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冷陽，在氤氳中若隱若現，明滅的微光，似乎能在空氣中殘存的血霧裡勾出一道彩虹。
“一夜之間，幾百條人命。”
王守仁脖頸的骨骼微微擰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他本來以為自己曾經見識過戰爭與地獄，已經不再害怕什麼鮮血淋漓，斷臂殘肢。
然而當真的有無數條生命在自己面前破碎，心中扭曲壓抑的情緒如同胸腔裡翻湧的血氣一般湧上雙眼。
這無關立場，無關政權，這就是簡單的殺戮。
“恩……恩公……”
鐵靈指尖顫動，輕輕的拉了一下王守仁的袖巾低語到：“剛才查探的衙役回報說，能找到的屍體一共一百三十四具，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而且村裡的牲畜財物都被洗劫，可能搶劫才是這夥兇手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要劫掠青壯男丁……”
王守仁沉吟了一具，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一具屍體近前蹲下身子，眼睛死死的盯著屍體說道：“而且這群人訓練有素，武器也很精良。”
鐵靈貓著腰，一手捂著鼻子問道：“恩……恩公……你怎麼……知道？”
“你看這道傷口……”
王守仁用手一指屍體上一道由肩甲到前胸的傷口說道：“這到傷口明顯是被人用刀下劈而來，如果是一般的鐵製刀器，不可能如此順暢的斬斷肩胛骨，除非是名家以特殊材料鍛造的名器或者是……”
王守仁說道這裡一抿嘴低聲說道：“不可能……這裡是江西，怎麼會……”
“王大人……”
就在王守仁沉思之時，龍三帶人走了過來朝著老王一擺手說道：“醫館那個人我帶過來了。”
唔……
王守仁一側目，正看到不遠處一輛被褥鋪墊的板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纏在好幾條白布，嗚嗚呀呀的似乎在自言自語著什麼。
王守仁站起身來到傷著的近前，向前欠了欠身仔細打量著此人。
這人身體上的傷口已然被包紮的差不多了，但明顯受了很大的驚嚇，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嘴角留著白沫，嗚咽著哼哼道：“妖怪……別殺我……鬼啊……別……別殺我……”
老王向前欠了欠身子，盯著傷著的眼睛說道：“襲擊村子的人……是什麼打扮？”
“鬼……”
那人激靈了一下，瞪大雙眼看著王守仁說道，用殘存著的一隻手撲騰著說道：“殺人……他們……衝進來……嗚哇嗚哇的叫……殺人……連孩子……女人……殺人……”
“哦……”
王守仁沉吟了半晌，突然雙眼一瞪咧嘴“嗚啦嗚啦”的怪叫了幾聲，就見受傷之人如同得了癔症一般全身縮成一團，嘴裡喊著：“別殺……別殺我……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
龍三趕緊上前摁著傷著然後扭頭看著王守仁喝到：“你幹什麼！”
“倭寇……”
王守仁輕輕咬了一下嘴角說道：“這江西內陸之地，怎麼會有倭寇！”
龍三一皺眉說道：“倭寇？”
“對……”
王守仁點頭說道：“海外有一倭國，常有流民渡到我朝的邊境，襲擾海境附近的百姓。不過這些人人數較少只是和當地水賊串通，並不成大氣，更比不上匈奴的聲勢，所以朝廷並未大力剿滅。”
老王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說道：“但是這個倭國尚武，流民也多為武士。這些武士常常傾全家之財力護養一把寶刀，所以手中的兵刃兇狠。”
龍三扶著自己寒鐵刀的刀把冷語道：“一群蠻夷之輩……”
“的確非我族類。”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些人出戰時喜歡帶一些面飾，而且語言荒蠻。這裡不臨海，當地人也沒有見過倭寇，所以才把他們當成鬼怪。”
龍三一皺眉說道：“也就是說這幫畜生語言與我們語言不通，而且人數不多。那他們是如何從海邊一路來到江西，又為什麼要單獨屠這一戶人家？”
王守仁捏著拳頭說道：“這些人背井離鄉，戰鬥力又悍於一般的水賊，肯定有些勢力將他們招募過來的。”
鐵靈一歪嘴角說道：“是……明州……小築……”
“恩……”
龍三抹了抹腦門前的幾根頭髮說道：“也不用什麼屎盆子都往那位王爺腦袋上扣，但如果真的是明州小築動的手，相信很快就會找到咱們頭上。”
“這些人唯利是圖，麻木不仁，如果等著他們出現怕是要有更多的無辜者喪命。”
王守仁扭頭一拍龍三的肩膀說道：“三兒，你帶人到附近集鎮的鐵匠鋪打聽，看有沒有人購買大量的護刀的磨石和砂紙。
“砂紙……”
龍三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老王沉著臉看了一眼鐵靈，突然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咱們現在回府衙，我要即可出兵對付這群山賊水寇！”
一聲令下，五千軍兵又浩浩蕩蕩的往贛州府走去。
一路上，身後的軍兵已經有人在低聲的抱怨：“咱們巡撫大人到底要幹什麼……”
“就是……這大老遠的，你動一動就讓五千個兄弟跟著你跑，好大的排場……”
“估計著又是個書生瞎攪和……”
王守仁好像壓根沒聽見這幫人的抱怨，騎著馬倒是跟身旁的鐵靈有說有笑。小鐵靈眼睛一會朝著隊伍裡瞟一眼，然後歪著嘴問道：“恩……恩公……你準備……怎麼剿匪啊……”
“這個……師爺？”
王守仁扭頭看著身後的劉啟問道：“這李中煥李大人四次都去哪裡剿匪啊！”
“哦，回大人……”
劉啟一提馬迎上了說道：“贛州府附近最猖獗的山匪要屬龍鳳林裡的劉大刀了，去年李大人曾經帶人去龍鳳林剿匪，只不過中了對方的埋伏。那龍鳳林地勢詭異，劉一刀又是個善戰的老土匪，所以……我估摸這些倭寇也是他招攬來的……”
“哦……”
王守仁側過身子問了幾個副官，提道龍鳳林和劉一刀一個個都作牙花。都說這姓劉的三頭六臂，料事如神，那龍鳳林就好似鬼門關一般。
“好……”
王守仁一拍馬鞍喝到：“傳令下去，給我集中三營兵馬，全部做好戰鬥準備，待我一聲令下，便前往龍鳳林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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