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世界之靈
那熾熱如紅寶石般的焰芒將整片黑白空間重新染上色彩。
宛如被劍上的火焰點燃一般，結衣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在一瞬間燒散，浴火重生中出現的是一件宛若紅蓮、裙襬燃燒著熾焰的連衣裙。
熱情的紅色與結衣白皙的肌膚交相輝映，讓她顯得威嚴而神異。
她將那把遠超過自己身高的劍噸的扎入黑色岩石構成的地板。
隨著這一動作，所有的色彩重新恢復到原樣。
不同的只是，由莉耶兒和辛卡昏迷不醒，而剛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守墓者溫馴地半跪在結衣的面前。
我阻攔下準備開口的亞絲娜，靜靜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汝竟然也……”
結衣彷彿換了個人一般，再不見半點原先天真可愛的氣質。
“咔……咔……嘶……”
像是許久不曾上油的腳踏車鏈條發出的聲音從守墓者的咽喉發出。
大概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導致他差不多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
明明實力如此強大，我卻覺得從那滿是血絲的眼球中，看見明顯的恐懼神色。
本來我還不明白，可下一刻……
“唉~”
與結衣此刻稚嫩面容嚴重不符的，一聲帶著滄桑的嘆息微微震動四周的空氣。
結衣不再是威嚴的、高高在上的語氣，換做如同朋友一般的言語。
“是嗎，你您也沒擋住侵蝕啊，看來，祂快降臨了……抱歉……”
沒頭沒尾的話語中，我平靜地接受祂即將降臨的事實。
可守墓者卻激動起來，眼中的紅光不停地閃爍，到最後，竟然直直撲向懸浮於半空中的結衣！
“小心！”
亞絲娜的一聲提醒脫口而出。
我手中的暴虐者一動，才準備出手幫忙，結衣的火焰劍再次動了起來。
無與倫比的熱量彷佛太陽耀斑爆發一般，發光的刀刃一點一點地“吞沒”銀色的利爪。
結衣的長髮、連身裙，以及守墓者身上崩斷的繃帶都以即將被撕碎的勢頭往後飛起。
飛散出來的巨大火花更將迷宮內染上明亮的橘色。
沒有僵持，沒有對抗。
守墓者那讓我束手無策的“綠爪”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中爪子齊根而斷。
下一瞬間，化為炎柱的巨劍不斷積蓄的熱量全都爆發出來，往守墓者的臉中央砍了下去。
“這快趕上爾科亞級別的力量了吧。”
我體內魔力覆蓋全身，將力量爆發帶來的巨大衝擊波穩穩地隔絕在亞絲娜之外。
即便如此。我和亞絲娜因為那瞬間出現的大火球強大的氣勢，依舊不禁瞇起眼睛，同時舉起手臂護住臉龐。
在結衣將劍斬落的同時，一道炎龍跟著呼嘯爆炸，紅蓮的漩渦把守墓者巨大的身軀淹沒其中，較勁的力道將其往通道深處流竄進去。
在一聲巨響中，微微聽到守墓者臨死前的慘叫聲。
等待再度睜開因光芒過於炫目而閉上的眼睛時，守墓者的身影已經消失。
通道裡遍佈搖曳著殘留的小小火苗，不時還發出啪滋啪滋的小爆音。
而在正中央，只有結衣一個人低頭站著。
插在地板上的火焰劍和出現時的場景一樣，發出化作火星消散於空氣之中。
亞絲娜撐起總算恢復氣力的身體，用細劍代替柺杖慢慢站了起來。
我轉過身，一把扶住身形微晃的亞絲娜。
我們向著安靜挺立於前的少女邁進
了幾步。
“結……衣……”
亞絲娜用沙啞的聲音叫出她的名字，少女靜靜地轉過頭來。
小小的嘴唇浮現出笑容，但那又大又漆黑的眼睛卻積滿了淚水。
結衣仰望著亞絲娜與桐人，平靜地說道：
“爸爸……媽媽……我全都想起來了……”
黑鐵宮地下迷宮最深處的那個房間是個標準的正方體空間。
入口只有一個，中央一具銘刻有玄奧紋理的黑曜石棺材靜靜地躺在那兒。
我和亞絲娜靠著石棺坐下，沉靜地等待著結衣發言。
由莉耶兒與辛卡已經早一步離開，所以如今只剩三個人。
說完想起一切之後，結衣維持了幾分鐘的沉默。
她的表情不知為何看來非常悲傷，亞絲娜表情猶豫不定，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開口詢問。
“結衣……你想起來了嗎……？關於自己以前的事情……”
結衣低頭繼續沉默著，看不清她的表情。
最後用力點了點頭。
抬頭的那一刻，我所見的是微笑著不斷有著淚珠滑落的面容，動起小小的嘴唇。
“是的……劉璃、亞絲娜，我現在就跟你們說明。”
在聽到這慎重語氣的瞬間，不好的預感緊緊揪住了我的胸口。
我無奈地確信，有某樣事物結束了。
側過臉看著亞絲娜強忍淚水的表情，顯然，她也明白，有些東西，已經結束了。
我有些自怨自艾起來。
果然，最開始的時候就不應該探尋下去嗎？
可惡，這應該是我貪圖世界點罪有應得吧。
就算要懲罰也應該我一個人就夠了啊，竟然還拖累亞絲娜，讓她那麼傷心！
不管我如何懊惱，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地步了。
在四角型的房間裡，結衣的話語緩緩地開始流洩出來。
“這個名為刀劍神域世界，是由一個龐大的系統進行管制。而這個系統的創造者，是至高無上之女神——地母神大人。”
