的歌兒來。
但這不可以否認小丫頭將這首歌深深烙進自己心中這一事實。
她認為自己可以靠這首歌兒留住媽媽。
小狐兒在不和小夥伴胡鬧的時候就靜靜坐在孤兒院門口的臺階上，帶著那件小襖。
有一天，她看到對面街道上有個女子，穿著相似的衣服。
不顧紅綠燈，小丫頭就這麼衝了過去。
然後······沒有然後了。
院長姐姐撥開人群，只見那件早已褪色的紅色小襖，顏色鮮紅如血。
小狐兒已經死了。
媽媽其實早已不要她了。
她是知道的。
只是……有些不情願罷了。
她現在存在的執念就是唱歌，為了那個被孩子們視為媽媽的院長。
不過，死亡什麼的，已經過去了吧？
小丫頭想著，現在她不就在院長姐姐邊上嗎？
至於棺材裡的那個，她才不管呢。
“這樣是不行的哦。”少年溫和的聲音在小丫頭耳邊響起，“你這樣企圖強行留在她身邊，是會讓她受到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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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她也會早早死亡，和你一樣什麼都忘了，孤零零地躺在雨中，躲在路邊。
“你願意嗎？”
小丫頭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
“那就走吧，不過晚上，倒是可以讓你和院長再見一次，你還可以唱歌給她聽。”
真的嗎？
小丫頭看向少年，眼睛亮晶晶。
“真的。”
少年牽著小丫頭走出院門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孤兒院對面的街道上，等著什麼人。
片刻，Alice也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戀戀不捨的孩子們。
院長也出來了。
比劃著告訴院長她日後每週都會來，Alice抱了抱每個孩子，向他們揮手再見，然後朝少年這邊走來。
Alice小姐自己沒有孩子，卻又喜歡親近孩子，在州廣時便是這樣，是孤兒院的常客。
這不，剛和少年來到滬都不到一週的時間，她就閒不住了。
這天其實還是小狐兒的頭七。
當天夜裡，院長做了個夢。
夢裡有九天銀河，她和一個小丫頭在河上泛舟歌唱。
“媽媽，對不起。還有，喜歡你。”
夢外，那蒼白美麗的臉龐上浮現出幾分血色，嘴角噙著笑意。
第二天，小丫頭和少年拉勾勾，笑著約好下次再見。
小狐的故事就這樣圓滿了。
喜歡你，才願意唱歌給你聽。
PS:毛阿敏老師的天之大，很動人的一支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