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過後的下午，文學社全員聚集在一起聽韓若一講述這次練筆的要求。按照計劃先由韓若一把幾個重點的地方說完之後，再由大家各自提出問題。
雖然是第一次給文學社的人上作文課，但韓若一也不是毫無準備，她的表現完全鎮住了場面，超出了司見肖原本的想象。
文學社的新人們也表現的比較謙虛，雖然韓若一考慮到水平下限的問題這一次講的比較粗淺要求也比較低，但像安冬苒那樣本身基礎就比較好的新人也還是安安靜靜地聽完了。
解答完各路問題之後，社團活動就正式宣告結束解散了，接下來的時間屬於自由活動階段。因為有些同學的家住的比較遠，需要提前離開，司見肖和易誠也是考慮到這點。
“哎你怎麼還在這兒？”司見肖挨個和先行離開的社團成員們道別，忽然看見呂漪瀾還沒有走，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和樂見曦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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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人站在文學社圈子的邊緣。
“不歡迎嗎？”呂漪瀾抱著雙手，“還是聽課要交學費啊？”
“韓若一今天講的東西對你來說沒有提升的幫助吧。”司見肖知道她應試作文寫的挺好的。
“還行，聽了也不算毫無益處。”她中肯地說道，“能夠請到這樣的外援，文學社撿到寶了啊。”
“那是，慧眼識英雄。”他自鳴得意地說道。
“我想去橋那邊走走。”呂漪瀾說著看了他一眼，“你想一起去嗎？”
司見肖沒有反對，跟著她沿著鐵軌朝鐵路橋走。
“你家人還在那邊等你嗎？”
“沒有，他們已經走了。”呂漪瀾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資訊說。
“哦……你撇下他們跑我們這裡玩，他們不會不高興吧？”司見肖擔心地說道。
“沒這回事，也許沒我跟著他們一家還更開心吧。”她捂著嘴笑了笑。
“有小海那樣仗義的弟弟，這麼說未免有點沒良心。”
“也是。”她點了點頭。
一時無話，呂漪瀾忽然跳上了鐵軌，像之前的樂見曦一樣走起了平衡木。
她的平衡性似乎很好，不用張開雙臂，背著手也走得四平八穩。
司見肖在後頭看著她的背影，心想是不是優秀的人做什麼都優秀呢？
他們走上了橋，廢棄的鐵路橋上除了那列孤獨的舊火車，還有許多興致盎然的垂釣者。
“你怎麼回去呢？”司見肖想起呂漪瀾說過她的家人已經走了。
“打車或者坐公交車都行啊。”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回家的問題。
“哦。”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她回頭，長髮被橋上的風給吹向一邊。
“沒有。”
“單純只是關心一下我的回家方式？”
“算是吧。”
“算是吧又是什麼？”呂漪瀾皺眉。
司見肖站在橋上憑欄而望，緩緩說道：“我在思考今天是不是應該想想辦法不要讓樂見曦一個人過中秋節。”
“不回家去陪她？”呂漪瀾搖頭，“怎麼跟家裡解釋呢？太奇怪了吧。而且，你既然喜歡著學姐，就不應該和其他的女生走的太近吧？”
“我喜歡學姐，又沒有和學姐開始交往……”
“可是這是關乎你自己內心的事情啊，既然你那麼喜歡她，應該有這份忠誠的覺悟吧？”呂漪瀾的目光中出現了審問的意味，“難道你的喜歡只是嘴上說說的那種？別讓我看不起你啊。”
司見肖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打算告白的，但是陰差陽錯沒告白成，反而為文學社撿到了韓若一這個寶。至少不虧吧，說不定還小賺。”
“那還打算繼續嗎？”
“不知道，怎麼說呢……我在學姐面前，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自卑。”他說，“我對學姐的喜歡裡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仰望和憧憬。就像我剛才在真心話挑戰的時候說的一樣，學姐在我心裡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存在。”
呂漪瀾沒有出聲，似乎在咀嚼他的話語。
“也像你說的那樣，我這樣大概是配不上我心中完美的學姐的。”
“那她真的完美嗎？”
“我不知道。”司見肖說，“我沒有見過她不好的一面。”
“那不如存著這份心意，好好努力學習吧。”呂漪瀾建議道，“爭取兩年後和學姐考去同一所大學，怎麼樣？”
“到了大學，她還是我學姐……”司見肖苦笑，“還有，為什麼我在和堂堂紀檢部的部長討論戀愛的煩惱啊。”
