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做不到了，你已經死了。這個世界是靈魂的世界，我敢說這裡不是地獄，但是這也只不過是一個封閉的小世界而已，這個世界儲存了我們死後的靈魂，也封鎖著我們不讓我們出去。”齊好逑淡淡地說道，“你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鄉了。”
張曦光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很久很久的男人，沉默了許久，最終緩緩地說道：“我並不想出去。”
去外面的世界並回不了他的家，這是齊好逑不知道的事情。
“那就好……呼，你也不用太悲觀，這個世界其實還挺好的，就彷彿幻境一樣也有各種各樣的普通人和瑰麗景色！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這個朝代是叫唐朝是吧？這著實是個不錯的朝代，中華頗為強盛。好幾百年之前有一個唐朝人進來奪取了世界控制室，重構了整個世界，將這裡變成了唐朝的模樣。”齊好逑並沒有發現張曦光眼中那一抹絕望，和隨著他話語慢慢亮起來的光芒，“如果你運氣夠好，或者你實力足夠強大，只要奪取世界控制室，也能夠將這個世界調整到你的時代，甚至重現出你所居住的那個城市。對了，現在外面已經到了什麼朝代了？”
張曦光完全沒有聽到齊好逑最後的話語，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因為他聽到齊好逑說他有機會將這個世界調整到自己所在的時代。
“我……要奪取世界控制室。”
“誒？你別衝動啊，世界的主人有多強你知道嗎？！”
張曦光已經完全聽不進齊好逑的勸說了，他的堅定已經放在了即將踏上的道路。
接著，他飛速成長了起來，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快成長了起來！他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並不強大，但是他心中那份執念燃燒成火，最終構建成了燎原烈火！最終一口氣燒卻了整個世界！
張曦光成功了，他奪取了世界控制室，他成功站在了這個小世界的世界之巔。
接著，世界大變，成為了所有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瑰麗世界。
這一變，就是數百年。
這一變，張曦光便想得到永恆！
他站在永恆之間，將未來揮灑在大地之上。
在這裡，他終於回到了他所日思夜想的家鄉，哪怕代價是讓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遠走他鄉。
然而執念燃燒成的火焰終究會熄滅。
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永恆。
只可惜，張曦光意識到這些實在是太晚了。
……
“見鬼！”
嚴淵和阮殷已經夠強的了，阮殷本來就接近天階，如今靠著這個世界的特殊提前使用天階境界的力量並沒有任何障礙，而嚴淵對於他養父嚴崚山的模仿又莫名其妙好的過分，這兩個人雖然現實之中的境界都不足天階，但是在這個世界裡面，他們兩個就是貨真價實的天階！
然而，這兩個配合熟練的真實天階聯手，竟然在與張曦光的戰鬥之中處處受制，絲毫發揮不出他們兩個人的優勢。
不，從頭到尾就沒有優勢，他們兩個在面對張曦光之時，從頭到尾都處在劣勢，他們的斬擊無效、速度跟不上、力量對抗不夠……一切手段在張曦光面前都彷彿沒有任何意義，而這還是建立在這個怪物未曾反擊的情況下。
他似乎還像是沉睡著一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憑藉著本能回擊著他們！
“不愧是公認的‘怪物’啊……”嚴淵壓低了聲音，伸出手來將阮殷拉了起來，然後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這也太恐怖了。”
“我能確認我的燭九陰切實命中了這傢伙，但是饒是如此居然還是紋絲不動……”阮殷的語氣之中也帶著驚歎，一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一邊藉著嚴淵伸過來的手站起了身，“我的媽呀。”
嚴淵和阮殷暫時停下了攻擊，因為他們之前的攻擊沒有一次起效，他們需暫歇一段時間，並且仔細思考一下接下來的對策！但問題又來了，閻王帖狀態的阮殷驅使應龍行都追不上他的速度，嚴崚山狀態下的嚴淵都斬不開他的皮膚，甚至就連燭九陰轟擊之下，他都能毫髮無損，光是這種級別的防禦面就足以讓嚴淵找不到搞定的辦法了！
“……”
不過當嚴淵和阮殷停下了攻擊，張曦光同樣也停了下來，沉寂下來的怪物身上那股氣勢並沒有絲毫削弱，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悍，也讓嚴淵和阮殷越來越慌！
“怎麼辦？現在發動根本破不開這傢伙的防禦，可要是等久了，當他完全恢復理智，就更沒得打了。”嚴淵咬了咬牙，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並且轉頭對阮殷詢問道：“小紅，這個怪物他暴走的跡象是什麼？你在外面感受到的是……”
“是靈魂不正常的凝聚，並且
