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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含悲忍淚託故交

諸葛龍晴無奈地撫摸著寬闊的腦門,喃喃自語著“必定要發生的事果然阻攔不住”,隨後帶著丫鬟秋盈和車伕馬錦棠去往了靈隱寺,屬實沒牌面。

而在另一頭,沈天揚急匆匆地趕向著目的地,就覺得身後有一陣不大但卻異常急促的腳步聲,下意識地回頭一瞥,卻看見的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你很快。”張天鋒追上來,只說了三個字。

“我可沒空和你賽跑。”沈天揚說。

“我知道。”儘管張天鋒如此回答,但簡短的回應難免會讓人覺得他是為了不干擾呼吸頻率,其實還是想跟誰分個高下。所以沈天揚又有了如下一問:

“那你跑我前頭幹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要趕著去哪兒。”

沈天揚近似於冷笑地輕笑一聲,說:“那就再快些吧。”接著,他就加快步伐,甩開兩個身位。

而張天鋒亦健步如飛,很快趕上。

兩個人就像較勁似的在道路上飛馳,可把後面跟著的那位累得夠嗆。

等前面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都開始叫門的時候,紀大官人才上氣不接下氣、跌跌撞撞地趕奔至二人跟前,扶著牆擦汗。

“你們、你們倆也、也忒快了些!也、也不等等我!”

“不知道你要跟來。”張天鋒說道。

“對哦,紀大哥你跟過來了,二娘子他們三個人,怎麼參加大會?”沈天揚也說。

“怕什麼,”紀天暉道,“二娘子女中豪傑,何須三個?有她一個人就夠了。你不是要辦要緊的事嗎,來這裡做什麼?”他抬頭看,寫有“保安堂”三個字的牌匾正掛在黑漆大門上。

“來的就是這裡。”

“來這裡?”

沈天揚沒有再多做回答,而是重重扣著門環,大聲問:“有人嗎?”

問了三聲,沒人答應。

“難道沒人在家?”

“今天是端午,肯定有人在家的。”張天鋒說,“叫這麼大聲還沒人答應,只能說明……”

“出事了!”沈天揚叫了一句,退後三步,抬頭看了看院牆的高度,稍作思量,便將卷寒劍插在後腰束腰上,接著又退後了兩步,一直退到巷子另一邊的牆壁,隨後平地而起,衝到保安堂的院牆邊,飛起雙腳硬生生走了上去,最後一手扶著牆頭,翻身進了院子。

張天鋒看完沈天揚翻牆頭的整個過程,也稍作思考,就學著他的樣子輕鬆進了院落。

唯有紀天暉,倍感驚奇地看著二人幾乎違背常識的動作,消失了身影,怎麼模仿也模仿不來,試了三四次,仍然扶著牆大喘氣,望壁興嘆。

沈天揚見紀天暉沒跟進來,便隔著牆說:“紀大哥你就在外面守著,有什麼意外就趕緊——”

“趕緊什麼?”

沈天揚沒有回答。

“趕緊什麼,你說呀?”紀天暉最恨別人話說一半,急切地問他。

沈天揚的聲音遽然變小了,紀天暉沒有聽見。他說的是:“趕緊逃命吧。”

張天鋒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們二人看見正房門口,有一條說不清有多長、足有尋常人大腿粗細的白色大蟒正在不停地翻滾扭動,並不停地吐著信子,還不時張開血盆大口,吐著什麼東西。

膽子再大的人,瞧見這一幕,也不免要兩股戰戰,不敢動彈。

而就趁著二人嚇得愣住的時候,有個女子手持龍泉雙股劍跳了出來,指著二人,厲聲呵斥:“什麼人,為何擅闖民宅?”緊接著,她就認出來其中一個,正是相國府的新晉狗腿子、林一飛的準女婿、以及坑害謝雍容取得鄂州劍社社主之位、曾經來保安堂療傷的沈天揚。

小青認出來他後,當即罵道:“好你個姓沈的,忘恩負義不說,還變著花樣害我大姐。前一陣子派牛鼻子老道登門鬧事不成,又叫人養蛇獴嚇唬我們,這次更好,找個和尚來叫我們家許官人勸大姐飲雄黃酒,害得大姐她……”小青此時眼含熱淚,已說不下去了。

“你誤會了,我——”

“事到如今還想狡辯?受死吧!”小青絲毫不給沈天揚解釋的機會,就一劍刺去。

本來超現實的事物就已經給了沈天揚足夠的震撼,現在加上歉疚之情,讓他幾乎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被一劍刺穿胸膛。

間不容髮之際,就聽“叮叮”似打鐵聲音,火星四濺,張天鋒已然長刀出鞘,接連招架小青的快劍攻擊,但他沒有任何進攻的意思,僅僅只是防禦而已。

但在小青看來,敢還手就是無法容忍的,她愈發加快了動作,出招也凌厲兇狠更多了。

只可惜按照李天師的話說,動物修煉的精怪,首先要開智、然後要修煉,接著又要躲避七難八苦等等東西,先天能力是遠不及人的。因此一個五百年的蛇妖,不見得就比一個二十來歲的習武男子厲害。小青本欲發洩,見對方防守嚴密,滴水不漏,急得惱火,猛然間現出真身,張開蛇口衝張天鋒的眼睛噴了一口毒液。張天鋒下意識地一抬手,手背皮膚頓時被毒液腐蝕,留下一大片永久的傷痕,同時他也因傷拿不住刀,兵器墜落在地。小青趁隙就要取他性命。

就在劍尖快觸到張天鋒胸膛的時候,小青後面有人叫了聲:“青妹且慢!”

