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貨幫主說的沒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我們也看清楚了那團黑影,的確是一群馬,馬上一群人。卸貨幫主的描述還是太粗糙了,很多細節都沒有講到,比如說那些騎手的坐騎統統都是西域著名的大宛馬,騎手們人人披著式樣統一的黑色皮甲,人手一柄彎月刀。
我說:你有沒有搞錯?你見過有這樣的幫派?
卸貨幫主斜了我一眼,滿是滄桑的老臉上顯出一絲對年輕人的優越感,他說:連輕人,裡還系太論了。
我對姬湯說:這什麼毛病,這一會兒的功夫連口音都變了。
姬湯這才如夢初醒一般,他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想著我們快速移動,彷彿一片貼著地面的黑雲的馬群,嘆息了一聲,說:沒錯,是魔門的摩門教騎兵。
我說:哈?什麼鬼繞口令?
姬湯指著遠處說:你看,那些都是異族人,相比之前我們看到的那些騎兵,這些人的馬術更為精湛,戰馬和裝備也更為精良。這些人曾經都是散佈於整個西域的馬賊,或者破落國家的騎兵,他們信仰摩門教——就是拜火教——被秦太虛用手段收伏之後,就成為了他手下最為剽悍的戰力,因為成軍於曳落河,所以以之為名。曳落河騎兵一共有三千,由投靠秦太虛的拜火教護法,原勃律國元帥阿卜杜拉·拉法葉統帶,進退有度,軍法森嚴。我沒想到,面對江湖盟這樣的勢力,秦太虛居然會把它們派出來,而且還留到現在才投入戰場……哎,江湖盟從今往後,要從江湖上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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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湯說的沒錯,今天之後,江湖盟的名號就再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他死了以後,我行走江湖,從未聽人提起過。
連帶著今天的白羊子之戰。
不過,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另一件事,甚至超過了對眼前正在飛速逼近的曳落河騎兵的恐懼。
姬湯為什麼會瞭解這麼多?
我們普通的江湖人,最多知道那邊是魔門騎兵,就像卸貨幫主一樣,撐死了看出了這些騎兵好像很厲害,摩門教是怎麼看出來的?甚至還知道名叫曳落河,統帶著是那個阿什麼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我的心頭,我感覺身體甚至有些僵硬。看著姬湯那莫名悵然嚴肅的表情,我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個猜測是如何的瘋狂而不切實際。
然後,我問:師父……不是,姬湯兄,你該不會是……
姬湯沒有回答,曳落河騎兵已經賓士到了我們面前,彷彿一塊滾動的鐵流,在接近我們時,突然又從中間一分為二,從我們兩側繞道而馳,又在我們身後十步的位置重新匯成一股,洶湧奔向遠處的戰場。
卸貨幫主因為過度的驚駭而翻著白眼,從馬背上撲通一聲栽了下去。
如果到這一刻,我還沒有看出答案來的話,那我就比卸貨幫主還瞎了。
我說你說吧,你的真實身份時什麼,我看看我能不能挺得住。
我在內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師父說他是魔門護法甚至是副門主我都不會感覺到任何的驚訝。
三千曳落河騎兵,從我們的身旁滾滾而去,馬蹄踐踏地面,讓騎在馬背上的我身心俱為震盪,我甚至感覺到,我們腳下綿延萬里的崑崙山脈也在這如雷的馬蹄聲中顫抖。
三千騎兵繞開我們賓士而過,姬湯始終沒有說話。
三千騎兵在我們身後消失之後,我們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個人。
一個一身青衣的人,騎在一匹毛色純白的大宛馬上,用一根青絲在腦後匆匆挽了個髻,多餘的長髮就披在兩頰邊,臉頰略微瘦削,眼神帶著一絲絲慵懶。最初看見那如雲的騎兵時,我就看到這個人了,他就像是一個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異數,被排斥在三千鐵騎之外,但同時又像一粒再普通不過的塵埃,混在這藍天白雲黃草之間。
這種感覺很奇怪,我似乎在哪裡體會過,直到這個人輕輕一磕馬腹,一人一馬緩緩向我們而來時,我才恍然想起,似乎曾經在獨孤五陵和沈素的身上感覺到過,但又不太一樣,相比起獨孤五陵和沈素,他身上的這種超脫感更徹底,更乾淨。
我問姬湯,這人是誰。但師父沒理我,他直勾勾盯著眼前這個二十多歲最多三十出頭的青衣騎手,好像在思考什麼很嚴肅很沉重的問題,一言不發。
我隱隱猜到了什麼,但我不敢說。
青衣騎手停在了姬湯的面前,兩個人彷彿同時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他們兩個的。
姬湯嘆完了氣,攤開手說:“秦教主,求求你,饒了我吧……”
我在心裡哀嘆,別那麼慫好不好,就算對面是魔門的教主,天魔王秦太虛,你也好歹保持一點尊嚴啊……啊不對,秦太虛啊,這個人是傳說中的天魔王秦太虛啊……
青衣騎手嘴角扯動了一下,突然咧出一抹笑容,他一把抓住姬湯的馬韁,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他似乎笑得很開心,就像抓到了一個思念了多年的人一樣。
我想完了,師父一定欠他很多錢,你看被抓住以後,秦太虛笑得多開心。
秦太虛止住笑,他一隻手牢牢抓著姬湯的韁繩,盯著他的眼睛,興奮道:“這下看你往哪裡跑!師父!”
我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明知不敵,也至少要給姬湯創造一個逃跑的機會,但是這一刻我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了一般,連動都動不了。
師父?什麼鬼?這不是我師父嗎?
快,快來人啊,光天化日之下,秦太虛搶我師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