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似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順風傳來，周成目光一凝，下意識屏住呼吸。
一息，兩息……在心中數過約莫七八個數後，一道身影終於出現在前方拐角處。許是黑暗的緣故，他並沒有看到兩人，但那彪悍而強勁的氣勢，已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壓得周成血脈幾乎都要停止流轉。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暴起攻擊時，衣角卻突然別人拽住。
周成詫異看去，就見聶無雙搖了搖頭，空閒的右手，不知從何處捻出兩枚晶瑩銀針，下一刻，暗香盈動，周成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兩枚銀針便被聶無雙橫甩而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亦沒有逐風破空的聲音。
兩枚銀針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衝入黑暗。
但剛剛出現在拐角處的黑旗使，卻是毛骨悚然，凜然危機驀地湧上心頭。完全是下意識的，他展開黑旗擋在了身前。
叮！火星閃爍，兩枚銀針被黑旗格開，但力量沒有消失，它們撞擊在巖壁間，帶起點點火星的同時，再次反射向黑旗使者。
“紫薇星針？你居然有這種東西。”
黑旗使臉色狂變，一步踏在地面，身形便如受驚的兔子般，風馳電掣的向外逃去。叮叮叮！當黑旗使消失後，兩枚銀針又在空間內彈動數次，直到其間蘊含的力量徹底消失，方才落於地面，不在濺射火星。
“不是吧。”
周成目瞪口呆，好半晌後才狠狠啐了口唾沫，鄙夷道：“被兩根破針嚇得落荒而逃，靠，就這慫樣也好意思出來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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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麼。紫薇星針是用極稀有的天外隕鐵打造而成，光是淬火一道，就需反覆三十六次，而後再以真氣煉養百日，待到無堅不摧時，方可以奇毒喂之……”
說到這裡，聶無雙輕輕吐出口濁氣，目光幽幽看向洞口，“待功成之後，此針便成了世間最恐怖的暗器，即便是江湖一流高手打出，都可破掉大宗師的護體罡氣，而且，見血必死，無人可醫！”
“呃，這麼吊的東西，你咋不早點拿出來？”
“紫薇星針最佳的使用場所，是在密閉空間。”
聶無雙捋了捋青絲，“針體觸及硬物，可以多次反射，其角度刁鑽，形之詭異，便是反應再快的高手也難以抵擋。”
“明白了。”
周成抓抓下巴，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鬱悶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前為何還要提醒他？如果他沒有戒心的話，剛才的成功機率怕是會提高許多吧？”
“我就是不想讓他中針。”
“哎？”看著神色淡然的聶無雙，周成忍不住一挑眉頭，“不讓他中針，難道是因為……你和他有私情？”
“哼，我若和他有私情，你還能活到現在！”
聶無雙瞪眼周成，這才壓低聲音沒好氣道：“不想讓他中針，是因為我帶的紫薇星針沒有淬毒。若是沒傷到他，他心中還能有所忌憚，可一旦傷到，事情必然露餡，這點道理都不懂，真是白瞎了大隋第一智者的名頭。”
媽的，怪我咯？
周成眼皮狂跳，好半晌才捋順了氣兒，“算了，沒淬就沒淬吧。你現在還有幾根針？”
摸著臉頰上的傷口，他開始琢磨是不是該刺破肌膚，用自己被感染傷口的血水，黑一下外面那個傢伙。
只可惜，聶無雙下一句話，就讓周成陰險念頭全部落空。
“沒了，一共就兩根，剛才全都打完了。”
“靠，敗家娘們兒。”
周成臉色一黑，揉著眉心哼哼道：“現在好了，打打不過，放暗器，暗器還沒了，等外面那家夥再殺進來，你我該如何抵擋？”
“放心吧！”
聶無雙淡淡道：“北邙執律者，向來愛惜性命，更何況，這黑旗使馬上就能再進一步，問鼎紫旗之尊。所以，在沒有十足把握避開紫薇星針前，他絕對不會再次冒險進入。”
……
東都，十五裡外，渡口。
一萬五千名帶甲軍卒默然而立，軍旗招招，長槍如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軍陣，竟無任何聲響傳來，唯有肅殺氣勢，直衝天際，駭得飛鷹繞道而行，鳥獸劫皆盡無聲。
