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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歸宿之島

大霧散去後,月氏海圖上露出一座綠得發黑的島嶼。眾人尚未來得及看清那島嶼的細節,海圖就快速恢復到了正常的大小。金線依舊明顯,但在遼闊的海上,那傳說中的歸宿之島只是一小塊濃濃的墨綠,靜靜矗立在旋渦之海的更東方。

“這是響應明月之力的島,看起來應該是終年大霧覆蓋,怪不得一直沒人發現它。”雪凌瀾的眼睛發亮,心裡難掩興奮。

“公主,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羽末省的表情依舊嚴峻,“月信川,你說那位先人死於瘋癲,原因是什麼?”

“我不知道。這只是我們月家的一個傳說,已經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長輩們都在迴避,醉心於造船事業,只有年輕人還始終熱衷於月家的航海歷史,我也不例外。”

“我在擔心,這座島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簡單,濃霧裡面或許是極其危險的地方。”

“海督,如果我們現在要走一條比我曾祖更艱辛的復國之路,我們理應面對比他當初更大的危險。”雪凌瀾抬手制止羽末省,堅定地說,“當我曾祖從一份古老的文獻中發現了龍吟,並決定前往一個危險的地方時,他的將軍會像你那樣勸說他嗎?”

“一定會。而且,與帝弋不同的是,我們現在承受不起失敗。”羽末省沒有迴避,依然嚴肅,“那時的雪家,是羽族最強大的家族,隨時有更多的士兵、更精良的武器,去支援帝弋的探險。可是如今,雪家已經被逼進絕路,我們現在擁有的,只有這二十幾艘船,和最後的這些士兵。”

“給我五十人就夠了,我們去搬足夠的蘭槎木回來。”月信川咬了咬牙,“那座歸宿之島我是一定要上的,不僅僅是為了修船的材料,更為了我月家航海世家之名!”

“月信川,我給你一百個好手。”雪凌瀾避開羽末省沉重的目光,看著另一邊這個身姿挺拔躍躍欲試的航海士,“但我要你們活著回來。”

一路往東,黎明的光剛剛穿過舷窗,先鋒艦隊就發來訊號,前方發現濃霧,霧中隱約有綠島。

雪凌瀾站在高高的圍欄上,遠眺潛藏在海霧中的歸宿之島。海綠色的島嶼宛若一隻破海而出的巨龜,隨著艦隊駛入迷霧,島上的情況一下變得清晰。與此同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海平面覆蓋在茫茫的白霧之中,空氣裡有著厚厚的水汽,被陽光拉扯成攝人心魄的紅霞。綠島帶著紅霞突然現身,如同巨大海獸身披火焰矗立在艦隊面前。

金線終結之處的海島,月家的歸宿之島,被他們找到了。

月信川走到公主身邊,破天荒地左手平貼心臟,恭敬地施禮道:“公主,我走了。如果我這次回不來,記得跟我父親說,那張海圖裡的一切,月氏祖輩航海的冒險,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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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平安回來的,我保證。”雪凌瀾沒有去看月信川,她的手緊緊地扣著欄杆,手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泛白。

“借你吉言。”

他們離開之後,時間過去很久了,登島的月信川還沒有回來。雪凌瀾焦急地在甲板上踱著步,她不時看向那座霧島,希望下一刻月信川就能破霧而出帶著士兵凱旋。

然而並沒有,海霧中是死寂一般的沉靜,只有大海的波濤聲傳入耳際。

“海督,如果單純只是收集木材,這個時間應該足夠了?”她向羽末省徵詢著。

“就算時間不夠,他也應該在登島之後派人跟我們報告一下具體的情況。”羽末省皺著眉說道。

“這座島看起來很奇怪。”雪凌瀾心裡閃過無數想法,她斟酌著說,“我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感覺,當它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總感覺島上隱藏著一股非常特殊的力量。這座島嶼太安靜了,靜得就像裡面沒有任何生命一樣。明明是感受明月星力的島嶼,我卻非常排斥它,更糟糕的是我距離那座島還是太遠了,不能確定我感受到的究竟是什麼。”