“確實有點諷刺。”她也發出了笑聲，“要不要我回學校去和老師告個狀，讓她來幫你解決這個煩惱？”
讓盧月老師來開導自己？還是算了吧。司見肖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他有點不想看到盧月老師痛心疾首的模樣。
畢竟當初自己可是當面答應她不會早戀的。
“你開玩笑吧。”
“嗯，我開玩笑的。”呂漪瀾說，“我本來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你是在和見曦早戀，我也不會出賣你們。苦果就讓你們自己去吞下，然後在漫長的時光中去悔恨。”
“憑什麼你覺得早戀的人一定會悔恨啊？”
呂漪瀾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憑什麼自己會這樣認為。
“今天拜小安所賜，我好像對自己內心關於學姐的想法有了新的認識。”
“嗯？”
“我打算收假之後去和學姐告白。”
“嗯……啊？這……這麼突然？”
“你緊張什麼……又不是你去告白。”司見肖汗顏，“該緊張的人是我好嗎？”
“你……你沒想過被拒絕了或者被接受了，自己接下來在學校裡應該怎麼生活嗎？”
“被拒絕了，就差不多好死了這條心乖乖讀書了——你以為我會這樣打算嗎？”他笑了笑，“其實在我心裡模擬的時候，我已經被拒絕過無數次了。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拒絕而受傷了，而且學姐那種溫柔的性格，一定會照顧我的面子的。”
“利用對方的性格？你這個人……真爛。”呂漪瀾咬牙切齒怒目相視。
“對自己喜歡的人不擇手段有什麼問題嗎？”司見肖反問。
“當然有問題，不擇手段是什麼詞啊？虧你也說得出口。”
“可能我只是想要一個結局吧。”他小聲說道。
就像寫小說不管寫多長總要有個結局，無論好結局還是壞結局，無論完滿結局還是草草結局，這是身為作者的底線。
想要一個死也死的明明白白的結局，而不是韓若一說的那種大多數人所經歷的無疾而終。
“放假回去之後，可能過不到一個月就是期中考試了，你確定要在這時候做這種可能會影響自己學習心情的事情嗎？”呂漪瀾擔憂地提醒他。
“啊？您在說什麼呢？學習心情這種事和我有半毛錢關係嗎？”他用一副無所謂的嘴臉說道。
“我明白了。”呂漪瀾轉過身背對著欄杆，“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變好一點只是我一廂情願的事。”
“呂漪瀾，在你的世界裡只有努力學習是變好的象徵，但對我來說不是。”司見肖換了嚴肅認真的語氣對她說道，“學習對我來說絕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我在籠子裡還有很多想做的事。”
“一段刻骨銘心終生難忘的早戀？”
呂漪瀾從他身邊走開了，不是覺得他無可救藥，而是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異樣地受他的影響。
似乎從他回答安冬苒的問題開始，她就發現自己的心情有些異樣。聽著他描述那個不知姓名的學姐，呂漪瀾竟然感覺到了自己有嫉妒的情緒。
自己的潛意識不希望司見肖去把告白付之行動，可這是為什麼呢？呂漪瀾不願意往“自己可能喜歡司見肖”這個方向去想，畢竟在她的立場上早戀是絕對不應該發生的。
是因為不希望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彌足珍貴的朋友，對吧？她想，自己是因為司見肖才結交了樂見曦這個朋友的。
如果司見肖告白成功了，他們三個人的關係還能像以前一樣融洽嗎？
之所以拒絕了家裡接送的好意，每天放學都堅持自己搭乘公交車回去，不正是想在三個人充滿歡樂的聊天中緩解一整天學習帶來的壓力和負情緒嗎？
“向盧月老師告狀”，這個原本不過是被當成玩笑隨口一說的念頭，忽然重新進入了呂漪瀾的腦海並且接受著可行性分析。
應該用這樣極端的手段來摧毀他那份還在萌芽中的早戀，一次保護自己所依賴的友誼關係嗎？呂漪瀾站在老舊的蒸汽火車車頭旁，望著鐵鏽斑斑的車輪發呆。
那樣做，就和自己討厭的卑劣的傢伙們沒有什麼區別了吧？不是為了拯救陷入早戀成績下滑的同學的前途和未來，不是為了維持校風校紀，而是單純為了謀取自己的利益。
“喂……”司見肖在後面猶豫著是否應該和她說話。
望著呂漪瀾微微顫抖的背影，他不知道她的心中現在正經歷著複雜到難以想象的糾結，以為她是被自己之前那些不著邊際的話給氣壞了。
鐵軌的另一頭，樂見曦耷拉著雙馬尾，靠在司見肖和呂漪瀾曾經坐著聊天過的長椅上發呆。她的手裡捏著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一半已經被剝落在腳下。
心情受到影響的，並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