轟隆！驚雷劃破天空，密集的雨點打在河面，濺起無數白花。
不知過了多久，一艘巨大樓船在河面盡頭出現，緊隨其後的是數十艘戰船。其迎風而前，如同河間巨獸，氣勢恢宏。
很快，樓船抵達渡口。
一個身材魁梧，戴青面獠牙盔的將軍，龍行虎步走下樓船。當他腳步站定的瞬間，沉默的萬五軍卒突然提起長槍，繼而重重頓在地面，“恭迎通守。”
整齊劃一，聲震九天。
身材魁梧的將軍撩開面甲，目光淡淡的掃過諸軍，待見軍容齊整，陣勢森嚴，方才微微頷首，翻身跨上早已準備好的戰馬。
“形勢如何？”
“回通守，自皇后娘娘鳳詔下傳至今，共有十三路兵馬應詔前往東都，其中，涿郡留守，大將軍薛世雄領燕地三萬兵馬，被陛下冊封為平叛總督……”
“陛下冊封？”
男子劍眉一挑，看向隨行裨將。
後者似是知其所想，沒有絲毫猶豫便回道：“是，就在通守繞行千里，奇襲珙縣之時，陛下的詔書通傳了十三路兵馬，令我等遵薛世雄命，進洛陽之兵勢。”
說到這裡，裨將嘴角微勾，語氣略帶不屑道：“只不過，現在也沒有必要了。三日前，薛世雄於河間七里井為叛賊竇建德全殲，薛世雄當場戰死，其所部兵馬也無一生還。此事傳入東都後，皇后娘娘鳳顏大怒，以於朝堂間力排眾議，代天子再下詔書，任通守為此次援洛總督，統帥其餘十一路兵馬平叛瓦崗……”
“三萬燕北強軍，彈指間便灰飛煙滅，呵呵，娘娘的手段，還真是高明啊。”
男子輕嘆搖頭，卻是看不出喜怒哀樂。
裨將抿了抿嘴沒敢接茬。
薛世雄自成年起，便隨北周武帝討伐北齊，以軍功授任帥都督。先帝時期，更是屢立戰功，官至儀同三司、右親衛軍騎將。到了大業年間，薛世雄已是戰功赫赫，別的不說，光是其先後參加對吐吐谷渾、突厥、高句麗戰爭所積累的功勳，當朝武將中，就鮮有人能與之匹敵。
可現在，一個戎馬一生，沙場經驗豐富至極的老將，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叛軍陣斬，連所部兵馬都無有生還……
若說這其中沒有問題，連裨將都不會相信。
畢竟，全殲和擊潰，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就算竇建德兵強馬壯，天時地利人和全佔，想要做到這種地步，也是千難萬難。
噠噠噠！
就在這時，馬蹄聲突然從遠處傳來。
一隊右武衛騎兵，護著個太監來到軍陣之前，“帝后有旨，宣江都通守王世充速速入洛陽覲見……”
男子眼神一閃，面無表情的扣下鐵甲。
很快，軍陣開拔，一萬五千名士卒邁著步伐挺近東都。
天空電閃雷鳴，陰雲遮蔽陽光，使得大地越發黑暗……
而此時，周成正在珙縣山脈中，不停的打著哈欠。
“我說老黑，咱好歹也是帶把兒的爺們兒，連個洞都不敢進，日後傳揚出去，你就不怕被江湖同道嗤笑？”
“哼，唧唧哇哇算什麼本事，有種就出來，某你單手與你過招。”
黑旗使站在洞外，臉色陰沉道：“若能撐過五十回合，某以北邙執律者的尊嚴起誓，必放你安全離開。”
“呵呵，這年頭尊嚴值幾個銅錢？”
周成翹起二郎腿，往聶無雙身上一靠，可惜，還沒靠穩，就被後者嫌棄的推開了，周成撇撇嘴，也不在意，換個姿勢依在巖壁上，接著衝外喊道：“你要真覺得不爽，大可以進來嘛。本侯爺讓你雙手雙腳，只要你能在二十招內不敗，本侯爺就是俯首就擒又能如何？”
“狂妄！”
黑旗使勃然大怒。
兩隻手，兩隻腳，讓過了還怎麼打？真當某是白痴不成？
心中怒火澎湃，下意識就想衝進洞去將周成大卸八塊，不過，當他抬起腳的瞬間，又想起了聶無雙手中的紫薇星針，當即一腔怒火化作憋屈，恨恨一掌打在洞外石壁間。
砰！
雄渾的真氣將山石震出道道裂痕，下一刻，泥土帶著碎石塊撲面而落，黑旗使後退半步，看著堆積在洞口的泥石，眼神突然一亮。
“嘿，這傢伙沒聲了，不會是被本侯爺氣死了吧。”
洞內，周成砸吧下嘴，懶洋洋的看向聶無雙。
從晨光破曉到現在，已經過三四個時辰，黑旗使者守在洞外不敢進來，而兩人有傷在身也不敢出去，雙方就這樣枯燥而乏味的對峙著。聶無雙到還好些，可周成卻是閒的無聊，忍不住就和黑旗使打起了嘴炮。
於是，也就有了先前兩人隔空對飈的那一幕出現。
“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幼稚？”
“有嗎？”
周成抓抓頭髮，嘿笑著起身，“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不跟我說話，我自然只能找他了，嗯，突然有點想尿尿了，我在這裡解決，你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