雪凌瀾凝視著被月信川留下的海圖,再次嘗試著將明月星辰力投入大海之中,那條航路隨之更加清晰。她滑動手指,最終撫摸到島嶼所在的位置,但一股排斥的力量瞬間將她的手推開,這令她有些訝異。於是她再次凝神,嘗試著用明月之力去激發那座島嶼,馬上她感覺到了更加強大的排斥力。伴隨這種排斥,她看見島嶼發生了鉅變,原本的深綠色變得更接近黑色,而陰冷的海風開始包裹著島嶼,因明月而顯露出的航線開始變得黯淡,整個海面好像都被激怒了。

“明月止步於此……”雪凌瀾默唸著,她猛地抬起頭,一邊向外跑去,一邊對著羽末省下達指令,“快!召集一群明月感應力最強的戰士,我要為他們施加祝福術,然後帶他們去救人!”

羽末省緊跟著雪凌瀾的步伐:“發生了什麼嗎?月信川尚未示警……”

“他不會發出任何警示了。”雪凌瀾匆匆說道,“這是一座被暗月籠罩的島嶼,代表著仇恨與詛咒的暗月。”

羽末省猛地站定,他看向遙遠的如象龜一般的海島,陰雲籠罩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表情。

他總感覺,這一切,都有因果。

廣闊的森林中岔開無數條小路,每條路的盡頭都籠罩在一片未知的濃霧中。樹林中的大霧同樣也隱匿了闖入其中的羽人的行蹤:他們一身戎裝,如同獵豹一般潛伏著,眼睛卻比豹子還要銳利。

自從登上這座島,雪氏的士兵就始終保持著絕對的警惕,這裡濃厚的大霧中可能潛伏著各種各樣的敵人,一旦走神很可能就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此時的月信川看著眼前白茫茫的大霧,不禁皺了皺眉,他示意軍隊停止前行,原地做好警戒。

他所處的這處綠島,完全被植被覆蓋著,各種參天的樹木拔地而起,整座龐大的島嶼就像一個從未有人活動的原始森林一般。這就是月信川懷疑的地方,因為直到現在,除了軍隊前進發出的窸窣聲外,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存在。好像這座島上所有的動物都在沉睡,連鳥的叫聲都沒有。這相對於眼下草木的茂密程度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能再繼續深入了。”月信川想了想,對身後的士兵說道,“抓緊時間採集木材。”

說完,他彎腰挖了一把偏黑色的泥土,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泥土散發出一種特有的腥味,讓他心裡忽然微微有些感傷。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故鄉蘭沚島上也有這種黑色的泥土,只有在這樣肥沃的土壤下蘭槎木才能生長。這種土腥味瞬間喚起了他對故鄉的記憶,大片大片的蘭槎木被砍伐,隨之造就的是蘭沚島造船世家的威名。想到這裡他又不自覺地握緊了口袋中那個海貝,他咬了咬牙,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過。

大樹轟然倒地的聲音打破了月信川的回憶,他回過頭去,發現士兵們已經砍倒了一棵蘭槎木。月信川滿意地點點頭,但隨即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隨著大樹的倒下,他沒有聽見任何飛鳥驚空而起的聲音。

他記憶裡的蘭沚島上,每有一棵樹倒下來,都會有數百只飛鳥隨之驚起,它們總是悲傷地環繞在樹的四周久久,不肯離去。

他幾乎可以確認,這裡和蘭沚是截然不同的,這裡,是座死島。

月信川突然感覺到一絲恐懼,他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

“快,裝好蘭槎木我們就趕緊撤。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們很可能被某種‘東西’盯上了,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霧裡,我們快走!”月信川顧不上藏匿了,對著士兵們大喊了出來,他的頭皮一陣發麻,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湧入全身。

