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啊。”女友似乎很詫異:“你怎麼忘了?”
“我忘記了。”楊健輕輕地道,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他現在有點明白了,或者說,他開始明白了點了,夜夜噩夢,厲鬼糾纏,詛咒預言,以及道士的那些話,還有那沒由來的恐懼感……這裡面隱藏著可怕的真相!
“我忘記了。”他清了清喉嚨又重複了一遍。
“你這是青年痴呆症啊。”女友嗤了一聲:“去年夏天,王隊長給我打電話,說你出警的時候出了車禍,嚇死我了,趕到醫院看你昏迷不醒,我當時差點哭死,幸好不太嚴重,大夫說只是皮外傷,內臟腦子沒問題,所以一週後出院了,怎麼?你忘了?”
“哦。”楊健靜靜地聽著,只覺得頭頂一片轟鳴,“噼裡啪啦”的一陣又一陣的雷炸,在自己四周響起來,火光四濺。
“怎麼了呢?阿健?你沒事吧?”女友感覺出他的異樣,擔心地問。
“沒事。”楊健正要掛手機,忽聽女友又道:“阿健,我不想把孩子打了,殺狗的事情我也不想計較了,你看你都快瘋了,都是我不好,我不會跟你分手了,我們結婚好不好?”
楊健張了張口,半天才道:“不好。”說完,“啪嗒”掛了手機,順便關機。
屋子裡靜靜的,風吹得窗紗,瑟瑟作聲,遠處傳來渺渺的歌曲,樓下則是汽車鳴笛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延綿不絕。
楊健只覺渾然不在人間,這種感覺很奇怪,他站了起來,走到視窗,看著窗外,呆呆的。
過了半晌,他忽然開啟手機,果然見女友十幾個未接電話,還有怒斥他“沒良心的渣男”的簡訊,楊健苦笑了笑,撥通了小李的手機。
“喂?楊哥,你沒事吧?”小李似乎還在擔心自己。
“我沒事,我就問問,小李,你記得……哦,一年前,我車禍的事兒嗎?”楊健輕聲問,彷彿怕嚇著了自己。
“記得啊,你出警,結果出了車禍,掉入河中,被人就起來,醒過來的卻完全不記得了,我們當時查詢了報警記錄,也沒找到相關資訊,所以不了了之了。”小李道,頓了頓,又問:“怎麼了?楊哥,怎麼問這個?”
“我……”楊健說了一個字,忽然不說了,只道:“沒事。”說著,掛了電話,籲了口氣,一下撲在了床上。
好吧,去年自己出了車禍,醒過來完全不記得了,然後盧家被挖出來,神秘的詛咒預言,一系列的災難,然後他家死去的兒子纏上了自己,道士說自己有冤孽在身,夢裡……自己殺害盧家的兇手。
一個理所當然的結論是——自己很可能就是那個讓盧家出事故的罪魁禍首!
自己……是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
楊健一時無法接受這種解釋,又坐了起來,摸索著從兜裡掏出煙,點上,抽了起來,這一次他抽得很快,像是吃煙一般,幾分鐘就抽完一根,藉著另外一根,下一根,如此抽了整整一夜,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的陽光映著地上,滿地狼藉,是一個接著一個菸頭,縱然開著窗戶,屋子裡的煙味依然嗆人,楊健站了起來,開啟了電視。
電視法治頻道正在播放盧家的案子,盧淞是信託基金的經理,因為投資失敗,使得很多投資人破產,公司門口被很多討債人圍堵,因為磚家們分析,盧家三口的車禍,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蓄意,只是當時的地方實在太過偏僻,又沒有監控,再加上過了一年,現場早已被破壞殆盡,所以至今無從得知。
後面還有記者採訪王隊的新聞,因為各方面結果還沒出來,王隊只說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楊健看完,“啪嗒”關了電視,躺在了床上。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打掃衛生的大姐推開門,見一地的菸頭,嚇了一跳:“咳咳咳,哎哎哎,這是怎麼了?你不怕得肺病嗎?”
楊健一言不發,只躺在那裡,望著天花板發呆,大姐見他如此,趕緊打掃了一下就出去了,一會兒,又有人敲門,原來是前臺領班,她是認識楊健的,探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楊健道:“楊警官,您沒事吧?”
