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東側鐵絲網圍起的籃球場內，九班的幾個男生佔據了半個球場在打他們熟悉的半場三對三。
司見肖還是和阿哲一組，加上和阿哲同樣來自原高一五班的小鞠同學。這三人組的分工非常明確，技術最好的阿哲負責突破、得分和籃板、小鞠負責配合阿哲的進攻、擋拆以及中線的投籃，而司見肖……負責中轉和幫忙盯人。
這樣的戰術安排可以最大程度地發揮他們小隊的優勢，並且掩蓋司見肖個人能力太差的問題。
基本上節奏就是阿哲先持球嘗試進攻，如果沒有好機會就把球透過司見肖中轉給另一邊的小鞠，再由小鞠找機會中投，即使不中阿哲也可以趁機在籃下補上致命一擊。
這種打法屢試不爽，讓對陣的另外三人感到很頭疼，要阻止個人能力太突出的阿哲往往要兩人一起上，而這時候剩下一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小鞠給鑽空子。
至於司見肖……大家都沒有管他，反正他不具備威脅籃框的能力。
打了大概二十分鍾，司見肖已經累得喘氣和出汗了，因為他總是追著球跑，而沒人管他又特別自由，自由就會沒有目標，那就只能追著球跑了……
好在又一個九班的男生來到了籃球場，司見肖順勢提出了下場換人的請求，讓那個男生頂替了自己的位置。
“你一會兒還打嗎？”阿哲拿著球暫停了活動，對朝場邊走去的司見肖問道。
“你們打吧，我在操場隨便走走去吃飯了。”司見肖擺了擺手，告訴他不用再安排輪換了。
他從鐵絲網圍欄的缺口那兒走出了籃球場，發現韓若一就站在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社長你的球打得真難看。”韓若一一開口就不留情面地戳他。
司見肖本來還準備微笑著同她打個招呼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能不這麼直白麼……”
“怎麼了，打的難看是事實啊，還不讓說了啦。”韓若一理直氣壯。
就算你說的是事實，我也不可能高興的起來啊。
而且我好不容易才在阿哲的鼓勵下有參加這種體育運動的勇氣，你怎麼能這樣打擊我呢？這個世上就是因為有那麼多像你一樣的批評家才會讓無數的天才少年失去夢想的！
“我只是一個初學者，請不要對我那麼嚴格。”他為自己拙劣的球技辯護道。
“那我祝你早日有所進步吧。”
“這個嘛……隨緣吧，不是重在參與嗎？”
人果然是可以為了自己的立場隨意改變說辭的，司見肖自嘲地想到，在運動會的時候他明明還對“重在參與”這個理念嗤之以鼻。
“別的體育運動重在參與當然可以，但是籃球打得好的男生很帥啊。”
“是嗎？你覺得籃球打得好的男生很帥嗎？”司見肖問。
“是的啊！看著他們穿著背心短袖在球場上揮汗如雨，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在激烈的對抗中碰撞在一起……還有對峙時專注的眼神和彼此相聞的喘息……啊……太棒了。”韓若一說著說著就忘我了。
真是的，自己就不該問她這個問題，早該料到會被一番腐女力爆表的發言玷汙耳朵的。頭一句聽著還像那麼回事，但後面的那些司見肖簡直聽不下去了。
“你已經從柏拉圖式的精神腐轉變為充滿聲色犬馬的肉慾腐了嗎？”司見肖痛心疾首地批判道，“韓同學你還記得自己的初心嗎？那番關於美少年們純粹感情羈絆的發言我還歷歷在耳啊。”
他說的是韓若一第一次向他坦白自己是腐女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因為很純粹啊，不看臉不被色相左右，也沒有任何一方需要像女性繁殖後代那樣做出犧牲，平等而偉大，歷久而彌堅”。
“那畢竟這是個看臉的社會嘛，社長你自己說的。”韓若一依然理直氣壯。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麼殘酷現實的話？”
“之前你不是對我說過好幾次，要我換副眼鏡換個款式什麼的，雖然沒有那麼直白地表達，不過可不就是外貌協會的意思嗎？”
司見肖吃驚地“啊”了一聲，緊張地解釋道：“不是啊，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如果我嫌你原來的眼鏡太醜而歧視你疏遠你那才是外貌協會的做法，可是我並沒有這樣的心思！”
韓若一“嗤嗤”笑著對著他，她不過是開玩笑，沒有上綱上線的意思，司見肖急於為自己辯解的樣子把她逗樂了。
“誒？你現在不戴眼鏡了嗎？還是說……”司見肖遲疑地看著她，“學校應該不讓戴隱形眼鏡的吧？”
