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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 226 章

江賢妃於平章宮裡起駕, 前往乾清宮而去。
一路上所見, 宮道暗而幽長, 兩側雖有宮燈,照見的畢竟有限, 身邊雖有若干的宮女太監簇擁著, 但江水悠人在高高的鑾輿上,仍舊有些幽冷不適之感。
江水悠回想自己才進宮時候的那種躊躇自得, 不可一世,這會兒卻已經經歷了滄海桑田、鬱郁蒼老了一生一世似的。
然而若是在她所來的那個世界裡,似她這般年紀,也算是風華正茂,最好的時光了。
想想真是好笑。
在遐思亂想之中,漸漸地乾清宮在望, 那裡燈影靜默, 侍衛林立,遠遠地看著,還有人影從殿前門口出入。
聽說近來夏州的商貿蒸蒸日上, 因為商道開通, 西域各國得知此事, 紛紛前來交易,夏州已經不是原先那種冷清的樣子了, 甚至有一些稀罕的商品物料,也陸陸續續從夏州轉到了中原,乃至京城各處, 可見皇帝對於夏州的決策,所惠及的不僅是夏州而已。
且經過這兩年來的經營,從夏州上納所得的稅銀三月一結,把中原腹地一些州省都比下去了,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只怕將來必江南富庶之地還要強呢。
國庫充盈,把戶部諸位大人喜歡的手舞足蹈,就連原先很不服氣禹泰起的那些文官們見了這個情形,也不由地心滿意足了。
為了理清夏州的賬目,並調整一些跟不上的部門設定,以及處理跟域外新來各國的外交貿易等等,連日來,內閣裡負責算賬、安排籌謀的大人們絡繹不絕。
皇帝又格外吩咐,若有緊急之事,或者有各種調製打算之類,可隨時前往乾清宮稟報,皇帝更是忙的日夜不分,幸而皇帝從少年開始便習慣如此了,竟也仍應酬得當。
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後宮眾人多數已經安寢了,就連滿城百姓也都安然入夢,乾清宮卻依舊這樣的繁忙。
江水悠在肩輿上遙遙地看著那邊,心裡竟有些略略的酸澀。
如果自己所遇上的是個昏君,或者不是這樣精明強幹的人,興許對她而言是一件好事,畢竟那樣的話,也許用些手段,可以輕易地把人掌握掌心,並遂了她的心願。
但是她遇見的偏偏是這樣的皇帝。
就算她是個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可是皇帝,卻像是那個張手就把孫悟空罩在五指山下的如來佛一般。
到如今竟叫她渾身的武藝用遍了,到現在無計可施,窮途末路,精疲力竭的,他卻依舊的巋然不動,依舊如初。
還能叫她再如何。
夜風有些冷,吹的肌膚涼浸浸的,江水悠慢慢地把衣領拉緊了些。
鑾駕將到了乾清宮前,有太監過來喝問,見是江賢妃,便請她稍微等候,自己入內通稟。
不多會兒,眼見兩個戶部官員服色的退了出來,不敢抬頭亂看,行了禮徑直去了。
才有太監出來傳江水悠入內。
江水悠也不帶宮女跟嬤嬤,只自己一個人邁步進乾清宮去了。
抬頭看時,果然見燈影之下,皇帝端然坐在御桌之後,明黃色的龍袍,頭上還戴著二龍搶珠的翼善冠,因微微垂首,兩道濃眉斜飛入鬢,眉眼明銳清雋,叫人一眼看見,忍不住心頭一振。
不管看多少次,總覺著次次驚豔。
江水悠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時竟忘了所有。
直到將走到御桌邊上,終於緩緩地屈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趙踞抬眸看她一眼,便又垂了眼皮:“怎麼這麼晚來了?”
江水悠道:“先前做了個夢,突然驚醒了。便想著來看看皇上。”
趙踞的唇角微動,像是笑了笑,卻仍是沒有抬眼,只淡笑問道:“是嗎?”
