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世界變了樣。
還是那座奼紫嫣紅的大花園,精巧華麗的洋房在矗立在那裡。
花園裡的賓客言笑晏晏,看不見那掙扎哭泣的遊魂。
“哥……哥!”
身後是那個女孩虛弱的聲音。
你猛地回頭。
卻見她面色蒼白,嘴唇呈現青紫之色,呼吸似乎有些困難。
她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什麼,又掙扎著就要向地面倒去。
你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
“哥……哥!”
你抬起頭,茫然無措的模樣。
你看見花園裡的賓客一個個化作雕塑,然後消失。
那些傭人卻是在不斷掙扎,呈現和懷裡的女孩的相似症狀。
卻是懷裡那個女孩的症狀最為輕微。
女孩躺在你的懷裡已經失去了意識,時不時抽搐兩下證明自己還活著,白皙的肌膚上逐漸出現燒灼的痕跡。
“哥……哥……”依稀可以聽見她口中喃喃。
卻見她側偏著的腦袋,高領旗袍衣領下的一串項鍊滑落下來。
那鏈墜卻是一枚小巧的印章。
君茗。
“啊——”
你仰天發出一聲悲嘯。
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一種熟悉悲傷的情緒蔓延出來了。
你就那麼抱著女孩席地盤腿而坐,兩條修長白皙的大腿露了出來,讓那個稱呼你為哥哥的女孩枕在你的大腿上,能夠枕得舒服些。
你沉默著。
傭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已不再掙扎,花園裡的花兒一朵接一朵地凋零,化作死寂之地。
“唉——”
你聽見一聲悠悠嘆息,在花園裡盪出漾漾漣漪。
花兒重新開放,蜂兒蝶兒翩翩起舞,一切重新鮮活有了色彩,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傭人快速從地上爬起,茫然了一會兒繼續各做各的事情;就連賓客也一個接一個重新在花園裡浮現。
“你在幹嘛!”
一聲嬌嗔,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懷裡的女孩兒也睜開眼睛,兇狠地瞪著你。
你下意識鬆手。
她差點沒摔倒在地,憤憤地在你腳背上踩了一腳,方轉身離開。
你突然撲哧地笑了起來,肩膀不住抖動。
花園裡的賓客指著你竊竊私語。
你聳聳肩,又往別墅走去,大步流星,全然不顧他人的看法。
你在洋房裡繞著圈兒。
你在每一扇門的門口探頭。
是這間房間嗎?不是。那去下一間。
屋裡還飄著幾隻小小的遊魂,好奇地看著你這個到處亂找的傢伙。
你若無其事從它們之間穿了過去。
“喂,你在找什麼?需要幫忙吧!”
一個清清亮亮的男孩聲音在你身後響起。
你轉身,看見身後那人,還是一身繁複戲服,頭面還沒卸下。
是那個先前飾演杜麗娘的戲子?
“她”竟然是“他”?
那少年看出你的驚愕,眉眼彎彎,一甩水袖,顫顫巍巍又扯著嗓子唱了一句: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少年換了下氣,再開嗓,渾厚的男聲從纖弱的身體裡傳出: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
好了你可以閉嘴了。
你衝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世界清靜。
少年向你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輕輕擺動,掃在指尖心底有種瘙癢的感覺,你覺得那雙細長的眼睛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哪裡見過了。
你放開手。
“你在找什麼呢?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又是那副清亮的嗓音,聽起來少年還是個未過變聲期的男孩一般。
你再次轉身就走。
你的步速很快。
和先前一樣。
你路過了一扇扇窗,推開了一扇扇門。
只是這回身後多了一個呱噪的聲音。
“這邊男傭住的門房,那邊是女傭住的耳房……。”
不管你走到哪裡,走得多快,那個唱戲的少年始終跟在你身後,不緊不慢徐徐道來,看起來對這棟房子比你還熟。
頂著那麼重的頭面還走那麼快,也不嫌累。
你腹誹著。
若不是他的一身戲服實在礙眼,你準會把他當作家裡的主人。
前方是大小姐面若冰霜地走著,後面的“杜麗娘”亦步亦趨跟著,這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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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裡的傭人卻視而不見地繞開你們。
你受不了了少年的呱噪,停下瞪著他。
“哦,上頭就是客房了,怎麼,你想進去?”
他眉頭一挑,盈盈的眸兒又是令人心頭亂顫。
你悶不做聲繞開他接著走。
“你真的不想進去?你若是想進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啊……。”
“我想找一個房間,一個很簡單的房間,裡面有很多書,桌上有一套刻物的工具。”
為了讓他安靜下來,你提出自以為他不可能幫上忙的條件。
“有書的房間有很多,但你說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開口說起的時候,不知怎的,你總覺得對方語氣有些微妙,“不會是,堂少爺的房間?”
你再次停了下來,回頭直視那個男孩,似乎想要看透他濃豔妝容下面的神情。
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清澈異常。
“我可以帶你去哦。”
“我憑什麼信你?”你冷冷道。
“呀,你不信我?你怎麼可以不信我呢?”少年偏過頭,細長的雙眼透出幾分不解,“這是你家誒,大小姐,我一個過客,又能對你做什麼呢。”
少年的聲音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哼!”又是一聲冷哼。
過客?一個過客,為什麼會對他人的屋子比主人家還熟!
你還是跟著他了。
你也發現了,已經沒有人看得到你們了。
先前你也試過,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打麼又打不過,他依舊淺笑盈盈地看著你,像看不懂事的孩子。
不,他只是想和你玩鬧吧……
這種事情你也遇見過。
你將這個唱戲少年視作大洋房裡的惡魂了,真過度反抗激怒了他,怕對自己也照成更多的傷害。
除了跟著這個少年,你還能做些什麼?
現在你們之間的位置變了。
先前是你在前,唱戲少年在後。
現在顛了個序兒,唱戲少年在前面帶著路,你在後面跟著。
他引著你到了三樓一個關上的房間。
“這兒了。你一個人進去,還是我和你一起進去?”
你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這個時候傭人們又看得見你了。
你看著哭喪著臉迎了上來想要阻攔大小姐的傭人,又有種想發脾氣的衝動。
“算了,我還是幫你引開他們吧。”
少年以袖兒掩口胡盧而笑,然後水袖一甩,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傭人似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嚇了一下,方追逐著少年而去。
他從一開始就不想陪你進去吧?
漏洞百出,你卻無暇細想。
少年給了你一種“傭人隨時會回來”的錯覺,想要破局,就不得不照他說的去做。
不知怎的,你總覺得少年沒有絲毫惡意,只是對上他,會有一種“惱怒”的情緒蔓延。
你推開了門。
門邊的床上面朝裡熟睡著一個人影。
你想,這大概是那位在休息的堂少爺了。
你躡手躡腳進去,看見窗臺下面的桌子。
你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面的印章。
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