“地母神……”
我目光一閃，輕聲呢喃。
“嗯，就是地母神大人，地母神大人是世界意志的化身，刀劍神域世界的一切都是地母神大人創造的。”
結衣說道這裡，眼中有著崇拜的光芒。
“結衣，那你呢？你在這其中又是什麼樣的存在……是相當於世界管理者嗎？”
結衣保持數秒鐘的沉默後，輕輕搖了搖頭。
“地母神大人在一次外敵入侵中，與敵人大戰一場，最終雖然將敵人擊退了，可世界也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結衣的神色黯然下來。
“地母神大人幾乎消散，為了保護住世界，耗費了最後的力量，將另外一個依附於我們世界的小型世界與我們的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說到這裡，我的思路也逐漸清晰了。
“而我，就是新誕生的世界之靈，或者說僅僅只是地母神大人殘餘的一點真靈衍生的世界意識。”
過度驚訝的亞絲娜倒吸了一口氣，一時間無法理解剛剛所聽到的事情。
“殘餘真靈……?世界之靈……？”
沙啞地提出問題後，結衣保持悲傷的笑容點頭。
“世界之靈是不存在感情的，所以，這全都是假的……包括這眼淚在內……亞絲娜小姐，對不起……”
這句話並不是胡言亂語的，世界之靈很多時候可以稱之為“天道”。
在“天道”的面前，萬物皆為芻狗，所有
一視同仁，似乎真的沒有“感情”這種奢侈的東西。
眼淚不斷從結衣的雙眼流了出來，化為光的粒子消散。
亞絲娜輕輕踏出一步，往結衣身邊靠過去，手伸出去。
結衣卻微微搖了搖頭，彷彿在表達，自己沒有接受亞絲娜擁抱的資格。
亞絲娜像是仍無法相信這件事，硬是把話擠了出來。
“但是……但是，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世界之靈這種存在。會發生這種情況……？”
“……十年前，刀劍神域世界有一次混亂……”結衣低下視線，繼續說明。
“那次混亂，是初代人類英靈被汙染後造成的。當時為了阻止暴走暴走的英靈將刀劍神域世界毀滅，還未能成熟掌握世界力量的我出手了。”
我反射性地察覺到，那個汙染源頭是那半截，被遺留下來的“戰利品”——綠色獸爪。
在壁畫上看到之後，我覺有所察覺，沒想到還真的被這玩意鬧出事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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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衣幼小的臉龐浮現沉痛的表情接著說。
“我耗盡所能動用的力量也無法徹底毀滅那只獸爪，最後只能暫時將其封印在樹爺爺的體內，沒想到……樹爺爺最後也沒能抵擋住汙染……”
在這安靜的地下迷宮底層，只有結衣那帶著濃郁的悲傷之聲飄蕩著。
我和亞絲娜與只能沉默地聽著她的述說。
因為我們都明白了，那守墓者，即便是內心恐慌，最後仍然主動出手大概是為了尋死吧。
“在那之後，我將世界的管理權限交到了阿姨手中，然後陷入了沉睡。一年前，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有一股龐大的恐懼、絕望、憤怒等等負面感情入侵了我的思緒，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我的意識被逼入了更深層次的休眠，也就是失憶的狀態。”
我和亞絲娜對視一眼，一年前，正是SAO正式開服的日子。
那麼，這股負面情緒的來源就很清楚了。
“直到有一天，我感受到一股親近的氣息，像是親人般安靜，溫暖的味道，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裡我想要接近那個散發著好聞味道的人，在感應到那個人具體停下來的位置之後，我便破層來到了那裡。”
“那裡是指第二十二層的那座森林嗎……？”
結衣緩緩點了點頭。
“是的，爸、劉璃……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見面……當我在森林中看見你的身影時……真的非常高興……很奇怪吧，明明只是無情的世界之靈……”
眼淚不斷掉了下來的結衣閉上了嘴。
而受到某種無法形容的厭情衝擊的亞絲娜，則將雙手緊握在胸前。
“結衣……你是世界的意識，對吧？在這個世界你應該擁有真正的全知啊……”
亞絲娜如此呢喃，結衣則微微歪著頭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我實在無法再看這對笨蛋母女糾結下去。
世界之靈？無情物？那種事情怎麼都好。
我往前跨了一步，將一大一小攬入懷中。
“結衣，世界之靈也可以擁有自己的感情啊，不然地母神為什麼會為了這個世界拼盡所有呢？那不是因為愛嗎？”
接著以溫柔的語調問道：“那麼，結衣所摯愛的是什麼?”
“我……我……”
結衣拼命將纖細的雙手往我和亞絲娜伸來。
“我最愛的是你們……我想要永遠跟你們在一起……爸爸……媽媽……！”
亞絲娜溢位的淚水止不住地順著臉龐滑落，緊緊地抱住結衣那小小的身體。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