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鍾後，司見肖站在KFC的點餐臺前，聽身旁燙著褐色捲髮的少女一邊玩手機一邊說著想吃的東西。
“牛肉漢堡。”
“不好意思……賣完了。”點餐臺穿著KFC紅白工作制服的小姐姐帶著職業性的微笑說道。
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即便是號稱二十四小時營業的KFC也會減少正餐類食物的產出。
“換一個。”司見肖說。
“墨西哥雞肉卷。”孫小希回答道。
“哈哈哈……小姑娘，雞肉卷也賣完了。”小姐姐笑得有些尷尬。
“Fuck，什麼鬼。”孫小希在玩微信上打飛機的小遊戲，司見肖也不知道她這句到底是在吐槽自己突然死了還是在吐槽KFC。
小姐姐的笑容更加尷尬了，對司見肖說：“哈哈哈……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
“沒有，您聽錯了。”司見肖訕笑，“雞米花還有吧？來一份，然後……小希，土豆泥你要吃嗎？”
“噢！Fuck！FuckFuckFuckFu of bitch！”孫小希在用英語罵了一連串粗口之後氣急敗壞地關掉了遊戲。
“哈哈哈哈……”司見肖覺得小姐姐的笑聲已經扭曲了。
“別玩了，看看你自己想吃啥？”司見肖從她手裡拿走了手機。
“隨便，有啥吃啥吧，手機還我。”孫小希說。
“那就雞米花，烤翅，土豆泥，玉米棒？飲料喝熱牛奶？”
“剩下那點雞米花都涼了吧，土豆泥不要，鬼才喝熱牛奶嘞。”
“哈哈哈……我們的雞米花……沒有涼呢。”小姐姐解釋道。
“說了不要！”孫小希翻了個白眼兒。
司見肖無奈：“那你到底吃啥？”
“隨便。”
“抱歉，那就給我來一份烤翅，一根玉米棒和一杯可樂吧。”司見肖說著開始掏錢。
“我不要可樂！”孫小希抗議道。
司見肖看到小姐姐正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就一杯可樂，你愛喝不喝吧，你不喝我喝。”他終於耐心磨盡，語氣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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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配餐完畢之後，司見肖端起餐盤對兀自玩手機的孫小希說了一身“走了”，邁步朝視野中最近的一張空桌走去。
孫小希看起來是真的餓了，沒一會兒就啃完了玉米棒和整份烤翅，那杯可樂自然也是沒有放過。
“你打算怎麼辦啊？”司見肖一邊看著她吃，一邊琢磨著如何勸她回去。
“不知道，隨便吧，怎樣都好。”孫小希搖頭。
司見肖苦笑：“隨便是怎麼個隨便啊？你總不能不回家又不回學校吧？你不回去今晚睡哪裡？”
“大不了就去睡網咖。”孫小希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不太好吧。”司見肖猶豫著說道。
“哎，老哥，那你借我點錢唄。”她嘿嘿一笑，眼中泛著狡黠的光芒。
司見肖無語：“我借你點錢有什麼用，你還能上天啊？”
每個離家出走的小孩都沒有想過或者說不願意去想該如何收場，因為如果他們仔細想了就會發現這場幼稚的戰爭毫無勝算。
“你借我點錢我坐車去別的城市找我的朋友。”孫小希一本正經說著自己的計劃，“我之前在網上認識幾個朋友，現在我落難了正好去投奔他們。”
得了吧，我要是真這麼做了一定會被打死的，司見肖心說。
“網上認識的朋友也未必靠譜吧，你怎麼能保證他們不是壞人，一定會收留你？”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們就是好朋友。”孫小希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一種讓司見肖理解不了的迷之自信
“去不去學校可以再說，我覺得你還是回家比較好。”司見肖緩緩說道，“你還這麼小，一個人跑到外面去太不安全了。”
孫小希聽完就一撅嘴：“回去？我回去幹嘛？回去捱罵討打啊？”
司見肖愣了，想想按照舅舅的行事風格，打是必然要打的，可惜是白打。舅舅打過了，不會進行必要的教育，孫小希捱打過了，也只會記恨這頓捱打的苦頭不會反省。
人不是一般的動物，靠痛覺訓練並不一定能達成馴服，反倒會激起仇恨和怨毒。
“我知道舅舅舅媽的做法一定有問題，但是鬧到現在這樣，你沒有反思過自己犯的錯誤嗎？”
“老哥，你什麼意思？”孫小希眯起眼睛，那是她翻臉的前兆。
“你畢竟還是個學生，在學校裡遵守規矩是理所當然的，怎麼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心願喜好來呢？一中附中挺好的，把你弄進去也不容易，你應該好好珍惜啊。”
司見肖說完這番話，發現孫小希看自己的眼神變了，瞬間變得充滿了敵意。
“老哥原來你也是他們那邊的。”孫小希的聲音聽起來很孤獨，但孤獨中又帶著一種固執的倔強。
“很遺憾，這件事你確實不佔理。”司見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我跑出來找你也不是為了幫你實現對抗父母老師的計劃，只是擔心你的安全而已。”
“是很遺憾，我還以為你是盟友來著。”孫小希自嘲地笑了笑，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麼老哥，謝謝你請我吃東西，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司見肖坐著沒動，但是落掌按住了她留在桌上沒來得及拿起的手機：“你要去哪？”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孫小希試圖將他的手拿開取回手機。
“我當然要管，我是你哥。”司見肖說，“這麼晚了不回家你能去哪？你說得出來嗎？說得出來我就讓你走。”
“去哪也比回家好！”孫小希吼了出來，“你是不是傻比啊！如果你明知道回家一定會被毒打，你還會想回家嗎？”
司見肖的手背上被孫小希長長的指甲抓出了血痕，但他渾若未覺，平靜地說道：“你實在不想回家，就先到我家待著，等舅舅氣消了你再回去。”
“我不要！有什麼區別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姑媽也看我不順眼？”孫小希用上了兩隻手掰開了司見肖壓著手機的手，拿起手機跑出了KFC餐廳的大門。
司見肖快速地追了出去，孫小希已經穿過了馬路的人行道，他望著人行橫道對面交通信號燈變換成了紅燈，忽然產生了一種無力感。
孫小希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司見肖接起電話，是母上大人打來的。
“你去哪兒了？”
“我找到她了。”司見肖說，“她剛剛從平盛路的肯德基離開。”
“那你怎麼不把她看住？”
“我試試看能不能跟著吧，現在往榮華路方向去了，先掛了，我要過馬路了。”司見肖掛掉了電話，在人行道的指示燈變成綠燈的一瞬間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