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順利地得到了淨城人民的歡迎。
這是十分奇異的事情――對於絕大多數人員而言，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區別，比如外頭的人之間，或者淨者之間，其實都是沒有多少區別的。除了性別這種古老的個性特徵我們沒有消除以外，我們從智力到學識實際上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雖然淨者當中每一個人擅長的領域都不盡相同，但他們學習的速度是相近的）。
哦，可能還有每個人身上規則的不同吧。但那在黃星上的差別也是不大的――我們還沒有出過特別奇異的規則能力者。或者說，我們已經透過統計整理過我們身上能夠誕生的規則的範圍了――無論我們的規則有多奇異，總是可以預測到的。
該從哪裡說起呢……我現在的身份有些微妙。
我受到歡迎已經又是挺長一段時間之前了。冷血洗滌的通知與同志遲遲沒有過來，我都有些焦急了――說好的兩萬篇論文的量，在我的工作下，早已超量完成了，我甚至開始推導下一步的程式，而實驗模型我也做了不少――可能已經霸佔了一條街吧。因為不是親自擺弄的，我也不知道具體能佔多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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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不是親自”也就是我現在這個微妙的身份的一個後果了。
“淨城學會會長”。
這個學會是一個剛建立、甚至剛興起的組織。而會長是投票上任的――全票透過了我的會長地位，雖然我沒有參加他們的選舉。
――當然以我們黃星人的尿性，他們多半也是沒有舉辦選舉儀式的就是了。
全城人的推崇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我幾乎是和宏先生坐在了對立面上。
更加糟糕的是，我是在宏先生說的話裡瞭解到這個身份的。
自從那天整理完全部的資料，我就再沒有出過門了。我不確定外頭的程式究竟需要多長的時間，因此爭分奪秒地盡力趕製出這些篇論文。
好在宏先生上次親自登門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意見，反而是堆滿了歡喜的臉色，似乎對我的行為十分滿意。
“9197先生！”他說，“如果您願意留下來，在下這個大會主席的位置是全願意給您的！”
力有未逮敬謝不敏。抱歉了您吶。
他也明白這話不過只能作玩笑，我是不會改變想法的。
而在那天他通知我成為學會會長這個訊息之後，每天都有些自稱學徒的淨者前來造訪。
我很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甘願犧牲時間光臨寒舍（說寒舍也似乎對不起提供住所的宏先生），結果他們的回答十分統一：是過來學習的。
圖書館的資料整理完成之後有些淨者的學習工作就暫時結束了――比如研究歷史的那些淨者。這部分突然空閒下來的淨者也就把在我這工作當做了原本工作的替代品。
有夢想的人總是閒不下來的。
我自然樂得手下多幾個能幹活的幫手，只仍然保持著對每一位淨者的尊敬而差使著他們幫助我做一些事情――比如搬動我建立的模型到大街上去。
這當然不是忽略了他們的學者屬性，單純將他們當做苦力，而是他們要求的――優先觀看雕塑的權力，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爭這個。
於是日子就這麼過去，淨者自然是擁有安靜的基本素質，我的研究時間裡完全沒有被打擾到，甚至到了後來我們都形成了一些默契，比如我剛完成一尊模型的製作，轉身的時候就會有淨者安安靜靜地將模型抬走。而他們理解我的作品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了――這個我是從宏先生那裡瞭解到的――原本是新作品放在街上幾天之後他們才有人明白這是哪一個系列的修正作品，才會將舊作拆解；現在是這邊一完成，那頭就有人行動了。甚至到了最近，已經有淨者可以直接拆除我的作品放上自己的作品了。
人類進步的速度真是快吶。
還有一點――淨者這個群體的身體素質明顯變好了。
這是從從未輪換的一位先生臉上看出來的。第一天到的時候，他的眼眶幾乎是烏黑的，顴骨更是因為積瘦而顯得線條畢露。最近他的體型甚至是有些富態了。
我特地問過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微笑說，原本每天攝入的能量還不夠閱讀兩篇論文的，但如今能量卻是足夠有積累的了。而又沒有“儀表”的他便用最原始的方式將能量儲存在體內了。
淨者的身體其實比藍星人強不了多少。
這是來自外頭的限制：每天分配給我的能量之於我研究消耗的量不過只是杯水車薪。
外頭似乎認準了不給淨區多少可能性。
至少對歧視的反抗這一點他們是限制了。
缺乏資源如何鬧革命？
他們理所當然地就認定淨者們會因此按兵不動，多年來似乎都是這樣的。
其實不然。
如果他們願意多分配一些能量……哪怕只是黃星公民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這些淨者就能多看多幾篇論文……之前他們可是消耗白白幾萬年在這可憐的事業上了啊！
冷血究竟是一種多可怕的東西啊。
為什麼就不能相信這些樸實的淨者能夠發揮出與公民一樣的價值呢？這樣限制又是否違背了當初建立淨區的那位前輩的想法呢？
大概是沒有人知道的了。
這群淨者的愛星心恐怕還要比外頭人的熾熱幾分吧。
啊，完成了。似乎這樣一邊想著與研究無關的事情一邊建造著模型很對不起我身邊那幾個學徒啊。
順帶一提哪怕我的想法跑題了手上的模型也是不會出錯的。
哎？我跑題了？
最新完成的模型是一幅畫。
我瞎畫的，但是頗有藍星人講的什麼“超現實主義”的風味。在畫作底部是一排的擁簇成黑色色塊的人頭，之上是無數彩色的粗曠線條，照著畫作上部的一個黑色小球。黑色小球周身還環繞著一圈金色的光紋――我用黃星的文字在上面描出了諸如“進化”的扭曲字樣。
這是用大量的純粹能量增強規則的程式。
――參考了藍冰的弟弟的規則構建的擬態規則。內容也十分簡單：使用大量能量強化規則。
採用純粹能量的理由也非常簡單――因為我們體內的能量是直接輸送到規則使用的，而我們攝入的“復”之中的能量卻是要低階一些。
至少是不能夠用於組建這條擬態規則的吧？
這麼長時間裡我製作的模型都是理論的，這一次終於是擬定了一條方案出來，各位圍觀的淨者也是有些訝異。
“這可是您第一次製作學術應用呢。”一位淨者評價道，“但是非常完善啊。我從未見過比這可行性更高的方案了……”
“是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附和道。
竟然是宏先生？
他微笑地看著我，說出一句我等待已久的話：“9197先生，通知已經發下來了。再過兩個淨區日您就要被帶出去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