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改完最後一本英語作業，她放下紅筆一手託著側臉苦惱地伏在辦公桌上，幽幽地嘆了口氣。
現在的小孩真是難搞啊，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有思想這麼有個性了呢？她回想起司見肖用來反駁自己的那些話，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不由得又氣又笑。
“那關於我的事情，老師又知道多少呢？直到現在您也更多地相信家長的說辭，無視我的解釋。您根本什麼都不瞭解就幫著我的父母來鎮壓我，還說什麼去道歉尋求原諒……”
這麼說來自己真的該反省一下，是不是沒有考慮實際情況和他的感受？盧月老師反覆地做著把紅筆的筆套套上又摘下的動作，這是她心中猶豫不決時會有的表現。
確實有的時候不能聽信家長的一面之詞，因為在陳述事實時站在對自己有利的立場上為自己的行為進行粉飾，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潛意識行為。
所以才要儘可能公平地聽取雙方的意見啊……但是顯然司見肖不願意對自己多說什麼，沒想到他們之間的信任這麼脆弱呢。盧月老師想到這裡不由得無奈苦笑。
“報告。”
“進來吧。”是呂漪瀾的聲音，她抬頭朝辦公室門口看了一眼。
呂漪瀾手中捧著剛收上來的周記本，她把週記放在辦公桌的角落，然後就準備離開。
“呂漪瀾你等一下。”盧月老師喊了她一聲。
呂漪瀾就停了下來，站在辦公桌邊上等候盧月老師接下來要交代自己的事情。
盧月老師從那一疊週記中一本一本地搜尋過去，直到找到了司見肖的周記本，她一邊翻頁一邊說：“司見肖最近的情況有點不太對，你知道些什麼嗎？”
呂漪瀾出現了短暫發怔的表情，隨後她猶豫地問道：“老師您指的是哪方面的？”
“也不是特別指哪方面的，就說你知道的吧，隨便聊聊。”盧月老師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把目光放在司見肖的週記上了。
這篇週記想必是剛剛補好的，字跡潦草的簡直不像話，但是她現在不想管這些不重要的細節了，比起書寫是否整潔得體她更關注的是內容。
然而通篇讀下來之後內容實在是令她失望，不過也在意料之中，是那孩子一貫的風格，四五百字都在划水，盡是些無關痛癢的廢話。
比起往常那些言語犀利充滿憤青思想的週記內容，眼前這篇讀起來反倒更加讓她擔心他的狀況了。
呂漪瀾沉吟了很久，直到此時才開口說話：“我覺得吧……就是學習上稍微不夠努力了一點，然後……”
她變得欲言又止了起來，司見肖這週末幹的事情嚴格來說她也是共犯之一，她在猶豫自己到底應該和老師實話實說還是幫他遮掩呢？
“然後怎麼了？”盧月老師不知道她此時的內心活動，也完全沒想到她幾乎全程參與了司見肖的事，所以覺得她現在的表現有點奇怪。
“我不知道……說不來。”她搖搖頭，“老師想知道什麼的話可能還是去問他本人比較好……”
“要是能問他本人的話就好了啊。”盧月老師沮喪地嘆息道。
“嗯……”呂漪瀾低低地附和了一聲。
“算了你回去吧。”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呂漪瀾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忽然有種莫名的成就感，這還是自己從小到大以來第一次幫別人在老師面前隱瞞什麼……
這種感覺好像也並不討厭。
差不多到晚飯的時間了，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教室去食堂用餐，她估計樂見曦應該會來喊自己，所以就準備安心地回教室等候。
司見肖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那讀一本漫畫書。呂漪瀾在坐下之前瞟了一眼，漫畫書應該是李志哲的，是電視裡播過好幾回的《灌籃高手》。
“盧月老師剛剛在辦公室問我關於你的事情了。”
“是嗎。”
“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下我離開火車站之後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不是很想說。”他淡淡地回答道。
呂漪瀾愣了一下，忍住了自己拍桌子的衝動，心想這個人怎麼這樣啊，之前明明說過什麼要補作業晚些時候再和自己解釋的話的。
“我沒把週末的事告訴盧月老師。”她耐著性子和他繼續溝通，“你難道不相信嗎？”
“這樣當然最好了，你還是保持置身事外的立場吧。”
這態度真讓人惱火啊，呂漪瀾心想。
她還想繼續說點什麼，但忽然看到一個面帶微笑的人影出現在班級前門外，衝自己快速地揮手。
那是樂見曦嗎？呂漪瀾的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她下意識地伸手推了推司見肖的後背：“喂……”
“到底要作甚啊……”他不滿地放下漫畫書抬起頭，一瞬間也愣住了，心裡冒出的念頭和呂漪瀾一模一樣——那是樂見曦嗎？
站在前門衝他們揮手的那個女生沒有充滿個性的雙馬尾，但確確實實是樂見曦沒錯，司見肖和呂漪瀾還沒有臉盲到對方換了個髮型就認不出的地步。
只是覺得很吃驚，尤其是司見肖，他從初中開始就看著樂見曦留雙馬尾直到現在，下午他們分別之前還是如此，何以到學校再見面時會變成這樣？
司見肖和呂漪瀾各自懷著驚疑詫異的心情走出教室和樂見曦匯合，看著她前不遮眉側不遮耳後露脖頸的標準好學生乖巧短髮，兩人面面相覷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啦？我就是減短了頭髮而已，為什麼頭兒和部長大人都好像不認識我了？”她笑嘻嘻地問道。
司見肖緊張地朝她的臉頰看去，已經看不出那裡又捱過耳光的痕跡了，這樣倒是可以避免被呂漪瀾發現端倪。
樂見曦發現了他的目光，似乎是猜到了他心裡的想法，趁呂漪瀾不注意衝他擠了擠眼睛會心一笑。
“怎麼突然就……”呂漪瀾伸手碰了碰樂見曦耳側的短髮，嘆了口氣：“明明挺好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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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現在不好看嗎？”她樂呵呵地問。
呂漪瀾仔細端詳了一番，點頭：“也好看，還是很可愛，像是少了些甜度但是加了不少純牛奶的奶茶。”
你這個比喻真是絕了，司見肖在心裡深有同感。
“不過你為什麼突然想到去把頭髮剪了？”呂漪瀾還是好奇這背後的理由。
“斷發明志！”樂見曦握著拳頭舉在胸前信誓旦旦氣勢十足地說道，“不達目的，不留馬尾！”
呂漪瀾和司見肖異口同聲：“什麼目的啊？”
“這就不好說了呢~”樂見曦狡黠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