江水悠挪步上前,在御桌旁邊站住了。
江賢妃仔細打量皇帝的容貌,就算是在她的那個世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修飾容貌的手段,皇帝的長相在那些人工雕琢之中,都算是數一數二的頂級美男子了。
江水悠這會兒細看著趙踞,一時竟分不清楚,自己喜歡上這個人,到底是因為他無以倫比的皮相,還是因為他莫測高深的城府、無堅可催的心智。
又或者是兩者皆有罷了。
“皇上雖然勤謹於政,到底也要保重龍體才好。”她溫聲說著,目光從皇帝的臉上挪到他的身上,然後是那握著毛筆的修長如玉的手指上。
此刻江水悠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皇帝比她心中所知道的還要更多。
因為她幾乎就想不管不顧地張手將面前的人緊緊地抱住,向他撒嬌,親吻他的每一處,訴說自己對他的無盡愛意,讓他也跟自己喜歡他一樣的喜歡自己。
但是偏偏的,她只是個妃嬪而已。
縱然曾經侍寢的時候敢稍微地用些許手段,可也不能盡情放肆,只是點到為止。
她只能恪盡職守,不敢去做這些逾矩非法的行徑。
大概是察覺了異樣,趙踞瞥她一眼:“怎麼了?”
江水悠說道:“皇上……真好看……”
“嗯?”趙踞微怔,手上的筆也停了停。
江水悠帶笑說道:“常常聽人說,人不可貌相,但是看著皇上,卻覺著這句話是有理的,既生得這樣出色,偏偏又得這般聖明能為。”
趙踞嗤地笑了,終於把手中硃筆放下,仰頭看向江水悠道:“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
江水悠道:“只是聽說皇上連日來操勞,心裡太過惦記了。可又知道那些國事除了皇上外無人能代為料理,又不敢多說。”
趙踞緩緩籲了口氣:“話雖如此,但最近夏州的商務之事總算入了正軌,朕縱然忙些,心裡也是痛快的。你可知道,原先一年裡往夏州去的人數總不超過兩萬,但是今年你猜有多少?”
一提起這個來,皇帝越發的容光煥發,雙眼灼灼。
江水悠才不想理會到底有多少人去夏州,她的心意都在面前這個人身上而已。
“臣妾猜不出來……”她看著皇帝意氣風發的容色,輕聲回答,“皇上告訴我有多少?”
趙踞笑的自得,道:“零零總總的商人,並一些百姓聞訊遷居而往,以及出關的,有二十三萬。”
江水悠愛極他這般自信勃發的樣子,故意詫異道:“這麼多,比先前竟有十倍還多了。”
趙踞道:“這不算什麼,再過兩年,怕要近百萬、不,是超過百萬呢。”皇帝說了這句,臉上笑意綻放,甚至連桌上的燈影都好像亮了幾分。
江水悠道:“全靠皇上聖明,才能把這僻荒之地轉成了無盡寶藏。”
趙踞笑道:“朕雖有想法,卻也得有能幹的左膀右臂,禹愛卿跟徐愛卿缺一不可,他們一武一文,做事實在讓朕放心舒心。”
江水悠聽到這裡,心底的柔情滅了幾分。
禹泰起是“鹿仙草”的哥哥,徐慈是徐憫的兄長。雖然這兩人的確是國之砥柱,但皇帝的愛屋及烏,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趙踞卻又思忖道:“其實早該讓徐愛卿回京來了,畢竟他還沒見過自個兒親生的兒子,那兩個小家夥只怕也不認得自己親爹了,可惜夏州那邊缺不了他……”
徐慈在京的時候,女兒徐寧才出生,兒子徐廣還沒生,如今兩個小家夥已經能滿地亂走,都已經會說話了。
江水悠收斂心緒,道:“雖然徐侍郎不得回京,幸而公主跟袁夫人常帶了孩子進宮,瞧著她們也是十分喜歡的。”
趙踞笑道:“雖然他們夫妻不得團聚,但畢竟自己的丈夫如此能幹,她們自然也與有榮焉,將來……朕也虧不得他們。”
江水悠笑道:“這是應該的。而且皇貴妃也甚是疼愛徐家的小小姐跟小少爺。連咱們的小殿下跟公主也格外跟他們玩的來。”
趙踞含笑不語。
江水悠卻慢慢收了笑,黯然道:“原先茁兒在的時候,也跟他們很好,只是可惜了……”
趙踞聽她說起大公主,臉上的笑意也收了起來。
把江水悠的手握住,趙踞安撫道:“茁兒原先出生的時候就體弱,大概又因為貴妃的緣故,你也不必太過傷懷。”
江水悠道:“話雖如此,但是臣妾心裡實在是過不去。”
趙踞看她一眼,並沒說話。江水悠眼圈泛紅,慢慢反握住他的手,道:“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
趙踞道:“什麼事?”
