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種感覺。
明明是醒著的,卻感覺自己仍在睡夢中一樣。
伊莉斯記得在電視上的“解夢”節目裡好像看過類似的介紹,她記得所謂的“專家”解釋這種現象叫做鬼壓床,具體什麼原理伊莉斯根本就記不住。
不過伊莉斯的情況好像和鬼壓床又有些不同。因為她並不覺得自己躺在床上,而且周圍一片黑暗,完全不是那種想醒卻醒不過來的感覺,而是根本沒有睡!
話說伊莉斯的身上連件衣裳都沒有,就這樣光溜溜的抱著腿懸浮在半空中。
“哥哥,你在哪,伊莉斯好怕啊……而且,伊莉斯肚子好餓……”
伊莉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雷千身在何處,明明剛剛還在和雷千並肩作戰,然而當伊莉斯再次醒來,在黑暗中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伊莉斯記得十年前,好像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只是在那之後不久,伊莉斯就似夢似醒的被關在了大玻璃罩子裡,十年之久。
然後,伊莉斯莫名其妙的就被裝進了快遞箱,接著就被送到了雷千的公寓之中。
不過,和雷千相處的這段時光雖然短暫,卻是伊莉斯人生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和哥哥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上學、下學,逛蛋糕店、泡溫泉,坐在真皮沙發上看著大電視,這一切都是伊莉斯最珍貴的回憶,是她所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日常生活。
然而一切都不復存在。
伊莉斯的世界又變成了漆黑一片,伊莉斯又變成了一個人。
伊莉斯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在莫名其妙間溜走。
伊莉斯好想大哭一場,在這空無一人的黑暗空間裡,就算哭出來也沒人會看到的吧。
於是,伊莉斯張開嘴,擺好架勢,醞釀好傷心的情緒,就準備要哭出來了!
就在這時,“哇”的一聲,從伊莉斯的身後傳來了洪亮的哭聲。
這哭聲簡直慘絕人寰,撕心裂肺一般,就好像剛買的玩具就弄丟了一樣。
這聲音哭的是如此傷心欲絕,搞得伊莉斯都沒心情哭了。
伊莉斯回頭看去,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棵巨大的櫻花樹。
一個和服少女,坐在櫻花樹邊正在掩面而泣。
少女的長髮如瀑布般閃亮,飄散在胸前背後。
伊莉斯的第一感覺是,這不是愛子妹妹嗎?
然而伊莉斯仔細看去,卻又覺得不像,至少這名少女的臉沒有愛子那麼圓。
“你是誰啊?”伊莉斯大著膽子向和服少女搭話。
和服少女突然聽到人聲,肩膀微微一震,雙手從臉上挪開。伊莉斯這才發現這名少女雙眼緊閉,似乎看不見東西。
如果是一般的盲人,當伊莉斯走過來的時候,踩在櫻花樹落葉上的聲音,就應該可以被聽到。然而和服盲女卻因為專心哭泣,從而直到伊莉斯向她搭話才注意到有人靠近。
也正是因為少女的眼睛失明,所以才不會對伊莉斯的一絲不掛產生疑惑。
少女抹了抹眼睛上的淚水。
“你能看到我?”少女難以置信似的問道。
伊莉斯第一次發現比自己還傻的人,明明伊莉斯都已經向她搭話了,少女居然還在問能不能看到她。
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而伊莉斯完全不想失去這種優越感。
“我不但能看到你,我還知道你也在找人,對不對?”伊莉斯看到了少女身後的櫻花樹上,刻著“明道哥哥不見了”這幾個字,於是學著雷千的樣子,做出了推測。
“哇哦,你好厲害啊!你怎麼知道的?”少女的臉上滿臉崇拜,“我叫光子,我在找我的明道哥哥”。
伊莉斯摸了摸鼻子,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不過,既然你在這裡,說明你也是那孩子的俘虜嗎?你的身體也被她拿去了嗎?”光子憂心忡忡的說道。
“那孩子?俘虜?我的身體?”伊莉斯完全不知道光子所雲。
“就是惡鬼啦。啊咧,難道你不是被惡鬼抓進來的嗎?”光子側著頭,對於伊莉斯這個不速之客顯得相當好奇。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這裡,剛才我還和哥哥在一起,然後突然就聽到你的哭聲,伊莉斯一回頭就看到你坐在這棵大樹下。”伊莉斯毫無隱瞞的對光子解釋道。
“這裡呢,是惡鬼靈魂的最深處。惡鬼呢,其實是比我們年齡還小的小孩子。因為太過寂寞,所以要不斷的抓住女孩子來給自己作伴。”光子解釋道。
“那麼這個惡鬼一定是個色鬼。因為愛子妹妹告訴過伊莉斯,凡是想把女孩子關起來的男孩子都是色鬼。我的哥哥就是個色鬼。聽哥哥說這是一項高尚的職業。”伊莉斯插著腰,向光子解釋道。當然伊莉斯本人並不知道“色鬼”到底是一種什麼樣高尚的職業。
光子“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的哥哥真有趣,比明道哥哥有意思多了。明道哥哥只會擺著一張苦瓜臉,然後叫我去學插花。”光子回憶著那段日子,想想其實是插花,只要能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是一段幸福的時光。然而時過境遷,曾經陪自己插花的那隻手,恐怕早已經化為一堆枯骨,“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見見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叫什麼名字?”