孕育著巨大的毀滅傾向！”阮殷皺了皺眉頭，“我並不知道最終會發生什麼，也許是毀天滅地的大爆炸，也有可能是孕育出一個巨大的靈魂怪物，將這個世界毀滅，進而毀滅現實世界。我並不熟悉靈魂層面的變化，所以也無法確定到底會發生什麼！”
“但無論如何，都是這個怪物在積蓄著靈魂是吧？”嚴淵打了一個響指，“也就是說，他吞噬了大量不屬於他的靈魂是吧？那麼有沒有可能他現在正被他體內大量不屬於自己的靈魂所影響呢？”
“……你又被你所收集的那些靈魂所影響嗎？”
“呃……我那不是還不夠多嗎！我收集的靈魂資本要是足夠多，還用在這裡被他摁著打嗎？！”嚴淵狠狠地說道：“若是靈魂強度一樣，我一定能把這傢伙反過來摁在地上打！”
“喂，你醒醒，這傢伙現在還沒有理智呢！按道理來說，這傢伙之所以能夠上位成為世界的主人，靠得就是把上一任世界的主人摁在地上打做到的！”阮殷還眨巴眨巴眼睛，提醒嚴淵道：“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在你這種靈魂強度之下，就一個人單挑把他那種靈魂強度的對手給幹掉了！！！”
“……”嚴淵沉默了下來，然後拼命搖頭：“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嘛！我才不承認這個世界還有這種級別的怪物呢！”
“醒醒，你面前這個傢伙外號就叫怪物。”
“媽耶！”
就在嚴淵和阮殷控制不住自己，講起相聲的時候，張曦光微微歪了歪頭，接著盯住了他們兩個，他的目光之間似乎恢復了些許神采，但這份神采之中還帶著一縷疑惑，他輕輕開口問道：“你們是……嚴淵和阮殷？”
“啊？”嚴淵和阮殷當場驚呆了，接著如同觸電一般，一人朝左一人朝右跳了出去，而嚴淵接著無比從心地退後，同時問道：“你認識我們？你是張西瓜？”
——張西瓜和張曦光是同一人格嗎？他們的記憶是共享的嗎？！
那個疑似張西瓜的張曦光又歪了歪頭，然後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淡淡地說道：“我是張西瓜，但是我也是張曦光……啊啊，我是張曦光，但是我這一世叫做張西瓜，是一個農民的孩子。”
——他穿越之前的名字叫張曦光，穿越之後叫張西瓜嗎？！
“你們兩個……還沒有死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並沒有解釋自己的話語，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臉上神采慢慢恢復，身體也便得不那麼僵硬詭異了，甚至就連之前那不斷擴張的氣息也慢慢收斂起來，變得一如普通人一樣，這樣看起來就更像是張西瓜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嚴淵和阮殷，奇怪地問道：“你們兩個人靈魂與身體的聯絡還未被切斷，為什麼會進入這個世界呢？”
“我們是主動進來的。”嚴淵想了想，覺得他們沒有任何勝算，還不如和這個看起來還有些神志的張曦光好好溝通一下，“因為我們在外面感覺到了靈魂石內部的異常，為了解決這個異常才進來的……你快要支撐不住了，你知道嗎？”
“我快支撐不住了，嗯，我知道啊。”張曦光點了點頭，接著苦笑著伸出手來點了點自己的心臟位置，“靈魂可以無限擴張，靈魂的力量可以無限積累，沒有了身體束縛的靈魂擁有著無限的可能性，理論上是這樣的。我也在這種情況下不斷追求著進化與永恆，想要將這個世界無限維持下去……但是這一百年來，我切實地感覺到了極限。”
“若是將我控制世界的時間分為三分，前三分之一，我還處在摸索狀態下，對著這個世界的控制還稍顯稚嫩，但是儘管如此，我的靈魂依舊在飛快進化。而中間三分之一，我有著膨脹了，我對於這個世界的控制已經得心應手，甚至可以像是這樣派出分身來在這個世界裡面生活了，那段時間真的很開心，我經過了這麼多年，終於成功回到了屬於我的時代，那段時間，我主意識維持著世界，分身體驗著生活，控制得相當穩定。但當時間來到了最後三分之一，我就無法維持這種平衡了。”張曦光頓了頓，接著聳了聳肩，“我變得……要麼就主意識沉睡，完全成為了一個NPC，要麼就無法控制任何分身，只能呆在世界控制室裡調整著漏洞百出的世界。很奇怪，明明我變得更強了，但是這個世界和我本身的問題卻越來越多了。”
“後來，我才發現，當我控制著世界控制室，這個世界就和我融於一體了！當我的狀態變差之後，這個世界也會出現無數漏洞……而之所以世界越來越難以管理，就是因為我身上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靈魂是無法得到永恆的。”
“這個世界裡大有那些生存過萬年的靈魂，他們有些甚至是從遠古神話時代一直存活到現在的靈獸、神族。他們向我證明了靈魂能夠存活很久，被儲存在這個世界沒有了自然溢散之後，
靈魂和正常生靈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但這並不是永恆，沒有載體的靈魂太容易被汙染和干擾了！他們因為寄宿於這顆靈魂石之中，有參天大樹為他們遮風擋雨，而當我成為了世界控制室的主人之後，我和這個世界本身便完全捆綁在了一起！也就是說，我變成了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大樹！我需要幫他們去遮風擋雨，但是我只有靈魂，沒有匹配的身體，於是……我很快就被汙染了。”