江水悠扶握著皇帝的手,順勢跪了下去,仰頭看著皇帝道:“皇上,臣妾也想要個孩子,臣妾、想要個自己跟皇上的孩子,就像是茁兒那樣可愛,臣妾想要好好地疼惜她,看著她長大……”
趙踞眉峰輕輕地一蹙,並沒言語。
江水悠將臉貼在趙踞的手背上,淚便也隨著沁落,沾在了皇帝的手上。
“若皇上還念在跟臣妾昔日的情分,求皇上答應臣妾。”
趙踞道:“賢妃……”他停了停,一笑道:“這種事自然是不能強求,只順其自然罷了。”
江水悠重新抬頭看向他:“皇上這是許了嗎?”
趙踞的眸色暗沉,唇邊的笑似有若無,道:“難為你半夜來說這些,你的身體又才好,如今都罷了,還是快回去安歇吧。”
江水悠對上皇帝深邃的眸子,以她對皇帝的瞭解,自然已經知道了皇帝的心意。
江水悠道:“皇上……是在搪塞臣妾。”
趙踞道:“你又說什麼?”
江水悠道:“先前皇上不顧皇貴妃懇求,跟貴妃臨終遺言,執意將茁兒給了臣妾照看,皇上的苦心別人不知,臣妾是知道的。你不過是想讓臣妾安心照看茁兒,不要去痴心妄想有自己的孩子罷了,皇上是在……給皇貴妃鋪路吧。”
趙踞聽她突然說了這些,唇邊的笑也斂了幾分,卻並不做聲。
江水悠見他連遮掩都懶的遮掩了,心中更加寒涼:“皇上就這樣……疼惜皇貴妃嗎?”
趙踞轉開目光:“賢妃,你今晚上的話有點多了。”
“可臣妾還沒有開始說。”江水悠道。
趙踞皺眉。
江水悠鬆開他的手,低頭想了半晌,才道:“想必皇上跟我一樣,都沒有法子忘記顏貴妃臨死的時候吧。”
趙踞仍是不語。
江水悠道:“那次貴妃苦心設計我,我雖沒有中計,但也沒想到竟會目睹顏貴妃那樣決絕,當時我心中震撼無法形容。”
江水悠的眼前又出現顏珮兒那蒼白決然的臉,喃喃道:“我原先只覺著貴妃有些愚蠢、太想不開了,畢竟她的出身、容貌,跟皇上的關係都是別人所不能及的,本來她是滿手的好牌,必定能在後宮中越眾而出,出類拔萃,聖寵不衰……但卻最終落得那個地步。”
趙踞不是很喜歡聽這些:“夠了。”
江水悠卻置若罔聞,自顧自說道:“我當時是不懂貴妃的心思的,直到最近,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趙踞問道:“你明白什麼?”
