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虹抿了抿嘴，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看著螢幕。
螢幕上此時已經顯示出來了，馬騰雲給孫虹打電話，警方就在身邊，警方建議孫虹去，他們隨時監聽，然後孫虹跟馬騰雲見面，馬騰雲也不多說，只說讓她跟著自己回家再說，結果兩人回到了小區，正在家門口的時候，徐瑩給馬騰雲打電話，跳樓……
螢幕黑屏。
左下角的倒計時——還有10分鐘。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螢幕沙沙的聲音。
“馬先生。”孫虹輕輕打破沉默道：“自從徐瑩跳樓之後，我就沒有記憶了，大概是進入了您的遊戲裡了。”
“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兇手？”馬騰雲苦笑，回頭看著孫虹，臉色彷彿蒼老了很多，喃喃道：“我好像記起自己是誰來了，可是我確定自己不是兇手，真的不是。”
“哦。”孫虹似乎籲了口氣，大概她也不願讓馬騰雲是兇手，然而不是他又是誰呢？——很顯然，能研製出這個遊戲來的人，肯定運用了研究小組的技術成果，而且還拿成員做了實驗，讓孫虹看到結果之後，想跟孫虹合作開發……再加上機器人的聲音分析，只有馬騰雲和徐瑩都是蘇北人，說的是蘇北普通話，而徐瑩已經跳樓了，不是馬騰雲，又是誰呢？
“我不知道，總而言之，我不知道，但是我確定不是自己，如果我是兇手，我不可能把自己弄進這個遊戲的。”馬騰雲再次辯白。
孫虹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我其實也覺得奇怪，但是……”
正說著，見馬騰雲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捂著頭蹲了下來。
“馬先生？”孫虹擔心地問。
馬騰雲不停地搖頭，喃喃：“我不知道……我肯定不是自己，可是似乎有什麼事讓自己忘記了，想不起來了，我……”
孫虹聽他這麼說，抬頭看了一眼螢幕——“還有9分鐘。”
“馬先生。”孫虹也跟著蹲下來，看著馬騰雲青筋暴起的手，輕聲道：“你能想起你為什麼找我嗎？還有你為什麼跟女友分手？”
馬騰雲不答，只不停地搖頭，不停地搖頭，脖子上的青筋也凸出來。
孫虹知道不能再逼他了，嘆了口氣，乾脆坐在了地上，託著臉。如果馬騰雲想不起來，兇手找不到的話，他們很快就要永遠埋在遊戲裡了，現實裡，大概會看到兩個腦死亡的屍體吧，唉，沒想到自己急於向父親證明能力，卻落了個這麼個結果……
正想著，忽聽馬騰雲叫了一聲：“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孫虹驚喜抬頭，見馬騰雲快步走到電腦前，晃動了滑鼠，黑屏顯出一個密碼框來，馬騰雲毫不猶豫地輸入了密碼，孫虹在旁邊看著奇怪，正要問你怎麼知道密碼的，卻見黑屏忽然瘋狂翻動著，連同他們的世界也不停地搖晃起來。
“馬先生。”孫虹感覺世界要坍塌，想到那個機器人的警告，嚇得出口提醒。
卻見馬騰雲一言不發，盯著那螢幕，忽然拉開椅子坐下來，在螢幕上不停地打著一連串的數字，終於，晃動的世界又停了下來。
孫虹正看著奇怪，見螢幕上忽然閃出機器人來，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語氣卻似乎氣急敗壞，怒斥道：“你騙我？”
聲音依然嘶啞難聽，可腔調很明顯像是個男的。
“你進來，我告訴你，否則我寧肯死在遊戲裡，也不會交出密碼。”馬騰雲對著螢幕冷笑，儘管他的氣力已經開始消失，拿著滑鼠的手已經可透明，可是氣勢卻十分凌厲，像是已經知道機器人是誰了，而且語氣像是曾經認識過的人。
孫虹想到這裡，心忽然跳得飛快，馬騰雲剛才說“進來”，從哪裡進來呢？
正想著，忽聽門外響起了“蹬蹬”的敲門聲。
“啊。”孫虹一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門，難不成馬騰雲猜對了，兇手真的進來了，他是誰呢？不是說根據方言兒化音分析，嫌疑犯只有馬騰雲和徐瑩嗎？
那麼……
“進來就是，敲什麼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嗎？吳毅！”馬騰雲拉開了椅子，站了起來，忽然走到徐瑩的屍體跟前，飛快地拿起了她旁邊的匕首……
此時門開了，一個青年男子走了進來，身材矮小，五官長得十分猥瑣，穿著一身黑，手裡端著槍，一步步地走了進來。
“你是……”孫虹看著他手裡的槍，嚇得忙躲在了馬騰雲背後。
“有一個人，警方沒有注意到，他也是我們研究小組的成員，也是蘇北人，只不過是研究人員，而是做清理打掃司機之類的，吳毅，想不到是你，你瘋了嗎？為了佔有這技術，獲取巨額利潤，居然要殺了我們所有人？”
馬騰雲手裡的匕首，在吳毅端著槍進來的剎那已經揣了起來，此時只垂著手，一步步向吳毅走去。
吳毅冷著臉，也不多說，只問：“密碼，密碼在哪裡？”
“什麼密碼？”孫虹抓著馬騰雲背後的衣襟，怯怯地問。
