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內的籃球場上有兩隊半職業隊伍在打訓練賽,旁邊的羽毛球和乒乓球場場邊的休息區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
“現在感覺怎麼樣?”樂見曦輕聲問道。
“嗯?”呂漪瀾外套拉鍊敞開,手中拿著半瓶礦泉水,臉頰上微微帶汗。
“部長大人現在能夠正視自己的心了嗎?”
“你是說……”呂漪瀾望著遠處拿著乒乓球球拍在顛球的司見肖,語氣緩緩沉了下去。
“下個學期我就不在啦,再也沒有阻礙部長大人的機會了。”樂見曦說著握住了呂漪瀾的手,“是不是……”
“怕我偷跑嗎?”呂漪瀾握著她的手的五指緊了緊。
“不怕。”樂見曦嘿嘿一笑。
“嗯。”呂漪瀾點了點頭,“別想那些了,在外頭好好學好好練,來日方長。”
“去日苦多。”和司見肖呆在一起耳濡目染,樂見曦也學會說一些富有“文藝青年情調”的話了。
“短歌行。”呂漪瀾點頭,情不自禁地吟了起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兩人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眼中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感傷。
“我在想啊……”樂見曦露出了苦惱的表情,雙手託著下巴,像是在對呂漪瀾傾訴,又像是喃喃自語:“要不要在走之前,就是這個寒假,去表個白什麼的……”
呂漪瀾吃驚地“誒”了一聲,側目望著她,發現她好像是認真的,不是故意開玩笑逗自己。
“我還沒想好。”樂見曦笑了一聲,“大概是多此一舉,反正不會有結果。”
“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就是感覺如此。”
呂漪瀾不知道自己此時該用何種心情來面對她,她們這種複雜的關係已經持續很久了,只不過平時各自安然相處,很少會主動引出這個話題。
也只有在這個話題上,樂見曦偶爾會對她表現出略顯腹黑的一面,她自己也會露出一些壞心眼。
不過即使如此,也沒有動搖兩個人的關係。
她不知道這份看似穩固的友誼是不是建立在彼此秘不宣戰逃避矛盾的幻象之下的,也曾心懷忐忑,然而又無計可解,最後只能選擇放任自流順其自然。
“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好了,不用告訴我。”呂漪瀾說。
“不,我覺得那樣會惹你生氣。”
呂漪瀾無奈地苦笑:“那你到底是喜歡誰啊?喜歡一個人的話就該眼裡只有他除此之外不管不顧吧。”
“我全都想要。”樂見曦說。
“貪心。”呂漪瀾毫不留情地批駁她。
“是啊,我很貪心的……”
“那就去吧。”呂漪瀾點頭,“不用在意我。”
在樂見曦發問之前,她就自己作了解釋:“如果這樣能夠給這段青春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我也會坦然接受的。因為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註定非要相伴著走到最後不可的。”
樂見曦似懂非懂地看著呂漪瀾,最後那句話她還有點理解不了。
“那……你會哭嗎?”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心理素質還挺好的。”
“如果換我的話,我想我會的。”
“嗯,那我就不說。”
兩人的這番對話有點打啞謎的味道,不過在說什麼什麼她們倆自己都懂。
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呂漪瀾不假思索地拿出來看,眼睛睜大了一些,對遠處的司見肖喊了一聲:“喂,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
這條來自學校的通報成績簡訊是阿姨轉發給她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自己在家校通簡訊聯系人那一欄填的不是自己的爸爸而是阿姨,之後阿姨每次都會把成績簡訊轉發一份給她。
正在顛球的司見肖聽到這個訊息手一抖,乒乓球就飛了出去。
他朝休息區的座椅走過來,皺著眉頭問:“這麼快就出成績了?”
“嗯。”呂漪瀾還在翻看簡訊的內容,簡訊很長,是好幾條合併在一起的,因為包含了整個班考進年級前四十的名單的分數。
司見肖忐忑地催問道:“怎麼樣?”