“校規上說的是不讓戴美瞳吧，我這可是很正經的隱形眼鏡。”韓若一睜大了眼，彷彿是為了讓他確認一般。
“可是這跳躍也太快了吧……”司見肖表示接受不能，“放假之前你還是一個捨不得換那種眼鏡的純真少女啊，轉眼間就……唉。”
“這和我純真不純真沒有必然聯系吧……”
“戴這種直接和眼球接觸的東西不會難受嗎？”司見肖一直都覺得眼睛是那種屬於碰一下都會壞掉的脆弱的器官之一。
韓若一認真地說道：“剛開始確實很難戴上去，不過現在我差不多已經適應了，怎麼樣？是社長想象中更加養眼的韓同學嗎？”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戲謔地問道。
司見肖後悔當時口不擇言，估計這句話要被她當初一個證明自己膚淺的證據玩味好久。膚淺……這個貶義詞總是被用來形容沉溺於某些表面上的美好的人，但是毫無疑問人都會嚮往美好的事物，如果一個花見花開的美少女站在面前，誰會不喜歡她呢？
“恭喜你離禍水的標準又近了一步了韓同學。”
“少來，這恭維之詞聽起來真讓人掃興。”
“你知道以我的性格很難坦率地誇獎別人，畢竟朋友們都說我總是陰陽怪氣。”他說，“你就知足吧。”
韓若一無聲地笑了笑，知足，這個詞在她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要不要一起去老食堂吃飯？”司見肖提議道，“那邊的伙食平均比新食堂高一個檔次。”
“社長邀請我去真的好嗎？”
“怎麼了？”
“老食堂是高三的主場吧，你就不怕撞到學姐嗎？”
這麼一說他確實有過幾次在老食堂和戴詩言不期而遇的經歷了。
韓若一繼續說道：“被學姐看到你和別的女生單獨吃飯，對你不是好事吧？”
司見肖想了想，其實沒什麼關係，因為戴詩言根本不知道他懷著的那份憧憬，而且在那個十月一號的雨天之後，他好像對這份情感有點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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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飯而已，別東想西想。”司見肖說道。
“我可是為你考慮啊，我自己又沒什麼在乎的，吃飯就吃飯……總之，社長你自己行為不檢點，以後別後悔。”
“啥叫我自己行為不檢點……韓若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司見肖心想要不是和你關係剛好介於一般朋友和莫逆之交之間，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動手敲韓同學的腦袋了。
“好吧，反正我該提醒你也提醒你了，仁至義盡了。”她轉過身去揹著雙手，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反正我要是有喜歡的人，就不會在可能遇到他的情況下和別的男生單獨一起吃飯，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喜歡他。”
“可是在他不知道你的心意之前，你只是個過客而已啊，過客何必活得那麼累。”司見肖攤手。
“那你甘心一直都是過客啊？過客怎麼啦……過客……過客也是有可能變成主人家的座上賓的好嗎？”韓若一振振有詞，“可是要是你在過客時期給了人家一種你已經是別人的座上賓的錯覺，那人家說不定就從此斷了念想了。有道是，忠……忠臣不事二主。”
“孩子，時代早就變了。”
“變的是人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她咬牙說道，“現在要信任一個人好難，要交一個好朋友好難，大家都藏著掖著，做人一點都不通透。”
“你怎麼突然就憤青起來了？憤青這個時候應該罵罵日本人啊。聽聽他們政要最近說的是人話嗎？釣魚島都是他們的家固有的國土了。”
雖然那也只是無能狂怒的一種表現而已，但司見肖不想再和韓若一繼續討論已經偏題的話題了。
“社長你一邊做一個看動漫的阿宅，一邊罵著日本人，不會覺得自己人格特別分裂嗎？”
司見肖有的時候也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在動漫裡宣揚著愛、和平與正義但政治家們卻總是叫囂著不和諧的言論。
“走吧去吃飯吧，今天不想思考人生、世界和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