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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現實和其他可能的對比

“好天爺,”酒吧老闆凝視著哈利,“這是不是——難道是——?”

哈利儘量向破釜酒吧的吧檯傾身靠過去,吧檯太高,都快到他的眉毛了。對這樣的問題一定要全力以赴。

“我是不是——莫非是——也許——誰知道——萬一不是呢——但是真正的問題是——是誰啊?”

“祝福我的靈魂吧,”老人低聲說道。“哈利·波特——太榮幸了。”

哈利楞了一下,開始反擊。“啊,是的,你很敏銳——多數人都不會這麼快就認出來——”

“夠了,”麥格教授說。她的手在哈利的肩膀上握緊了。“別打擾這孩子了,湯姆,他才來,還不習慣。”

“但是真的是他嗎?”一個老太太顫巍巍地說。“是哈利·波特?”吱的一聲,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桃樂絲——”麥格警告她。她環視房間,那種凌厲的眼神應該足夠嚇退任何人了。

“我只是想握握他的手,”老太太小聲說。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伸出一隻佈滿皺紋的手,哈利小心地握了一下;他完全莫明其妙,有生以來還沒這麼不自在過。淚水從老太太的眼睛裡滾下來,滴在他們握著的手上。“我的孫子是個傲羅(巫師警察)”,她低聲說。“七九年就犧牲了。謝謝你,哈利·波特。謝謝上天把你賜給我們。”

“別客氣,”哈利機械地說,然後他轉過頭,用受驚和懇求的眼神看了麥格教授一眼。

麥格教授在大家正要圍上來的時候猛地跺了一下腳。她發出的聲音讓哈利對“世界末日的霹靂”這個俗語有了嶄新的理解。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我們趕時間,”麥格教授若無其事地說。

他們很順利就離開了酒吧。

“教授?”他們走到後院以後,哈利開口了。他本來想問剛才是怎麼回事,卻奇怪地發現自己問了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坐在角落裡的那個蒼白的男人是誰?有一隻眼睛在發抖的那個人?”

“嗯?”麥格教授答道,聽起來有點驚訝;可能她也沒想到哈利會問這個問題。“那是奎里納斯·奇洛教授。今年他會在霍格沃茨教黑魔法防禦術。”

“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覺得好像認識他…”哈利揉了揉額頭。“而且不應該和他握手。”就像遇見了曾經是朋友,但是後來徹底反目的人…其實不完全是這樣,但是哈利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還有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麥格教授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波特先生..你知不知道..你曾經被告知多少..你父母去世的經過?”

哈利堅定地回望著她。“我的父母還活著,很健康,他們一直拒絕告訴我我血緣上的父母是怎麼去世的。我由此推斷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令人欽佩的忠誠,”麥格教授說。她的聲音低下來了。“可是聽你這樣說,我有點受傷。莉莉和詹姆是我曾經的朋友。”

哈利轉開視線,忽然覺得很羞愧。“對不起,”他小聲說。“可是我有媽媽,也有爸爸。而且我知道,如果把現實和……和我自己的完美的想象比較的話,只是自尋煩惱罷了。”

“你有驚人的智慧,”麥格教授靜靜地說。“不過你血緣上的父母實際上死得非常勇敢,他們是為保護你死的。”

保護我?

某種奇怪的東西攫住了哈利的心。“到底……發生了什麼?“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她用魔杖點了點哈利的額頭,他的視線模糊了一瞬間。“給你化裝一下,”她說,“這樣就不會再發生剛才那種事了。至少得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她伸出魔杖,在一面磚牆上敲了三下……

……牆上出現了一個洞,擴大,延展,顫動著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拱門,門的另外一邊是長長的一排商店,上面掛著銷售藥鍋和龍肝的廣告。

哈利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這比把人變成貓差遠了。

於是他們一起向前,走進了魔法的世界。

有人在兜售跳跳鞋(“真正的粘泥做的哦!”),還有“刀子+3!叉子+2!勺子+4點!”這樣的叫賣聲。有把你看到的任何東西變成綠色的眼鏡,還有一排舒服的單人沙發,為緊急情況配備了彈射座椅。

哈利的頭一直在轉來轉去,好像想從脖子上旋下來一樣。這種感覺就像漫步在《進階龍和地下城》的遊戲手冊裡的魔法道具部分(他沒玩過這個遊戲,但是很喜歡看遊戲規則手冊)。哈利努力地不漏過任何一件正出售的東西,萬一能碰上無窮迴圈祈願魔咒所需要的三件魔法道具中的一件呢。

哈利接著看到的東西讓他完全不假思索地從副校長身邊走開了,他向一家藍磚砌成,銅色鑲邊的商店筆直走過去。麥格教授攔在他對面,才讓他回到現實中來。

“波特先生?”她說。

哈利眨眨眼,意識到了他剛才做的事。“對不起!我剛才忘記是和你在一起了,還以為是和我的家人一起出來呢。”哈利指指那家商店的櫥窗,上面用耀眼的大字寫著“比格班姆的卓越藏書”。“如果經過一家之前沒去過的書店,一定要進去看一看。這是我們家的家規。”

“這是我聽過的最拉文克勞的事了。”

“什麼意思?”