士兵快速執行著月信川發出的命令,巨大的樹木被他們放置在專門的板車上,隨即整支隊伍奔跑起來,試圖快速離開這片叢林。月信川奔跑在隊伍的最後面,感覺背後芒刺一般的感覺越來越強,他疾呼著讓眾人加速,近乎聲嘶力竭。直到衝出樹林的盡頭,他才松了一口氣,準備迎接大海和航船。

“月隊,那是……那是什麼……”一個士兵喊了出來,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倒了下來。下一瞬間,月信川的意識被重重地一擊,劇烈的頭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整座島嶼的寧靜驟然打破了,空氣中傳來呼呼的風聲,大風中不知道還夾雜著什麼,形成了一種怪異的聲音,讓月信川全身都在顫抖。他在不由自主地害怕,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他抬起沉重的頭望向四周,身邊的士兵與他一樣樣都倒在了地上,他們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眼中投射出來的早已不是白霧,而是近乎漆黑的深夜。月信川用盡全力爬到一個士兵的身前,使勁地晃著他,然而那個士兵卻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脖子,掐到自己面部脹紅眼睛幾乎要突出眼眶。月信川意識到,他竟然想著要用這樣的方式自殺!

月信川強忍著那股讓人精神崩潰的恐懼感,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想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們全隊的人都陷入這樣狂亂的狀態。但是眼前除了大霧什麼都沒有,大海不見了,遠處的霧中只有斑駁的樹影,泥土的腥味傳到鼻腔,夾雜著血的氣息。

他嘗試性地發了訊號,但是訊號爆裂開來之後就連聲音也被吞噬了,四周還是只有呼呼的風聲,遠在海上的眾人好像根本發現不了他的求救。

他的瞳孔逐漸被黑暗浸染,黑色的斑紋佈滿了他的整雙眼睛。他痛苦得喊出了聲,意識在逐漸模糊,恐懼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進犯著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直到最後他的眼前終於黑了下來,白色的大霧裡,他看見所有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只有他自己站著,如麥秸稈般筆直,卻如此孤單。

月信川覺得自己被束縛在了那裡,周圍看不清的鎖鏈把他牢牢地鎖在那個地方。他絕望地看著漆黑的四周,無數鋒利的刀刃懸停在他的頭頂。他的身體早已經被割穿了數個口子,血從傷口流下來,染紅了大地。

最近這些日子裡的恐懼充斥著他的內心,他好像看見了燃燒在蘭沚島上的大火,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把一切東西都燒得一乾二淨:親人、朋友、遮天蔽日的蘭槎林、停泊在港口的白荊花艦隊。只有他掙扎著抱著那張絕世的海圖,不讓火焰把它燒燬,最終他的身體化成黑色的焦炭,但海圖卻永遠留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但又似乎沒有,因為他還有感覺。

一片漆黑之中,他什麼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個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白色小點。

那是什麼?

如霧氣一般的小點,如星辰一般的亮光,它宛若飄搖的落葉,風一吹就會掉下來。

但它卻沒有如落葉般消逝,那亮光越來越大。月信川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也因此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原本緊緊包裹住他的漆黑,好像正在一點一點地融化裂開。

月信川睜開眼,茫然地伸出手來,他能動了。

視線的盡頭,霧氣如同簾子被掀開,有個女孩站在那裡,銀色的長髮像星辰那樣耀眼。

她的渾身散發出明月一般的光亮,是雪家的公主雪凌瀾,那個賜予他“白荊之舵”稱號的小姑娘。是她驅散了濃霧,帶著明月的光芒拯救了所有人。

“大家都在等你們,快跟我走。”她說出這句話,把身體僵硬的月信川扶起,霧氣將她的頭髮都打溼了。獨特的香氣和明月的光輝讓月信川完全清醒了過來,眼前的場景同時亮了起來。

二十四艘銀白色的大船如鐵壁般矗立在岸邊,白荊花的旗幟盛放著。一批軍人抬著還在恐懼中掙扎的同伴,剩餘的人扛著木材,向著軍艦前進。

“我要你們活著回來,我保證過。”

雪凌瀾拔出劍來,與大海一起,陪同英雄們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