江水悠道:“正是因為貴妃的出身容貌等等皆在人上,才無法容忍低人一頭,無法容忍皇上心中有個無法逾越之人,但是我不一樣。”
趙踞的眉心仍是蹙著,眼神淡漠冷靜。
江水悠嘆了口氣:“我原先進宮的時候,沒想過會對誰動心,因為我要的是別的。”
知道此刻,趙踞才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她。
江水悠像是豁出了一切,輕聲道:“我原先的討好邀寵,也不過是裝出來的,但是奇怪的很,明明是演戲,到最後卻不知不覺的竟動了心。我、是真的喜歡皇上的。”
江水悠說到這裡抬頭,正對上趙踞俯視的眼神。
不知不覺中,她跟他的關係就真的如同現在這樣的姿態,一個是跪著,一個卻冷冷地俯視。
江水悠笑了笑:“你要是沒有心沒有情,我也甘願,但是你偏偏有心有情,卻都在別人身上,我雖然明知,卻還是卑微的想要退而求其次,只要在皇上身邊就成……這大概是報應,對我先前自大無知的報應。所謂願賭服輸,但是我……我終究無法忍受。”
趙踞道:“無法忍受?”
江水悠低低道:“皇上您是習以為常了,畢竟自古以來,皇上都富有三宮六院,佳麗三千,您自然覺著這是應該的,但是……這世間沒有女人受得了、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親熱,就算再賢良淑德都不能,除非那女人沒有動心,並無愛意。”
趙踞原先還淡淡地波瀾不驚,聽到這裡才遽然色變:“住口。”
江水悠笑了笑,道:“你不信是不是?皇上或許可以去問皇貴妃,問她是不是喜歡皇上召別人侍寢,當然,她也許不會說不喜歡,畢竟她也有她的顧忌,倘若皇上因此覺著她不夠‘賢德’而心生惱恨呢?她現在又不是一個人,還有小皇子跟公主,她要考量的太多了。”
“賢妃。”趙踞有些忍無可忍了。
向來很會察言觀色的江水悠卻好像沒有察覺皇帝的不悅:“皇上自己應該也察覺了吧,自從升了皇貴妃……不,只自從有了小公主,皇貴妃比之先前是否變了很多?”
趙踞喉頭動了動,他不肯承認,但的確事實如此。
尤其是給江水悠說出來,皇帝臉上竟有些掛不住,冷道:“你太多嘴了。”
江水悠道:“我沒有資格評判皇上,身為一個帝王,您大概已經做到了九分,但是,您實在……稱不上是女子的良人。這樣下去,遲早晚……會跟她離心離德。”
趙踞聽到“離心離德”四個字,雙眸中湧出真切的怒意,右手緊緊攥住。
他幾乎忍不住一掌揮落。
“你是不是瘋了。”皇帝冷道,“特意跑來跟朕說這些瘋話。”
“我原先不是極善解人意的嗎,皇上屢次稱讚,之所以成為現在這般,也是拜皇上所賜,”江水悠笑道:“不止是我,還有顏貴妃,羅淑妃……”
趙踞霍然起身,往旁邊走開兩步,他負手回看江水悠,想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
江水悠垂頭,淚隨著跌落在柔滑的緞裙之上:“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沒有茁兒,也沒有你,只有冰冷的宮室,虛假的位份,我還能再退到哪裡去。”
趙踞盯著江水悠看了半晌,終於說道:“你病了。”
江水悠聽到這短短的三個字,裡頭的冰寒冷意足以讓她斷情絕念。
眼中的淚更如潮水一般,江水悠抬手捂住臉,痛哭失聲。
****
次日,江賢妃給皇帝貶斥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六宮。
在這後宮之中,江水悠也算是個傳奇了,她接連送走了朱冰清,羅淑妃,還有個不可撼動似的顏貴妃,本以為她會屹立不倒,沒想到卻竟然有今日。
至於到底為何惹了皇上不喜,具體並不知道,只聽聞江賢妃昨夜前去乾清宮,跟皇上長談許久,然後皇帝下詔,命江賢妃禁足平章宮。
仙草聽譚伶說起此事,還不肯相信:“原因怎麼樣不知道嗎?”