儘管十分想體驗一下戳人類心臟的感覺,但大姐的話不能不服從,小青咬破嘴唇,最終還是收回了雙股劍。

“大姐,為什麼不讓我殺了這兩人?尤其是他,忘恩負義!”小青乜了沈天揚一眼。

此刻白素貞已經吐盡雄黃酒,重又變回了人形。她看樣子十分虛弱。蛇最怕雄黃和酒,把這兩樣東西摻起來喝了,就會上吐下瀉,痙攣而死。她能保住性命已經實屬不易。自然規律是最厲害的法寶,此言果真不虛。

小青趕忙過來攙扶白娘子,白娘子告訴她:“若不是這兩個凡人,我已經受天雷而死了。”

精怪幻化人形混跡市井,很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倚仗周圍的人類躲避天劫。而白素貞和許仙朝夕相處,上天有好生之德,肯定不會降雷劫傷及無辜。然而今日,白素貞飲下雄黃酒,現出真神,將許仙活活嚇死,此處宅子裡也就只有妖沒有人了,只要一次軌道精準打擊,保準不會誤傷人類。怎料想沈天揚猜出李天師改宗目的,和張天鋒緊急趕到此處,才避免了一場天雷,因此白素貞還叫小青感謝他們。

不過即便白娘子本人,也僅僅簡短稱了句謝,就急忙返身回屋,對著躺在地上,已經被活活嚇死的夫君垂淚。

沈天揚和張天鋒也跟進來,說白娘子醫術高超,趁時間不長,趕緊救一救許郎中。

但白娘子告訴他們,許官人本來膽子就小,加上他對夫人的真身沒有絲毫瞭解,又是朝夕相處的夫妻,自然承受不住打擊,一下子三魂七魄均已嚇散,徹底死了。

“那之前您數度起死回生,怎麼這會就救不了呢?”

“你們有所不知,之前的起死回生只是表象,能救活主要還是傷者本身並未完全喪失生命體徵,意識尚存,只要進行合適的引導,還是可以將魂魄收攏,形成起死回生的假象。”

“假象?”

“對,世上哪有真的能起死回生的人?”白娘子臉色慘白,對著丈夫的屍身,完全沒有了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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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難道許官人就真的這樣死了嗎?”白娘子感到痛苦,小青也跟著她悲傷。

白素貞哽咽良久,忽然眼神一變,說:“不會的,還有一種辦法可以救他。”

“什麼方法?”沈天揚和張天鋒也感到好奇,難不成世上真有能讓死人活過來的良方?

“崑崙山,”白素貞道,“西遼崑崙山,多有奇珍異草,據說有一種雪靈芝,曾醫治好耶律大石的皇后蕭塔不煙,或許取得雪靈芝,夫君還有救。”

“西遼?在什麼地方?”沈天揚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

“過去的西域,如今西夏的以西,契丹人後建的國家。”

“那得遠到什麼地方去?幾千裡得有了吧?”

“別說幾千裡,就算遠到天邊去,我也要取回靈芝仙草,救回官人。”

沈天揚不免要問:“來得及嗎?”崑崙山,遠在西北天邊,一來一去就算晝夜不息、趕乘驛馬,也得要有一個月之久,現在是五月初,等一個月回來,估計許郎中都臭了。

“來得及,我自有辦法,”白素貞轉向小青,耳語吩咐幾句,小青重重點頭。

“但是,大姐,”小青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去崑崙盜靈芝,路途遙遠不說,倘若被遼軍看見,如何是好啊?”

白素貞眼神堅毅,與小青緊握雙手道:“含悲忍淚託故交,為姐仙山把草盜,你守住官人受辛勞。但願為姐回來早,救得官人命一條;倘若是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的遺體葬荒郊,墳頭種上同心草,墳邊栽起那相思樹苗,為姐化作杜鵑鳥,飛到墳前也要哭幾遭!”

言畢,沈天揚和張天鋒就覺著眼前彌散起一陣紫煙,那白娘子竟大變活人一般倏地消失不見了!

張天鋒瞪大眼睛四下尋覓,恁是找不到任何白娘子存在的蹤跡了。

“別東張西望的了,如果你們真是來幫我們的,就趕緊動作起來。”小青對他說道。

“我能幫什麼忙?”

“看你有膀子力氣,你去地窖,把地窖裡的東西都搬出去,騰出地方來,我要做法。”

“好。”

“至於你,”小青又對沈天揚說,“有良心的話,就搭把手,幫我把許官人抬到地窖去。”

“我——”看著地上的死人,沈天揚多多少少有些瘮得慌,再加上他有個相當好的藉口:“才想起來,今天我本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你來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呢?”

“青姐莫要動怒,小生的確有要事要辦,這樣吧——”沈天揚說,“我還有個兄弟,他也很有力氣,讓他來幫忙吧。”

“誰?”

沒過一會兒,紀天暉就在疑惑與苦惱中,當起了抬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