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頁:
“姨奶奶,我真的很想你,我這裡經常受欺負,那個小紅聯合其他壞男孩欺負我,趁著阿姨不注意打我罵我,阿姨看到了也不管,反而數落我,嗚嗚,姨奶奶,我不想在這裡了,我想回到你身邊,我不要在這裡了,嗚嗚,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第六頁:
“姨奶奶,我想死,我真的好想死,今天他們太過分了,居然把我堵在衛生間,那個小紅逼著其他壞蛋扒我的衣服……”
看到這裡,齊駿心中一凜,皺了眉。
“扒拉我的衣服,把我脫得只剩下了內褲,小紅就在哪裡笑,其他壞孩子也在笑,還有幾個大點男孩過來摸我,我快瘋了,我記得姨奶奶告訴我的事情,女人家的身子最尊貴,不能讓男人摸的,所以我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死死咬住,他害怕地大叫起來,其他人都慌了,拼命撕扯我,可是我不怕,姨奶奶,我不怕,我跟他們打,瘋了一般跟他們,直到阿姨過來,把我們拉開為止。
那個男孩的手被我咬破了,一直在哪裡向阿姨哭訴,說我怎麼怎麼欺負他,阿姨居然信了,氣得說要開除我,讓我到街頭做乞丐,我聽了反而笑了,我對她說,我在這裡還不如到街頭做乞丐呢,阿姨就真的生氣了,她罰我到後院這邊跪著,說誰也不許過來,不讓我喝水吃飯,就這麼挨餓受凍,算是對我猖狂的懲罰。
姨奶奶,你在嗎?你若是能回來,能看看這樣的我嗎?我很冷,那個阿姨真的瞎了,她沒見到我的衣服被那群壞蛋扒光了嗎?還說我欺負他們,姨奶奶,你出來替我報仇好不好?他們真的很壞,很壞,壞透了……”
齊駿看到這裡,忽然生了幾分好奇,拿出那個少女的簡歷,看到姨奶奶一欄上填著“小東後”的名字,不由好奇,一般人怎麼會起這麼個名兒?
他側頭看著旁邊有電腦,開啟網路,開始搜尋“小東後”的名字,見上面寫著“小東後,民國著名京劇演員,出身於名伶世家,乃是民國京劇大師文程頤的幼女,小名文秀,自幼學習曲藝,尤其擅長青衣,文式唱法名動京城,曾經有南靈北秀的稱號。”
下面寫的是這位在京劇藝術上的貢獻,而後面則是她的個人經歷。
“小東後雖然天華橫溢,感情卻不順利,喜歡上了當時同臺演出的師哥,然而師哥卻為了個人前途,娶了當地一名軍閥的女兒為妻,小東後黯然神傷,從此退隱戲劇舞臺,不知所蹤。”
齊駿看到這裡,不由嘆息,盯著網頁上小東後那張照片,民國時候照相技術已經很發達了,雖然是黑白的,卻也能看得出她的摸樣,意外的清秀,卻也算不上如何漂亮,梳著大辮子,齊劉海,眉目之間帶著憂鬱,穿著一身鑲金坎肩,下面是個水煙色的留仙裙,坐在一個硃紅案几前,旁邊有個花瓶,她似乎拿著那朵花,可是眼眸卻向鏡頭看過來……
忽然,對著齊駿眨了眨眼。
“啊——”
齊駿猛地向後退了一下,閉上眼,咽了唾沫,身子微微顫抖,有個可怕的念頭怎麼壓也壓不住——那個小東後的樣子,那個小東後的樣子……跟自己約炮的阿虞很像!
別胡思亂想。
齊駿告誡自己,別胡扯淡,世界上沒有鬼,都是噩夢,說不定是自己被對方那些損色兒下了什麼藥,腦袋裡哪根神經搭建錯了,這才出現了幻覺,佛祖保佑,太上老君保佑,真主保佑,齊天大聖保佑……
他默默地把天上的神仙都祈禱了一遍,這才睜開眼,翻開了下一頁。
“去時陌上花似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儂在深閨等,海棠開日到如今,吾不幸生於世間……”
咦?
齊駿看著這行字,還以為自己拿錯了本子,抬頭看了看那檔案箱,又看了看那堆玩具,最後把日記本往前翻,沒錯,前面是那女孩的日記,可是這下面是什麼?怎麼說起文言文來?
他皺了皺眉,站了起來,拿著那日記本走到視窗,對著太陽照了照,感覺沒什麼異樣,只得走過來,對著攝像機繼續看:
“吾不幸生於這無可奈何的世間,又奈何?
本以為隱匿於人間,從此不復看那傷心人事,只望一切落花流水,撫養小雅度日,後來死之將至,撒手人間,只願意世間再也沒有虞姬,也不會有霸王,一切如戲,一切入夢,然而嗚呼哀哉,昏昏沉沉落入陰間,悽悽慘慘即將度奈何橋時,卻聽小雅呼喚,知道哀兒在人間受難,只是不忍把孤女拋棄,只得又回到人間……”
這是什麼意思?
齊駿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反覆翻動著那日記本,眨了眨眼,看著窗外。
孤兒院的設定有些像幼兒園,外面的種植了一些很容易養活的杜鵑楊花之類的,旁邊是個滑梯,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圍著滑梯正嘰嘰喳喳地玩耍,臉上一片燦爛,看不出任何陰霾。
光天化日之下……
齊駿喃喃著,其實他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眼下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先是莫名其妙地陷入謀殺的陷阱,有人出面逼著自己去拍紀錄片,去探尋一個縱火少女死亡的真相,而現在,當自己真的來到了少女的出身源頭,看到了日記,卻又看到了……看到了……
他搖了搖頭,還是覺得不信,低頭看著手中的日記本,頁面已經故舊了,上面的自己娟秀古雅,跟前面那一筆一劃的孩子筆跡完全是兩個人……
不信,真的不信。
齊駿搖了搖頭,走到攝像機的正面,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鏡頭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開口:“這裡是這個孩子李小雅的日記,前面都記錄著孩子到孤兒院的情形,嗯,孩子早年父母雙亡,跟著姨奶奶過活,後來姨奶奶去世之後,被送到這裡,肯定有些不適應的,小孩似乎性格孤僻偏激,跟小朋友相處並不融洽,後來……後來……”
齊駿想了想措辭,感覺這不是面對公眾的片子,有各種忌諱不能播出,對方想要看到的是“真相”,因此咳咳了兩聲,轉了口氣:“其實這孩子在孤兒院遇到了霸凌,跟她發生矛盾的小女孩找了個大點的男孩,對著李小雅進行肆意侮辱迫害,而當時管理他們的阿姨卻偏向那個王虹,反而責怪李小雅,李小雅性格倔強,哪怕被跪也不服氣……你看著日記本……”
齊駿把日記本放在攝像機前,一頁一頁緩慢地翻開,儘量讓攝像機看清上面的文字。
“從第一頁到第六頁,基本上是記錄的就是這孩子在這孤兒院遇到的情形,不過第七頁卻發生了變化。”
他猶豫了下,把第七頁翻開,正對著鏡頭:“你看第七頁是這樣的,娟秀古雅的繁體字,一看就是成年人寫的,而且這文字也絕對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寫的,你看她寫的是什麼,我念一下,去時陌上花似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儂在深閨等,海棠開日到如今,吾不幸生於世間……”
齊駿唸完,看著攝像頭揚了揚手中的日記本:“這段話的意思沒什麼嚇人的,可是這個事實卻很嚇人,我想不用我說來說,你們看到這裡,已經猜出來了……”
說著,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心中浮出的那可怕的事實——“借屍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