“雷千!”伊莉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雷千要是聽到伊莉斯這麼乾脆的回答,肯定要樂瘋了。從來記不住別人名字和長相的伊莉斯,竟然一次性就說對了雷千的名字。
“喔,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哥哥吧?”光子憂傷的問道。
“伊莉斯最喜歡哥哥了!”伊莉斯興高采烈的揮舞著小手,“對了,你知不知道哥哥他去哪兒了?伊莉斯好想和她一起玩。”
“這個嘛,”光子似乎有難言之隱,“只要進來這裡就出不去了哦……”
“什麼?”伊莉斯大吃一驚,出不去不就意味著自己再也看不到那個溫柔善良的“色鬼”哥哥了嗎?
伊莉斯又將變成自己一個人……
“你不是一個人哦,”光子似乎看出了伊莉斯的心事,“至少這次還有我陪著你!所以呢,不要傷心,讓我們一起愉快的玩耍,一起在這裡過日子吧。”
“這次?過日子?”伊莉斯似乎聽出了光子話語裡不和諧的地方。
“來,我給你唱首歌聽吧,”光子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伊莉斯的臉色已經變了,“櫻樹之花喲~你何時盛開~山中小城喲~你何時綻放~櫻樹之花喲~你何時芬芳~依附的靈魂喲~供我品嚐……”
光子漸漸的睜開了緊閉的眼睛,在眼睛裡面的是兩顆玻璃珠般黃色的眼仁。
“你是……惡鬼?”伊莉斯警戒著擺好姿勢,退後一步。
“哎?我是光子啊?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我就是惡鬼的呢?”光子從地上站起,一步步向伊莉斯靠近,光子的後半句話完全暴露了自己惡鬼的身份。然而伊莉斯並沒有聽出來。
“是嗎?你是光子,不是惡鬼?”伊莉斯嘬著手指頭,徹底糊塗了,“你是惡鬼,你又是光子,光子不是惡鬼,所以你又不是惡鬼,哇,好亂!”
伊莉斯被惡鬼和光子的邏輯搞得亂七八糟的。
“對對對,我是惡鬼,不是光子!”光子情急之下,把實話吐露了出來。等到發現不對,說出去已如潑出去的水一樣,覆水難收。
“啊,我明白了,你就是惡鬼,是你把我抓進來的!快放我出去!”伊莉斯終於琢磨過味兒來了,在她的逼問之下,光子本來就光潔白皙的面頰變得煞白。
“我不要,好不容易才有人進來陪我,我才不會讓你走的……”光子像是撒嬌耍賴一樣,扭動著自己的身體,然後一把抓住了伊莉斯的手腕。
“不行,我還要去找我的哥哥呢,沒時間陪你一起玩。”伊莉斯拼命的想要甩開光子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然而光子的手就像是鐵箍一樣緊緊扣住了伊莉斯的手腕不放。
“我不放你走,絕對不放你走!”光子突然兇相畢露,頭頂上長出了羚羊一樣的犄角,嘴裡的那口皓齒也變成了鋒銳的獠牙,“我絕對不會讓你再見到你的雷千哥哥的!”
“哎?”伊莉斯都快哭出來了,不僅僅是因為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雷千了,而是因為光子抓著自己的手腕真的很痛。
伊莉斯馬上發揮出了齧齒類動物的本能,吭哧一口,用她那一排白森森的小牙咬在了光子的手背上。
光子大叫一聲,吃痛把手挪開。
“你竟然敢咬我?”光子暴怒異常,十指如爪,就要向伊莉斯的心窩刺去。
“既然你不放我走,你可以和伊莉斯一起走!”伊莉斯毫不畏懼的大聲叫道。
“哎?”光子的利爪距離伊莉斯的心窩還有半寸,就這樣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和你一起走?”光子不斷的喃喃重複著伊莉斯的話,“一起走,去哪啊?”
“當然是去找哥哥咯!我的哥哥雖然是個又窮、又呆、又遲鈍的色鬼,但是他最喜歡萌妹子啦。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哥哥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伊莉斯說道。
“真的嗎?”光子側著頭,表示不相信,然而她的利爪已經放下。
“是真的!伊莉斯向你保證!”伊莉斯對光子點點頭。
“可是,”光子似乎還有點兒猶豫,突然,光子的臉變得扭曲和猙獰,“男人都是騙子,沒有一個好東西!”
光子怒吼著,再次將利爪伸向伊莉斯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