“你們所感覺到的異常也許就是被汙染的我吧，為了不產生更多的變異，我逐漸加大了沉睡的時間，並且將我全部的計算力都投入在了維持這個世界之上，想要儘可能維持住這個世界，將一切漏洞消滅在出現之前！但是近來，我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嚴淵和阮殷聽著張曦光那無比真誠的陳述，雙雙陷入了沉默，老實說，他們並沒有想到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們想到的唯一一個辦法就是把張曦光給幹掉，但是如今看來，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就完全做不到這件事情！但是，他真的願意就這樣赴死嗎？
——他自我犧牲般地維持這個世界的行為，真的是無私嗎？為什麼我感覺這一切的原動力都是自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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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為了一己私慾才創造出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也只是滿足了他的一己私慾而已！
“我覺得，若是我開口勸說你放棄赴死，讓其他人代替你成為世界的主人，將這個世界改變，你一定不會同意，甚至還有可能出手把我幹掉。”
嚴淵淡淡地說道，而張曦光嘴角微微翹起，並沒有對嚴淵的話語做出任何評價。
“但就算這樣，我也得說，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你自己也說了靈魂是無法得到永恆的，放棄吧，這個世界已經來到了它的終末，世界也無法永恆的。”
你或許覺得自己站在永恆之間，但是這一切只是一場虛幻而已。
永恆本就是一朵美好的夢幻，隨時都會因為夢醒而破碎、化作虛無。
——這些，嚴淵明白，張曦光更是明白。
但明白，不代表就已經得認命。
張曦光搖了搖頭，接著他身上的氣息再度膨脹起來。
“沒有什麼能夠永恆，想要煉製不死藥的巫師最終死在了他想要拯救的女子懷中，一人抵擋天災千年的英雄最終也沒能阻止那三座仙島的消逝，追尋著永恆知識的三名人道之神，最終只有放棄了智慧與理智的那位在死前得到了最接近真實的機會……永恆、永生，這些東西是人類永遠的主旋律，愚蠢的人類前仆後繼地追尋著這些不復存在的東西。”阮殷嘆了一口氣，忽然開口道，“為什麼你們總覺得自己能夠得到永恆呢？難道你們不覺得永恆這種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嗎？！我僅僅只是試圖越過剎那，就花費了我的一生。我從來就不追求什麼永恆，因為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追尋這一份幻想，我的時間有限，但我的世界很大，我的生命盡頭近在咫尺，但我的眷戀卻存在於過去記憶與未來彼岸之中。”
她身上同樣開始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甚至就連張曦光在看待阮殷之時，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不願意死去，但是我也不願意追尋永恆。”
“你或許站在永恆之間，但我就站在永恆面前，我不會推開這一扇門，因為我知道這扇門之後什麼都沒有，只有虛無！所以我會越過永恆，我將從永恆之前，走向永恆之後。”
張曦光死死地盯住了阮殷，他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脅，他有些難以理解，在這個世界裡他是超越天階的存在，哪怕阮殷在這一瞬間晉升天階，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所以這份威脅到底是從何而來呢？他想不到，於是便決定不再深究了！
這兩個人如同報死鳥一般飛來向他報告他的死訊，但是張曦光還不想死！
“你不願追尋永恆，但是我想追尋。”
“你不會推開的那扇永恆之門，你說它的背後是一片虛無，但若它真實存在呢？”
“我不會同意你的理念，但是我尊重你……我會擊敗你們，然後去尋覓到真正的永恆！”
——哪怕是最終失敗，我也會與我所追尋的永恆葬身於一起！
這是理念的碰撞，這是靈魂的碰撞，這是一切終結的結局。
嚴淵看著開始對峙的張曦光和阮殷，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喀嚓——”
就在這一瞬間，就在這一切即將爆發的瞬間，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忽然突兀得響了起來。
在場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愣了愣，接著同時看向了聲音響起的方向……也就是張曦光的面前。
接著，一柄劍撕開了空間，接著，一個身穿著飄逸長袍的男人突兀出現。
接著，整個世界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