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呆呆地站在不遠處，看著法醫科的同事搬運者屍體，人死了之後就是蛋白質，這家人據說死了一年多，因為周圍土壤潮溼，微生物豐富，所以腐化得厲害，骨頭掛著零星的肉，臭氣熏天，中人欲嘔。
大家都戴著口罩，楊健沒戴，不僅沒戴，口鼻還都張著，因為他腦海裡盤旋的都是那個詛咒簡訊的內容：
“女友綠、升職黃，名聲裂，厲鬼纏，命喪黃泉。”
這他媽的……
“楊哥。”
背後響起小李的聲音，楊健回頭，見小李手裡拿著法醫們剛才掏出來的證物，塑料袋裡是一個腐爛的錢包，裡面夾的證件還在，楊健掃了一眼，沒有拿，而是努了努嘴：“誰？”
小李遲疑了下道：“剛才法醫科小張說，兩個大人的身份證也在，初步判斷應該是一年前出遊失蹤的盧家三口，男主人蘆淞是一家信託基金公司的經理，帶著老婆兒子出來旅遊，結果在這個地區失蹤了。”
“當時一直沒找到人，目前看來，應該是從這邊塹頭上掉下來，一路掉入了河裡頭，因為淤泥太厚，迅速把這家子給掩埋了，當時這邊剛剛成立旅遊區，還沒來得及安置攝像頭，所以死得毫無痕跡，目前挖到了三具，那具兒子的骸骨甩出去的地方比較遠，浮在淤泥上，據說就是因為這個少年的骸骨浮出了表面，他們才被人發現的。”
說完，小李聳了聳肩，看著楊健那張沒有的表情的臉，忍不住又多嘴：“其實楊哥你想開點，你看也有比你倒黴的。”說著，拎著塑料袋的證物晃了晃，那意思人家一家三口都完蛋了，你好歹也沒倒黴到這地步。
“說什麼呢你！”
背後的隊友小孫一下拍著小李的頭：“你還沒完了不是？”說著，對著楊健努了努嘴，那意思你能不能少說幾句啊，看楊哥這摸樣還不夠煩的嗎？
小李伸了伸舌頭，不敢再吱聲了。
楊健彷彿沒看到兩人的眼色官司，只抬頭看著那橋，現在旅遊區開發得已經很完善了，橋上柵欄橋墩什麼都有，一年前剛剛創立，一切措施都沒完善，所以倒也很容易出意外。
“橋上的車痕……”
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忽然意識到這是句傻話——已經過去一年了，還有個P痕跡？除非穿越過去，否則什麼痕跡也查不出來。
“交通意外。”他面無表情地下結論。
小李和小孫對望一眼，點頭。
“交警幹的活兒，瞎折騰我們，這破天氣，草！”小李又加了一句。
小孫瞪了他一眼。
“叮鈴鈴。”
忽然，楊健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怔了怔，拿出手機看了看，居然是副局長黃寺的。
“黃局？”楊健疑惑地問，黃寺並不是自己的直管上司，所以這個時候來電話，讓他很詫異。
“挖出來了嗎？”黃寺也不跟他客氣，開門見山地問。
楊健眨了眨眼，回頭看了看，見隊員們正搬著屍體袋子往上面的警車裡運。
“啊，挖出來了。”楊健點頭，頓了頓又補充解釋：“身份初步確定，目前看應該是交通意外。”
“那就好，那就好。”黃寺那邊籲了口氣，沉默了會兒，又開口，聲音帶著幾分凝重：“小楊啊，你的事情，我剛才聽說了，確實有點可惜，你也知道現在國內對狗的情緒很矛盾，局裡頭也是為了慎重考慮，先避避風頭嘛，哈哈。”
楊健動了動嘴唇，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安慰，一點都不。
“但是現在有個機會，這個案子，你看到了？交通意外，一會兒媒體來，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釋出結果，知道嗎？這樣子你就洗白了，網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罵你，知道不？”
“什麼？？？？”
楊健一時沒反應過來。
“媒體應該到了吧？小張他們領著呢，你去看看他們來了沒？”黃寺那邊催促。
楊健依然懵逼，然而頭下意識地向遠處看，果然見一排排車向這邊駛過來，在橋頭那邊停下來，很多人從車裡下來，手裡拿著攝像機，麥克風，男男女女，脖子上都掛著牌子，向自己這邊湧過來。
“發佈會？”
楊健喃喃地重複著，講真，他糊塗了，因為案子離正式偵破遠著呢，只是初步確定了身份，初步判斷是交通意外，至於到底是什麼，法醫檢查，DNA鑑定，證據回溯，各種調查報告，領導審批，最後定案……然後有必要，才是發佈會。
可是……像這種案子沒什麼公眾性，又不是大案要案，又沒有社會危害，釋出你媽啊。
“小楊啊。”
黃寺似乎感覺到楊健的遲疑，語重心長地道“你的工作能力，我們都是看在眼裡頭的，破案如神的鐵膽英雄楊警官，可不是白叫的，然而這一年，你看你，王隊說你不知為什麼，性子變得陰沉了很多，工作一點也不積極了，跟從前的熱情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了，那狗在外面跑得好好的，你幹嘛打死它啊？“
“它咬人。”楊健忍不住辯解。
愛狗很好，咬人的狗能忍？
“咬人你就避開點嘛，幹嘛衝過去呢。”黃寺似乎不以為然：“我家就養狗，哈士奇，可乖了，天天拆家……”
“咬路人。”楊健面無表情地回答。
黃寺一時語塞，沉了沉，轉話頭：“行了，我也不跟囉嗦了，就有一點，告訴你，我好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你改變一下媒體對你的印象，你看看網上都說你殺人惡魔了，所以嘛，這個發佈會你來主持，這個案子不是交通意外嗎？趕緊公佈一下，知道嗎？”
“不合程式吧？黃局。”楊健感覺今兒副局不太正常，給他機會他很感激，可是……還沒偵查就公佈，這是什麼鬼？
“總而言之，這是個機會，你不願意要，我也沒辦法，只看你在發佈會的表現了，這次表現好，能讓媒體洗白你，那你提幹的事情還有戲，若是不行，嘿嘿，還是辭職的好，你看你今天早上做的事兒，給我們警察帶來多負面效應，都罵我們殺狗狂魔呢，都是我給你兜著，你還不識抬舉？自己想清楚去吧！”
說完，不待楊健說什麼，黃寺“啪嗒”掛了電話。
楊健怔怔地看著手機，好半天，聽背後有人在說話。
“咦，怎麼媒體來了？”
“是啊，媒體怎麼來的？他們從哪兒得到的訊息啊？難不成不是聽說案子，是來找楊哥的？”
“噓——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