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揚，迷離天地，原本還有些翠綠的庭院，此時已變得皚皚蒼白，一派凜冬景象。
楊成威抬起眼皮，目光帶著冷意看向卓群，“多虧卓公手下留情，本官才能僥倖活到現在，說來，倒也算是件可喜可賀之事。”
“楊留守此言何意？”卓群臉色微微一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楊成威抖了抖身上大氅，話音落下的同時，兩個侍衛已拖著個青年走進庭院。
青年披頭散髮，一身華美衣衫染著血跡刀痕，頗有種襤褸之感，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青年的身份，他居然是留守之子，楊扶蘇。
卓群瞳孔一縮，默不作聲，但在場五姓望族中人，卻是忍不住倒吸口涼氣，眼中閃爍起驚疑不定之色。
“楊留守，這是何故，居然將公子……”
“哼！勾結歪門邪道之人，意圖噬父奪權，此等孽障存在，實乃家門不幸，國之大恥。”
楊成威怒聲揮手，兩個侍衛便將楊扶蘇扔下躬身退回。
冰冷的雪地，只在須臾間，就被楊扶蘇身軀間流淌出的鮮血染紅。然而，就在場中寂靜無聲，眾人各有所思時，楊扶蘇卻突然笑了，起初很是低沉，但隨著他艱難爬起，笑聲也越來越大，直至癲狂之境。
楊成威皺了皺眉，“孽障，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你……”
“怎樣？”
楊扶蘇手撐著地面，搖搖晃晃起身，散亂的長髮，讓他形容看起來很是狼狽，但透著殺意的俊美容顏，卻依舊帶著股卓爾不凡的高傲，“某自生來，便未食你一米一粟，未著你一絲一縷，阿孃離世後，某遊歷山河，拜師學藝，亦是憑藉自身努力，未用你半分銅錢，半匹布娟，除了體內流淌的骯髒血脈，是為你所賜外，某……欠你何？”
“放肆！”
楊成威勃然大怒，上前一步，雄渾氣勁便在指間繚繞而起。
“怎麼，惱羞成怒了？”
楊扶蘇譏笑著昂起頭，“可惜啊，你隱忍多年，四處卑躬屈膝，卻還只是個區區一地留守，哦，對了，你今日突然顯露武功，莫不是覺得已然勝券在握，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哈哈，若是這樣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周侯爺，此時還不出手，你要待到何時？”
說到這裡，楊扶蘇陡然看向周成，聲音雖然淒厲刺耳，但眼神內卻頗有種智珠在握，一切盡控掌中的感覺。
周成挑了挑眉，“出手？不知公子想要我如何出手？”
“自然是替某斬殺此獠。”楊扶蘇殺機森然的指著楊成威。
雖然事到如今，他還不知道自己勾結西域中人，意圖謀權的事情是如何敗露，更不知道明明重傷的楊成威，為何會突然痊癒，將自己以雷霆萬鈞之勢拿下，但楊扶蘇並沒有徹底亂掉陣腳，因為，在他看來自己還有著最後一張底牌……
而這張底牌，就是來自東都洛陽，在朝廷乃至天下都有著非凡影響力的秘聞司主事大夫，周成！
一時間，在場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成身上，不僅是五姓望族，就連木魚三人，神色都不由變得凝重。
楊扶蘇不是瘋子，他敢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種話來，必然是有所憑持。
但這憑持是什麼，誰都不知道！
而就在這時候，周成砸吧了一下嘴，有些無奈的掃掉肩頭雪花，“擅殺朝廷命官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公子如此吩咐，怕是有些不妥。”
“侯爺現在退縮，未免太晚了吧。”
楊扶蘇冷笑，“兩個錦衣衛兄弟，某已招呼許久，若是……”
“錦衣衛我此行帶了不少，不知公子指的兩人是誰？”
周成嘆了口氣，突然抬手打了個響指，很快，一陣腳步從外間響起，十幾個身著錦衣，太陽穴高高隆起的大漢，踱步走進院落。他們中，有在那夜突襲留守府後就再也沒有出來的，也有四散奔跑不知所蹤的，更有兩人，被楊扶蘇抓住看押在了城西，只是不知為何，竟又出現在了此地。
楊扶蘇臉色連變，半晌後，方才咬牙道：“你果然在使詐。”
“使詐不至於，本官只是提前和楊留守通氣，演了出戏而已。”
周成搖了搖頭，目光迷離的看著漫天飛雪。
這種無視的態度，讓楊扶蘇怒氣上湧，忍不住便揮起了拳頭，只可惜，他的武藝並不算精湛，拳頭還沒沾到周成衣角，就被神出鬼沒的王海，一掌印在胸前，吐出口鮮血，再次跌倒在雪地中。
“你，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我？”
楊扶蘇攥緊手指，仰頭死死盯著周成。
“倒也不能說是懷疑。”
周成手指摩挲著下巴，“因為相比一個隱忍落魄的公子來說，掌控整個郡守府的管家和在五姓望族中有著非凡影響力的祁蓉，明顯更加值得擔憂。”
“那你為何……”
“因為那所謂的紅衣女鬼出現，讓我意識到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周成眯著眼睛，將目光轉向楊成威，“所以，抱著小心使得萬年船的念頭，我在暗地裡拜會了楊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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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若非周大夫所言，某怎會知曉，你這孽障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楊成威冷冷按住刀柄，看著眼神閃爍的楊扶蘇，道：“和西域中人廝混也就罷了，居然還在暗地裡勾結卓群，意圖分裂大隋江山，爾等，當真是不知死活，無法無天！”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卓群終於忍不住，冷喝著上前半步，“本公對陛下，對朝廷，向來忠心耿耿，怎會做出那等分裂大隋江山，不忠不孝之事，楊成威，你切莫造謠生事，汙衊本公聲名……”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
楊成威揮了揮手，一個侍衛立馬上前，將數封信件傳至在場的五姓望族手中，“這些就是你近年來與那孽障勾結來往的罪證，其上字跡，相信諸位都可辨認出是否出自你手。當然，就算字跡可以造假，但手印卻是做的不假。聽聞當年周大夫斷案，曾經發明出一種辨別指紋的方法，若你還有不服，大可以讓周大夫親自上前，驗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