馬騰雲冷笑，微微側身，把孫虹的手讓開，道：“他之所以首先設定這種恐怖遊戲來對付我們這些參與者，乃是因為要獲得我們每個參與者的設計密碼，你不是在電腦上看到了嗎？那個老教授崩潰之後，面前出現一個門，他摁了密碼之後，門才開的，還有那個年輕女孩，也是崩潰之後，出現密碼門，摁了密碼之後開的，那個密碼門的設計，就是我們每個設計者掌握的那部分技術庫的密碼，他之所以這麼對付我，也是想要獲取我手裡的密碼。”
孫虹恍然，回頭看了看那黑屏的電腦，又轉過來道：“所以馬先生您……你剛才是……”
“我剛才故意輸錯了密碼，他以為我把密碼給他了，結果是錯的，所以那個機器人才會出現，破口大罵，我剛才激他，讓他親自來拿，沒想到這位這麼自信，居然真的到遊戲裡來拿了。”馬騰雲一邊說，一邊認真打量著吳毅。
按照道理來說，自己說出這些話，吳毅那張老鼠臉上應該有點表情才對，然而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表情都沒有，冷漠地像是那個機器人，只用歪了歪槍口，問：“我已經進來了，說吧，密碼。”似乎懶得跟馬騰雲廢話。
馬騰雲冷笑：“你覺得我會給你嗎？”
真是傻瓜，一旦給他，不管能不能出去，自己都沒好結果，既然把BOSS揪出來了，談判的機會來了，不是嗎？
誰知吳毅一言不發，忽然抬手，對著孫虹就是一槍。
“啊。”孫虹尖叫一聲，捂著肚子，不可思議地看著吳毅，她剛才害怕吳毅，躲在了馬騰雲背後，後來馬騰雲跟吳毅對陣，她覺得自己安全了點，便沒防備，誰知道……
無冤無仇的……
他……瘋了嗎？
孫虹瞪著吳毅的臉，又低頭，看著那冒煙的槍口，模模糊糊地想，不知在遊戲裡被槍殺，現實裡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然而她來不及想了，眼前一切都在旋轉，“噗通”到地！
“你瘋了？”馬騰雲萬萬沒想到吳毅會對孫虹開槍，想到吳毅的冷酷殘忍，忽然倒退一步，回頭藐了藐背後的電腦屏幕——還有5分鐘！
“密碼。”吳毅宛如機器人一般地重複。
馬騰雲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吸了口氣：“吳毅，你別忘了，你從鄉下來，還是我……”
吳毅算起來是馬騰雲的遠方表弟，從偏遠山區來，沒什麼文化，打工很辛苦，馬騰雲博士畢業之後，跟幾個年輕人一起做這個專案，便讓自己的表弟來跑腿開車，這人性子大概因為自卑，不愛說話，什麼事都悶聲不吭的樣子，但是幹活倒是利落，所以馬騰雲對他印象還不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發了瘋，要盜竊這個技術，還要害死所有人……
對了！
馬騰雲忽然想起什麼，也不顧時間緊迫，忽然開口道：“吳毅，其他的不說，我想做個明白鬼，研究所為什麼解散了？徐瑩到底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要跟她分手，我都忘記了，你知道嗎？”
吳毅既然跟這件事有關係，應該知道一些內幕吧？
誰知道吳毅依然像是機器人一般，什麼也不說，表情也沒有，只重複地問：“密碼。”說著，舉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馬騰雲的胸口，扣動扳機。
馬騰雲的冷汗順著脊樑流下來，他不由舉起了雙手，其實現在吳毅摸樣既不嚇人，語氣也不威懾，然而偏生這樣最可怕，因為他沒有任何漏洞，也不會洩露任何縫隙，只是面無表情地一個目的——讓他說出密碼。
“39387273.”
馬騰雲雖然知道自己說出密碼之後，也不會有好下場，可是也只能如此了，人就是這麼卑微，到了這麼一刻，哪怕能拖延上幾分鐘，他也願意。
吳毅聽到密碼之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踏步走到電腦跟前，放下手槍，“噼裡啪啦”地正要準備輸入，忽然，背後的肋下傳來劇痛。
“啊。”
他掉轉頭，見馬騰雲惡狠狠的臉，低頭，則是馬騰雲的匕首，正狠狠地插入到了自己的背心。
吳毅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死得這麼輕易，轉過頭來，看著放在手邊的手槍，大概是在想自己不是有手槍嗎？然後黑暗來臨，一下覆蓋了他……
馬騰雲呼哧呼哧喘著氣，低頭看著吳毅的屍體，又抬頭看著電腦屏幕——倒計時依然在繼續，“還有2分鐘。”
他忽然覺得疲累至極，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時間不等人，他咬了咬牙轉過身去，看著那門，走到門口，推開——
沒有光芒，只是一如既往的日常情形，當然，也沒有地震。
BOSS死在遊戲裡，自己出去應該會清醒吧？然而為什麼什麼動靜都沒有呢？這個遊戲到底設定了些什麼？是不是把人逼瘋，交出密碼不就行了？怎麼會如此平靜？
馬騰雲心裡這麼想著，轉過身想去看看孫虹，畢竟孫虹跟自己一樣，是被吳毅弄到了遊戲裡，卻不幸死在了遊戲裡，然而就這麼轉身的功夫，身子忽然凝滯了——
徐瑩！
徐瑩正拿著槍對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