“沒什麼。波特先生,我們需要先去古靈閣,魔法世界的銀行。你血緣上的父母在那裡有一個庫房,裡面是他們留給你的遺產,你需要錢去買學校的用品。”她嘆了口氣。“還有,我想,你也可以取點零花錢買書。但是我覺得最好還是暫時等一等。霍格沃茨有一個很大的圖書館,裡面有各種魔法典籍。還有,我相當確定你以後的宿舍會在一個高塔裡,那裡還有另外一個涉獵很廣的圖書館。你如果現在就買書恐怕會全部買重的。”

哈利點點頭,他們繼續向前走。

“請別誤會,這個讓我分心的策略太高明了,”哈利說,他的頭還在轉來轉去,“在所有讓我分心的努力中,你這個大概是最厲害的了。但是不要以為我已經忘了我們剛才的談話。”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你的父母——或者說你的媽媽吧——恐怕她沒有告訴你是非常明智的。”

“所以你寧可讓我繼續處在幸福的無知狀態中?你這個計劃有個缺陷,麥格教授。”

“我知道,那是毫無意義的,”女巫聲音發緊地說,“街上隨便什麼人都能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好吧。”

於是她向他描述了“那個不能提及名字的人”,黑魔王,伏地魔。

“伏地魔?”哈利低聲說。這本來應該讓他覺得滑稽的,但是並沒有。這個名字燃燒著一種冰冷的火焰,殘忍無情,如鑽石般澄明,像純鈦金屬的錘子向柔軟的血肉之軀的砧臺重重落下。哈利在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渾身發冷,他決定以後還是使用比較安全的稱呼,比如“神秘人”。

黑魔王像野狼一樣席捲了英國的魔法界,撕裂和破壞著他們日常生活的組織和脈絡。其他的國家都深表擔憂,但又猶豫著不願意介入,也許是出於冷漠的自私,也許只是單純地害怕,因為無論是誰率先反對黑魔王,他們的和平就會成為他的下一個破壞目標。

(旁觀者效應,[1]哈利想,回想起Latane和Darley做過的試驗,發現在有人癲癇病發作的時候,如果只有一個人看到,獲得幫助的可能性比有三個人同時看到的可能性還要大。責任分散了的時候,每個人都希望其他人先站出來。)

食死徒們隨著黑魔王的崛起成長壯大,以他為前驅,就像禿鷲在他留下的傷口上啄食,又像毒蛇的咬傷,令獵物變得更加虛弱。食死徒們沒有黑魔王可怕,但是仍然是可怕的,而且他們人很多。並且食死徒們擁有的不止是魔杖;在這些蒙著面的隊伍裡,有財富,有權力,有秘密的訛詐,足夠讓一個試圖保護自己的社會陷入癱瘓。

一個年邁的德高望重的記者,葉米·韋伯,向大家呼籲加稅和徵兵。他振臂高呼道,那麼多人屈服在對少數人的恐懼下是荒誕的。第二天,他的人皮,僅僅是他的人皮給釘在了編輯部,旁邊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兩個女兒的皮。每個人都希望兇手受到懲罰,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什麼。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下一個目標。

這樣一直到詹姆和莉莉·波特的名字出現在名單的第一行。

這兩個人並不畏懼拿著魔杖戰鬥到最後一刻,也不後悔他們的選擇,因為他們都是英雄;但是他們還有一個小寶寶,他們的兒子,哈利·波特。

眼淚湧到哈利的眼睛裡。哈利憤怒地,也許是絕望地把它們擦掉,我並不認識他們,沒有真的認識,他們已經不再是我的爸爸媽媽了,為他們這樣難過沒有意義——

哈利把臉埋在女巫的袍子裡哭完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見麥格教授眼裡也有淚水,這讓他感覺稍微好過了一點。

“後來呢?”哈利問,他的聲音在發抖。

“黑魔王來到戈德裡克山谷,”麥格教授低聲說。“你們本來應該是被藏起來的,但是有人背叛了你們。黑魔王殺死了詹姆,殺死了莉莉,然後他來到你的嬰兒床邊想殺死你。他對你施展了死亡魔咒,一切就在這裡結束了。死亡魔咒是純粹的仇恨組成的,直接攻擊靈魂,令它和肉體分離。它沒有辦法阻擋,攻擊到誰,誰就會死。但是你活下來了。你是唯一一個在死亡魔咒下活下來的人。魔咒給彈回來了,打中了黑魔王自己,只留下他的一具被火燒焦的屍體和你前額上的傷疤。他的黑暗統治結束了,我們自由了。這就是為什麼,哈利·波特,大家想看你額頭上的傷疤,也是他們為什麼想和你握手的原因。”

哈利剛才暴風雨似的痛哭流光了他的所有眼淚;他已經哭不出來了,感到精疲力竭。

(在他思想深處的什麼地方有一個很小很小的迷惑,一種這個故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感覺;雖然哈利平時很善於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現在注意力並不集中。這是一條不幸的規律,當你最需要你的理性主義的技巧的時候,往往最容易忘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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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離開了麥格教授的懷抱。“我——我必須想一想,”他說,儘量讓聲音平穩一些。他瞪著自己的鞋子。“嗯。你可以說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必特意說是血緣上的父母之類的。我想我有兩個媽媽和兩個爸爸也沒什麼問題。”

麥格教授什麼也沒說。

他們一起默默地向前走去,直到來到一棟氣勢恢宏,黃銅大門的白色建築面前,上面用龍飛鳳舞的字型寫著:古靈閣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