他甚至都不敢問上面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呂漪瀾抬眼朝他看了一眼,把手機交給他:“自己看吧。”
司見肖顫抖著接過手機,他的心跳比剛才打羽毛球時還快,簡訊開頭第一句是“九班的家長朋友們好”。
他往下劃了一段,看到第一條有價值的資訊是“本次期末考試本班考入年級前四十的同學有二十二人”。
二十二個,依然過了半數,司見肖飛快地往下滑,甚至都沒有心情去看前三名是誰。
幾乎快要劃到簡訊的最底部,他眼中驟然綻放出神采,注視著他的呂漪瀾早已知道這個結果,所以也隨之露出了笑容:“恭喜啊,運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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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的成績剛好是班級第22,文科第40,而且還是和第41名同分,不過似乎因為姓名首字母的排序問題被排在了前面。
“其他學科倒是變化不大……數學的分數比之前高了十多分。”他心情激動地說,“是那道題的功勞!”
呂漪瀾也為他感到高興,她無意於邀功,能得到這個結果更多的還是在於司見肖自己的努力。
司見肖沒有立刻把手機還給她,而是往上翻看排名在自己前面的其他人的成績,沒過多久他表情就變得奇怪了起來。
呂漪瀾在這時拍了拍樂見曦:“休息好久了,我們再去打兩輪羽毛球吧。”
“好。”樂見曦抓起放在一旁的球拍欣然答應。
“喂……”司見肖的聲音有點不對勁,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呂漪瀾,“班長你……”
呂漪瀾把自己手中的半瓶礦泉水放在座椅上,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怎麼了?”
“你退步了……”司見肖把手機遞過去還給她。
呂漪瀾這次的年級排名罕見地掉到了第五,在班裡是第三,這意味著年級前五席有兩席被九班之外的學生佔據了,這對盧月老師來說可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是啊。”呂漪瀾一臉沒所謂的樣子,“退了一點。”
司見肖伸手指了指自己,忐忑地問道:“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他真的在擔憂是不是因為備考的這一週花了太多時間幫自己複習所以才導致她沒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巔峰的成績。
雖然他對自己沒有那種拔尖的高要求,也不是很喜歡優等生,但是也無法接受因為自己影響了別人導致別人退步這種事。
“你想多啦,當然不是。”呂漪瀾的表情看起來很輕鬆,一點也不像她在學期之初輸給駱璇楚和王亭璐時那副憤憤不甘的樣子。
她的心態已經有了這麼大的變化嗎?誠然,拔尖學生之間的考試較量本來就沒有誰一定能穩壓別人一頭的說法,尤其是她們幾個人無論從底子還是學習態度和努力程度上都不相伯仲。
不過,她能這麼坦然地接受這樣的退步,司見肖還挺意外的。
“數學考試,那道完全一模一樣的題,我空著了。”呂漪瀾對司見肖說出了這個秘密。
司見肖呆住了,他記得剛剛在簡訊上看到,她的數學單科成績是135分,而那道他們曾經在往屆的期末卷子上見到過的那道幾何大題是15分……
也就是說如果呂漪瀾沒有做出故意空著這道題這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她的數學將會是滿分,也就能超過目前排在第一的王亭璐同學一分。
鬧了半天,實際上的巔峰寶座還是屬於呂漪瀾的。司見肖為自己片刻之前的想法感到後悔,原來根本沒有什麼退步,她只不過是自己玩了一次獨立特行。
“你覺得這樣做比較公平嗎?”司見肖揣摩她故意空題不答的心思。
呂漪瀾沒有回答,笑著搖了搖頭,在樂見曦的催促下走向羽毛球場。
司見肖留在原地,心裡想的是他們之間的差距還是那麼遙不可及。她故意丟了白送的15分,而他撿起了這15分,所以這一次考試他們的排名差才縮減了那麼一點點。
如果走在前面的那個人不打算回頭或者停下,那麼後面的那個人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繼續追隨下去呢?
不知為何,向來理性冷靜的司見肖在想到這一點時忽然有點難過。
雖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將來要去清北復交那一檔的學校,但是還是有那麼點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