譚伶道:“多半是江賢妃說了什麼不中聽的,可到底是什麼卻無人知曉。”
仙草想了半晌,嘆道:“她向來是個聰明至極的人,怎麼也會犯這種錯呢?”又想起先前見江水悠的時候,她因為大病而蒼白憔悴的神情,不由道:“大概是貴妃跟茁兒的死……讓她不能釋懷吧。”
譚伶情不自禁也道:“奴婢也難以想象,江賢妃那樣機警多變的人,居然也會如此。”
這日午後,仙草安置了懷敏睡著,便來至平章宮。
雖然皇帝下旨不許任何人探視,但是皇貴妃自然身份不同。
門口的太監不敢攔阻,只畢恭畢敬請她入內。
仙草來到內殿,卻意外地發現江水悠於書桌之後,好像在抄寫什麼。
她並沒有叫人通傳,自己緩步入內,見滿桌經文,不由道:“賢妃什麼時候也開始抄經了。”
江水悠聽了動靜抬頭,兩人目光相對,她將手中的筆放下,道:“聽說如此可以讓人心靜,橫豎如今無事,正好試試看。”
“那……效果如何?”仙草打量她的筆跡,雖不算出色,卻也工整。
江水悠一笑:“聊勝於無罷了。”從桌後轉了出來,請仙草在旁邊落座。
仙草見她比先前更鎮定自若,心中詫異,若無禁足的命令,還以為無事發生。
“我聽說,皇上下旨叫你在宮中禁足,不知是為了什麼?”
江水悠含笑看她一眼:“你真的要知道?”
仙草說道:“我只是想不通,以賢妃的為人,怎麼也會觸怒皇上呢?”
江水悠道:“這個自然簡單,當我不想再裝的時候,隨便一句話都會讓皇上受不了。”說了這句,她嗤地一笑,似是有趣,又像是苦笑。
仙草疑惑地看著她。
這會兒宮女送了茶上來,江水悠看著那杯中的茶湯氤氳,等宮女退下之後,才開口道:“其實我知道,你是誰。”
仙草聽了這句,眸色微變:“這話何意?”
江水悠抬頭看向她,微笑道:“你一定不信,也一定覺著奇怪。畢竟在六宮眾人以及天下人的眼裡,如今的皇貴妃,是昔日的一個小宮婢,但他們又怎會知道,你……是本已經仙逝的徐太妃呢。”
仙草先前還以為她只是碰巧胡說,聽到這裡才確信了。
手不由自主地一動,幾乎把那盞茶碰翻。
她定了定神:“你……”
江水悠道:“不必太奇怪,這種在別人聽來匪夷所思的事,對我而言卻是司空見慣的,因為我自己的存在就已經是驚世駭俗了。”
仙草微睜雙眼:“你的存在?”
江水悠吃了口茶,輕聲說道:“我從沒有跟誰說過我的來歷,因為知道說出去沒有人相信,就算有人信,只怕也會把我當成是魑魅魍魎之類的。但是這些話別人不信,娘娘一定是會相信的。因為我的來歷……跟你是異曲同工的。”
仙草原本驚心,但聽江水悠徐徐道來,卻驚疑起來:“怎麼說呢?”
江水悠看她這般反應,徐徐說道:“我跟娘娘不一樣的是,我來自於數年前之後,在我們所處的那個世界,並不是現在的社會制度,沒有皇帝,沒有三宮六院,男人也沒有三妻四妾,我們是一夫一妻制,男人有第二個女人謂之‘出軌’,是不被社會所容、違背道德的。”
仙草只覺聞所未聞。
江水悠道:“像是我這種,從那個時代來到大啟的,叫做‘穿越’,本來我發現自己穿越後,極為高興,這大概是看多了一些傻白甜的宮鬥小說,影劇之類的吧,以為自己也能夠散發瑪麗蘇之光大殺四方,把皇帝跟後宮玩弄於股掌之上,但是我實在是高估了自己,想不到一路走來竟是這樣的艱難……艱難到如今,甚至讓我生出悔意……”
江水悠從來沒有把這些話給人講過,如今說起來,不由盡情地滔滔不絕,也不管仙草在旁邊聽得似懂非懂。
在江水悠眼前,一個個熟悉的人影在面前閃現,才進宮時候的跋扈飛揚的朱冰清,溫柔軟語的羅紅藥,那個連自己也初見驚豔的顏珮兒……
這些人,隨便哪一個放在現代社會,都足以令無數男子傾倒,必然都會有自己精彩的人生,可是她們的一生,卻都凋謝在本該最奪目綻放的年歲裡。
興許……也包括她自己。
江水悠笑道:“我曾經天真的想過退而求其次,別的都算了,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但是最近我忽然醒悟,我喜歡的太過卑微了,他對我而言雖是獨一無二,我對他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甚至只要他願意,除掉我都是輕而易舉的。”
仙草竭力定神,卻有些無法消化江水悠方才所說的那些話。
“你說什麼……沒有皇帝?這如何可能……”仙草驚心之餘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周圍並無他人,仍是讓她覺著不安,又小聲遲疑地問道:“還有什麼馬力、蘇之光……那到底是什麼?”
