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麼？”
白熾燈，一根吊墜在任琪眼前晃動著，晃動著。
任琪眨了眨眼，盯著那根吊墜，慢慢的，看到吊墜背後映出一張臉來，眼皮不由抖動起來。
“她不是任怡啊，她是文怡，是你的同學，也是你的閨蜜，你們之間以姐妹相稱，你忘記了嗎？”
有人的聲音徐徐傳來，帶著幾分誘導，宛如在幽深的黑暗裡遞上了一根柺棍，拉著她一步步向暗深處走去，遠處似乎有光，似乎又沒有，可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往前走，往前走。
腳下有些水漬，一趟一趟地崎嶇。
任琪抓住那根柺棍，一步步地走出了隧道，一抬頭，便是光芒萬丈的晴日，一對少女正在路邊嬉戲，天藍色的校服，明媚的臉，青春的歲月，一切歲月靜好。
“哎呀，我抓住了你。”長髮少女一下抓住了那個短髮少女的胳膊，笑嘻嘻地喘：“文怡你給我老實點，說，到底怎麼回事？”
短髮少女臉上一紅，忽然把頭別開，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跺著腳：“我不說。”
“不說是吧？不說咯吱你。”長髮少女伸出手在短髮少女胳膊下抓癢，短髮少女發出“咯咯”的笑聲，幾乎要蹲下來，引得路人不停地觀瞧。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琪姐。”短髮少女終於受不住了，舉手投降。
長髮少女這才住了手，背著手，笑嘻嘻地看著短髮少女，嘴角雖然笑著，眸光卻在閃爍。
“好了好了。”短髮少女整飭著自己的校服，嘟嘟囔囔：“姐，我平日看你挺文靜的，沒想到也這麼……啊……”說著，嘴角揚起，對著她眨眼：“你是不是也對他有意思啊？這麼熱切地問我。”
“少胡說。”長髮少女忽然臉紅了，伸出手捏著短髮少女的鼻子：“再說，我生氣了，我這是擔心你，怎麼回事啊，別忘了龐明可是出了名的花心。”
“他沒花心，只是追他的人多而已。”短髮少女急急地分辨著。
“行行行，他沒花心，你先說怎麼回事？怎麼比賽結束之後，他找你說什麼了？”長髮少女抿著嘴笑，眼眸卻垂下來，盯著短髮少女的書包。
短髮少女猶豫了下，最後終於一跺腳下定了決心：“好吧，我說了，我……我給他寫了一封信表白了，而且還把他從前比賽的所有剪影和獎勵都收集起來，寄給他看了，他可能……看了很感動吧。”
說到這裡，短髮少女嘴角揚起羞怯的微笑，臉上也是一片暈紅：“我知道啊，他是學校裡的男神，追他的人，可是……我雖然是醜小鴨，也有追求天鵝的權力對吧，我就這麼對他說的，他今天單獨找我，其實是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長髮少女此時依然在笑，然而強笑已經掩蓋不住。
“他說啊。”短髮少女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整個臉都煥發出光彩來，宛如一朵 花盛開起來：“他說，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醜小鴨，誰也不是天鵝，都是一樣的。”說著，臉上忽然紅暈起來，低下了頭，不停地用腳頂著腳下的石頭，身子輕微的顫抖著。
興奮、激動、喜悅、羞怯，所有的情緒扭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只有輕微的顫抖，歡呼著青春裡喜悅的小跳躍。
“哦，我知道了。”長髮少女的眼睛忽然黑了一下，又垂下來，喃喃：“你也不是什麼醜小鴨啊。”
“嚇，我跟別人比不是，跟你就是了。”短髮少女嘴角帶著甜甜的笑，用手拍著長髮少女的肩膀：“我什麼都比不上你啊，琪姐你長得好，家世好，又是學霸，學校裡喜歡你的男生可以排隊了，乃是女神級別的人物，我可不一樣，只不過是普通人。”
“哪裡啊。”長髮少女聽到這裡，嘴角的笑意忽然帶了幾分苦澀的味道：“這些東西反而限制了我的，如果我跟你一樣……”說到半截，忽然戛然而止，換了話頭道：“那個龐明約你了？”
短髮少女眨了眨眼，臉上湧起一陣紅暈，搖了搖頭。
長髮少女似乎籲了口氣，揚了揚眉，拍了拍短髮少女的肩頭：“看來他對你很是鼓勵呢。”
“是啊。”短髮少女似乎要按下什麼，喃喃：“他是男神呢，喜歡他的女生多了去了，我算什麼，他估計是看我太自卑，所以特意來鼓勵我一下而已。”
雖然這麼說，臉色終究黯然下來。
“行了，快走吧，一會兒回家晚了，要捱罵了。”長髮少女的神氣反而輕快起來，拉著短髮少女的手，抱怨：“數學老師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又不是期末期中，考哪門子試。”
“閒的沒事折騰我們玩唄。”短髮少女不屑地聳肩。
長髮少女發出“咯咯”的笑聲，輕快地像一隻舞曲，迴盪在空氣裡……
……
“你認識她們嗎？”遙遙裡，有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勸哄的味道。
任琪張了張口，她……認得，長髮少女長得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短髮少女則是……則是高中時候的同窗閨蜜文怡。
“你知道她們後來發生了什麼嗎？”那聲音又遙遙地傳來。
任琪抱著自己的胳膊，搖頭。
她感覺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因為那個長髮少女的眼神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她覺得……覺得……
“你覺得怎麼了？”那聲音在問她。
任琪猶豫了下，開口：“那長發少女可能不希望自己的閨蜜被男神愛上吧？”
“對，你說對了，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男神跟閨蜜在一起，當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心結而已，可是最後沒想到的是，她居然親手把它做成了悲劇。”
“悲劇？”任琪打了個寒戰。
“是悲劇……你不記得了嗎？”那聲音帶著幾分鄙夷：“哦，對了，我忘記了，人很容易忘記自己做過的醜事，他們寧肯回憶起來一片空白，不是嗎？”
任琪覺得這話十分刺耳，不由捂住了耳朵。
“沒關係，我幫你想起來。”那聲音雖然依然是緩慢的，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逼迫：“我會幫你想起來的，幫你想起來的……”
“我不要——”任琪捂著耳朵，拼命地搖頭道：“不要，不要。”
那聲音見她拼命抵制，並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等著任琪慢慢地放下雙手，這才開口：“你看，你心底裡還是把任怡當成妹妹的，不是嗎？當時任怡被附身的時候，你還是很著急地去搶救她的，不是嗎？”
“我……”
任琪聽到這話，忽然想起自己捆綁任怡，讓任怡磕死的事情，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愧疚，眼淚流了下來。
“你當時之所以捆住任怡，目的是為了驅趕任怡身上的邪靈，其實這個舉止，跟當年你做的事情，是一樣的。”那聲音悠悠地嘆了口氣。
“當年做的事情……”任琪喃喃地道：‘當年我……我……“
“你當年也是為了救文怡啊。”那聲音倒也沒那麼逼迫了，只是不停地婉轉嘆息：“你也是想要文怡好呢。”
“我是……”任琪見他說“也是為了文怡好的”的事情，終於肯接受了，點頭道：“我是為了她好嗎？”
“是啊，所以……你還是沒想起來？”那聲音在催促：“當年文怡沉溺著追求男神，學習成績下降了，最後老師讓你找她家長，你心裡也很為她擔心，不是嗎？”
任琪聽到這話，終於點了點頭，眼前的黑幕一下呼啦啦地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