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自己這也是博了頭彩，替近衛營爭臉的事總算應付過去。至於這幅畫作是不是姚笛相贈，呃，這頭疼的事回頭再說，反正還有武安侯這偌大一面擋箭牌。
現在琢磨這事那是自尋煩惱，還是安心吃瓜，坐看身後一眾才俊的表現來得有趣。不單有趣，興許還能看出點什麼門道來。
調整好心態，吃了兩口菜後羅冬的注意力轉向一旁側席上的姚剛。此時已到督令姒仲讀題的當口，雅堂內一眾玩性大發的閨秀又給姚剛加了點料：“火牛將軍賦雖美，唯憾尚缺醍醐味，歷來無酒不成席，還望統領吟兩杯。”
飲兩杯？羅冬一時沒聽明白，不由在心裡嘀咕：“這算什麼考題，喝兩杯酒就完事？”
卻不曾想姚剛真是端著酒杯站起身的，先幹了一杯才開口道：“紅酥肘，黃藤酒，鯨吞豪飲不歇口。東海鶴，西域饃，一桌佳餚，四方囊括，多，多，多。宴如舊，人添愁，未賦新詞難貪酒。胃空落，喉冒火，更進一杯，錦書莫過，錯，錯，錯。”
吟詞完畢，姚剛又給空杯斟滿酒一飲而盡後四下一拱手道：“姚某才疏學淺，還請諸位海涵，姚某先自罰三杯以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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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姚剛說著又喝了一杯，羅冬不覺有點納悶，就算要罰酒，也先得聽下督令的評判吧，還有雅堂的意思也得參考不是，哪有自己先把自己給否掉的？
想到這裡羅冬不由轉頭看向雅堂，果然，雅堂亮起了燈籠！
正暗嘆姚剛這酒喝得冤，卻見雅堂剛亮起的燈籠忽又滅掉，這又是什麼情況？羅冬不覺一陣納悶。
所幸姒仲一席話替羅冬解惑：“姚統領，雖然在座都知道六王爺府上佳釀冠絕夏都，可你也不能如此貪杯吧。這首釵頭鳳原本合規和矩，你卻故意將鯨吞牛飲改作鯨吞豪飲，你這是當眾騙酒喝啊。”
嘿！原來姚剛玩的是這手花活。不對，騙酒喝不過是表象，實際是在拍六王爺馬屁，還是借姒仲之口說出來！此人不簡單啊，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當上老爹的親衛營統領。
羅冬默默琢磨的是這事，一眾青年才俊卻已炸開鍋，畢竟在場不少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大多都聽出姚剛這詞有點不對味，只是一時沒明白是哪兒不對勁，此刻得姒仲點破，場面瞬間就不可控了。
“罰酒！罰酒！姚剛當罰！”
“沒錯，不能輕饒！”
“罰什麼酒！當罰是當罰，但不能罰酒，他本就指著多喝幾杯！”
“對，當罰，但不能罰酒，得罰點別的！”
“那罰什麼？罰菜還是罰肉？總不能打軍棍吧？”
“又沒罰軍規，扯什麼軍棍，能說點有用的嗎？”
“嚷嚷什麼，有督令在場，如何懲罰聽督令大人的不就得了。”
“對，督令大人，您請發話！”
……
好一通鬧騰之後，這事總算在姒仲的裁斷下了結，姚剛加罰九杯，不過不是酒，是湯！足足灌了姚剛一整罐燉湯，才算平息“眾怒”。
騙酒插曲之後，行令繼續，接下來三位親衛營將士就沒姚剛的花花腸子，當然，也不敢有。都中規中矩詩詞以對，雖不出彩，卻也順利過關，最後一位還博得雅堂亮燈。
酒令行入正軌本是好事，卻不曾想悶頭喝了好幾杯同賀酒的武安侯不樂意了，忽然一拍身前矮幾道：“幾個臭小子！知道姚剛為何能當上統領，你們幾個就只能是小兵嗎？”
“呃，卑職實是不知，還望侯爺提點一二。”剛行令通關，還沒坐下的軍士不覺撓頭。
“笨蛋！姚剛貪杯，老夫就不用多喝，你們幾個倒好，個頂個出口成章，害老夫在這兒多喝了小兩壺！”
“侯爺息怒，卑職知錯，卑職認罰。”面對武安侯使性子，接話的軍士只得無奈認錯，說著便連飲數杯，直到武安侯再次發話才停手。
“你認什麼罰，你又沒做錯，老夫不過是多喝了幾杯想吼兩嗓子散散酒氣。行了，你坐下，後面的繼續，繼續。”
“……”自己連喝四杯卻換來武安侯這話，軍士不由一陣無語。
不過他還好，雖然直面武安侯發飆，但該行的酒令已經行過，雅堂還亮燈以贊，指不定就有一份好姻緣砸落頭頂，挨頓罵也值了。
緊隨其後的軍士才是真頭疼，武安侯這麼一鬧騰，誰還敢秀文采？只能胡亂吟一首蹩腳的詩詞領罰，或者乾脆直言才疏學淺接不上酒令，認罰三杯了事。就連雅堂也沒了動靜，再無錦書傳出。
直到酒令傳至戰地，戰地剛站起身，武安侯又拍案發話了：“一群不成器的東西！聽老夫嘮叨兩句就成慫包軟蛋，如此沒膽何以當得大任？”
“侯爺……”武安侯如此折騰，負責督令的姒仲可就看不下去了，接過話頭道：“今日盛會，本人是為督令，負責酒令行止獎懲，你若有異議大可與我言，何必為難一眾晚輩。”