江水悠看她試圖去懂的好奇模樣,心中本滿是悲涼,此刻卻不由笑了起來:“哈,這些你不懂,是那個時代的術語罷了。”
仙草再鎮定自若,此刻也忍不住迷惑了,她歪頭看著江水悠道:“你這些話是真的、還是編出來嚇唬人的?”
江水悠道:“您要是把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別人,那聽者的反應,興許也跟您現在一樣。”
仙草道:“那……”她疑問:“你為何會離開你們的朝代,來到我們這裡?”
江水悠道:“這種事情好像是隨機的,暫時無法解釋。興許冥冥中自有註定,只可惜現在沒有人能理解。”
仙草想了想,的確,自己為何重生也無法得知。
“那、”她本想問江水悠是否還能回去,但一想到自己跟小鹿之間的際遇,只得壓下這句,“你莫非、把這些事告訴皇上了?”
江水悠道:“不,我還沒有瘋到這個地步。”她心裡有數,說出那些話,頂多會觸怒皇帝而已,但要是說出現在這些,只怕自己現在就算不死,也已經接近於死了。
仙草心中的思緒給江水悠方才那一番話攪的如同春日的楊絮一樣飛舞,她撫了撫額頭,半晌才問:“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惹怒了皇上?”
江水悠斂了笑意,淡淡道:“我本來還想要掙扎一次,可惜結果一如我早就所料。”
她拋棄了自尊,拋棄了所有,假如皇帝答應給她一個孩子,也許她從此會死心塌地,忘記先前的一切。
可事實上之前沒有開口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皇帝的回答。
江水悠道:“我只不過告訴皇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跟別的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就算是你也一樣。”
仙草毛骨悚然:“賢妃你……”
“你心裡是不是也曾這樣想過?”江水悠看穿似的看著她,道:“我只是說了別人不敢說的實話,在我所生活的那個時代,女人並不拘泥於後院或者後宮,不必仰賴於男人,她們可以自力更生,跟男人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堂堂正正地生存於世上,男男女女可以隨意選擇自己的成親物件,也可以不做選擇,瀟瀟灑灑地做單身貴族。我本來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違背自己的原則。”
現在回想起來,曾經的日子何其可貴。
朝九晚五的日子雖然勞累,但是何其踏實。
可那時候的她大概是好日子過慣了,又或者是給一些“美好”的宮鬥劇迷惑了,覺著以自己積累了千年的智慧跟經驗必然可以大殺四方,可現實卻狠狠地教了她做人。
如果可以選擇,她想回去,重新做自由自在的卑微蟲豸,而不是巨大的精美牢籠裡的孔雀。
“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不會再選擇入宮,”江水悠眼中有些溼潤:“我不後悔遇見他,可我不會容忍自己落入這樣卑微的地步。”
如果有大公主趙茁陪著她,或許江水悠仍能夠按捺心緒平安緩淡地過這一生,但是趙茁的死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無法再容忍。
仙草看著江水悠,她相信江水悠所說的一切是真的,雖然她目前還沒有都弄明白。
最後,仙草問了江水悠一個問題:“那以後,你想怎麼辦?”
“以後?”江水悠抬頭看向殿外那淡藍色的天空,雙目閃爍,笑道:“也許……是默然等死。”
早在那天晚上起意去見皇帝的時候,江水悠就預料到後果。
她自詡做不到跟顏珮兒那樣以身做賭,卻也不甘就那樣寂寂混沌地度過此生。
****
此後又過數日,聽說江賢妃病了。
仙草探過一次,特命太醫院派人前去調治。
八月初,仙草因為動了念心,想要出城禮佛。
向著趙踞求了幾次,皇帝才破天荒地準了。
早上天不亮,皇貴妃的儀駕從宮中起駕,浩浩蕩蕩數千人,越過鋪了黃沙的長街,一路出城前往菩提寺。
半個多時辰後才來至寺廟,仙草下了鑾駕,扶著譚伶的手上山。
兩側山路上旗幟林立,侍衛戒備森嚴。
鐘聲響起,幽幽地散開,好像在群山層巒之中盪漾。
仙草抬頭看向前方的寺廟,只覺著這鐘聲似能盪滌心神般。
寺廟主持知客等迎了出來,陪著皇貴妃進廟。
從前殿開始,一一禮拜敬香,默唸禱祝,她希望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希望徐慈跟禹泰起平安歸來,希望懷敏跟拓兒健康成長,也希望皇帝……
主持僧人笑道:“我佛慈悲,娘娘這般虔誠,菩薩一定會庇佑的。”
當下又親自陪同著,將寺內轉了一遭。
眼見將到中午,仙草請主持自去,自己在譚伶的陪同下來到寺廟之後的觀景臺上。
菩提寺在半山上,此處卻正是俯瞰山川景緻的最好之處。
仙草走到白玉欄杆前,山風浩蕩,吹的衣袂烈烈。
她獨自憑欄,看著山巒層疊,有楓樹如火,有青柏鬱郁,天邊濤走雲飛,天色如碧,有鳥兒翩然飛過。
這景色自然是比宮內所見更加壯美非常。
無端的,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許牽念:若是此刻……有他在身旁,該多好。
一念生出,秋風之中突然多了一抹獨一無二的奇異香氣。
仙草以為是自己思念之餘生出的幻覺。
直到那香氣越發濃烈了幾分,身後有個人靠近過來:“只管在這裡呆站著做什麼,冷不冷?”
仙草雖未回頭,唇邊卻多了一抹笑意:“你怎麼來了?”聲音也無端地溫柔了幾分。
趙踞張開手臂,將她從後面攔腰抱住:“朕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麼一時不見也足有半年了,如何了得?”
仙草心底一陣悸動:“怎麼還是這樣口無遮攔?”
趙踞垂眸瞧著她,在發端輕輕地親了下:“在你跟前兒,不向來是這樣麼?在別人跟前正經就夠了。”
仙草問道:“拓兒跟懷敏呢?”
“洪禮他們照看著呢,不用擔心。”
仙草想了想又問道:“這些日子你忙得很,若今日得閒,怎麼不好生休息休息,偏又跑出來做什麼。”
“既然體諒朕,那就好好地守著朕,別讓朕牽腸掛肚的……豈不比什麼都強。”趙踞將她牢牢地擁入懷中,放眼看向前方。
群山層巒近在眼前,秋色爽明,令人胸中開闊,神清氣爽。
兩個人相依相偎,都沒有再說話,只是不約而同地看著面前如畫江山。
陽光正好,山川秀麗,靠在他微暖的懷中,仙草不知不覺竟生出了幾許睏倦之意。
中午在寺內略用了齋飯,趙踞便催著起駕回宮。
鑾駕還未抵達宮中,就有內侍傳了訊息:禁足平章宮的江賢妃突然病逝了。
***
而就在皇駕過了城門往宮中而行的時候,在京城的東門處,也有一輛馬車給城門官放行。
車廂裡探出一張清秀的小臉,滿是好奇地扭頭打量:“這就是京城啊,果然比夏州大很多!皇宮在哪裡呢?”
又有一個聲音從車廂裡響起:“我告訴你們,一定要知道規矩,等見了皇上的時候,要怎麼做來著?”
那孩子抽身回去,清清脆脆地叫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這還差不多。沒白費我教了你們這麼久。”
車廂內傳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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