姒仲這話出口，坐旁邊的令狐青雲也只好發聲。沒辦法，今日這場合不同，若換作朝堂之上，令狐青雲倒是樂得旁觀姒仲和武安侯頂牛，自己多少都能有點漁翁之利。可此刻卻不能讓兩人掐起來壞了今天的宴會，畢竟過於得罪一眾年輕才俊，老家夥誰都落不得好。
“兩位都莫急，且先聽我一言。侯爺，想來你的本意有二，一是慮及今日赴會才俊眾多，若是每人都得同賀三杯確有不勝酒力之困。二來則是心存考較之意，想看看如今的晚輩風骨如何。不知我說的可對？”
“沒錯，還是你明事理，不像姒仲一根筋，只想著熱鬧，也不想想在場的老家夥有幾個能撐住？”
武安侯本意確是如此，只是剛才大家都在興頭上，唱反調不太合適。此外也真沒想到這幫年輕人個個都能出口成章，這才無奈炸毛。此刻見令狐青雲遞來臺階自然就坡下驢，不過還是沒忘了損姒仲一句。
“嗯，令狐大人此言有理，確是我慮事不周，要不……這樣，老規矩不變，酒令通關在座都同飲一杯。但若雅堂亮燈，只在場的青年才俊同賀三杯，我們這些湊數的老家夥就免了如何？”姒仲是個耿直人，聞過則改並不推脫。當然，把言之有理歸在令狐青雲頭上而不是武安侯，這點心機姒仲還是有的。
投桃報李這種事令狐青雲自然很嫻熟，知道姒仲這話更多是說給武安侯聽，問的也是武安侯意見，只是不便直言相問。當即接過話頭替姒仲問出口道：“侯爺，如此行令你看如何？”
武安侯聞言卻是擺手：“不用問我，我這裡怎麼著都成，大家沒意見我就沒意見。”
聽見武安侯這話羅冬不由想樂，暗自在心裡嘀咕一句：就你老爺子意見最多好不？樂歸樂，羅冬還是從三位大佬的交鋒中聽出點別的意思，想來這就是大夏朝堂上的常態，說話多是拐彎抹角暗藏機鋒，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羅冬琢磨著這事，在場其他人則紛紛出言附和新規。過不多時，酒令再次開行，雅堂也再次傳出錦書。
聽姒仲念出錦帛上的題目，羅冬頓時來了興致，因為這題目顯然是姒瑤這吃貨在折騰戰地來著。
“聽言當日戰場上，三千烤牛肉飄香，全軍將士快朵頤，無人不將拇指仰。夏都難尋此美味，烤來也覺不一樣，素聞統領善廚房，不知可有別妙方？”
一聽這題目，羅冬本以為戰地會被難住，畢竟這不單只提及火牛二字就行，還得說出一道菜餚的做法，還得是牛肉的做法，做出來還得好吃。反正擱自己是肯定不成，也不知戰地這小子會如何作答？
卻不曾想戰地張口就來，許是被之前眾人打岔站得久了，客套話都懶得說，直接就是酒令以對：“葡萄美酒夜光杯，大塊牛腩小火煨，姜蔥八角老抽兌，紅肉更宜紅酒配。”
“好！”戰地話音剛落，武安侯便搶先吼了一嗓子：“你小子行啊，深得吃牛肉的精髓，這詞不咋滴，不過這道紅燒牛腩確是好菜！”
武安侯這一誇，自然是附和者眾，一片叫好聲此起彼伏，雅堂也及時亮起燈籠。不待姒仲評判，眾人便已自覺舉杯相賀。
武安侯也舉了杯，不過沒喝，而是端著杯子衝主位上的六王爺晃了晃，並喚了聲：“王爺。”見六王爺看過來，武安侯又抬起筷子指了指案几上一份剛上不久的菜，正是紅燒牛腩。
武安侯的意思很明顯，六王爺倒也不含糊，當即大笑點頭道：“哈哈，好！來人，上西域葡萄酒，琉璃杯！”
嘿！原來武安侯惦記的是這個，難怪第一個叫好。想到這裡羅冬也不急著喝同賀酒了，而是注意偷瞧武安侯接下來的舉動。
只見武安侯放下酒杯後又順手端起茶盞，連喝兩口，均是在口中咕嚕片刻後又吐掉，合著是在涮口？看來這位侯爺也是個吃貨，還是頂級的那種，不單擅吃，還擅飲，換酒還帶清口的。
聽聞六王爺安排上葡萄酒，在場不少人也不急著喝同賀酒了，姒仲也適時宣佈酒令暫停，稍後再繼續。
行令暫停，席間眾人一時無事，紛紛同旁側席位閒聊，也有人離座與相熟好友扎堆。見身旁的武安侯涮口後就閉目養神，羅冬也起身竄到戰地坐席跟這貨扯淡起來。當然，主要是相互吹噓，畢竟都博得雅堂亮燈。
聊了幾句後，羅冬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姒瑤給你亮了燈，怎麼沒見雅堂有贈禮送出來？”
“呃，她許是，許是沒準備？”聽羅冬提起這事，戰地不覺撓頭。
“不會沒準備吧，我感覺她心思挺縝密一人，怎麼可能沒準備？”戰地這話羅冬卻是不信。
“那許是沒想到我能對上？”
“不會，她該不是那樣的人，明知你對不上還為難你。”
“那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是在等？”
“等什麼？”
“等……”
“雅堂有禮相贈戰統領！”羅冬剛吐出一個等字，就被王府僕從的一聲賀詞打斷話頭。
緊接著就見一個僕從自雅堂幕簾外快步走來，手中端著托盤，盤中端放一隻琉璃酒杯。
看清僕從端著的酒杯，戰地不由樂了：“哈，她原來是在等這個。”
戰地在傻樂，羅冬卻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琉璃杯可是王府的物件，姒瑤怎麼會送戰地這個，難道給戰地亮燈的是姚笛？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