楊健也不說話,只瞪著眼看著天花板,像是傻了一般。
領班不知道該做什麼,想了想,看著窗戶開著,忙過去把窗戶關了,心道你若是想不開要跳樓,好歹我們酒店盡責了。
她出去之後,楊健就走過去,把門從裡面鎖上了,還掛了“免打擾”的牌子,然後他就躺在床上,陷入了昏睡之中。
從前的歲月像是電影片段一樣在夢中斷斷續續地出來,只是有一點,關於那場車禍,他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他甚至忘記了那個車禍事件本身,至於當時因為什麼出警,更是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會全忘記了呢?那怎麼辦?
去自首?
他在床上輾轉反覆,睡一會兒,想一會兒,睡一會兒,想一會兒,就這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手機響動,小李的。
“喂喂,楊哥,你到底咋樣了,怎麼好幾天沒訊息了?我們這邊案子要完結了,你在哪兒?你女友說你不在家裡頭,你到底在哪兒?。”
楊健聽到這話,動了動嘴唇,他有點想想哭,當然,更有點餓,因為昏昏沉沉好幾天,好像一直沒吃東西。
他一下坐起來,感覺頭昏眼花,問小李:“案子……我的意思,那個盧家的案子,怎樣了?”
“啊,已經查明白了,驗屍報告上,盧家沒有中毒或者其他外傷情況,似乎是窒息死亡,也就是被淤泥淹沒死亡,車胎上有折損痕跡,跟橋上的傷痕一樣,交通事務。”小李哎了一聲道:“我估計也不一定是交通事故,盧淞不是欠了很多開放商的錢嗎?估計這家人想要逃跑,結果跑得太急,掉下去死了。”
“定案了?”楊健問。
“定了啊,本來不想開發佈會的,可是黃局堅持要開,讓王隊明天開發佈會,媒體他來弄,跟上次一樣……”小李還沒說完,聽楊健打斷:“王隊怎麼說的?”
“王隊不同意啊,因為法醫那邊說那個少年的骸骨有點問題,根據碳元素推測,跟其他兩具不一樣,所以王隊覺得不能結案,正跟黃局吵得厲害,爭執不下呢。”小李說得小心翼翼的,頓了頓又道:“楊哥,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楊健截然地道:“我沒事,很好,你不用來看,我有點餓,先下去吃飯。”說著,“啪嗒”掛了電話。
天外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楊健起身到洗手間洗了個澡,出來換了一件衣服,走了出來。
並不是吃飯的時間,飯廳裡的人不多,楊健坐在角落那個位置,服務員過來讓他點單,他餓了好幾天,反而什麼也吃不下,只點了一碗粥,一塊肉餅,服務員拿著單子走了,他則側頭看著窗外。
忽然……
對面的過街天橋上,黑雲滾滾,鬼少年就站在橋的正對面,陰森森地盯著他。
楊健打了個寒戰,閉上眼,再睜開,少年不見了!
他吸了口氣,哆嗦著想要摸煙,可是什麼也沒帶,只好放下了手,此時服務員已經端過飯來,然而他一口也吃不下了。
如果自己真的是導致盧家事故的兇手,鬼少年是不可能放過自己的,若他真的是厲鬼,那更不會放過自己!
“女友綠,升職黃、名聲裂、厲鬼咒,命喪黃泉。”那個咒言只有最後一項沒有實現——“命喪黃泉。”
楊健盯著碗裡的粥,忽然飛快地把粥咕嚕嚕喝完,抹了抹嘴,站了起來。
經過幾天的休養,他的腿雖然隱隱作疼,可是好得差不多了,他快步走到了前臺,結算了這幾天的賬目,領班這幾天一直惴惴地,感覺這位精神不對頭,害怕這位尋短見,見他要走,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趕緊結賬讓他滾。
楊健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陰下來,似乎要下雨的樣子,他伸手打了個出租,直奔警局,一路上,他居然看到一個面色慘白的人,坐在背後一輛轎車的的車頂上——就是那個少年,一直陰森森地跟著自己。
至於好好的,人為什麼要坐在車頂上,他不想再去想,好吧,也許少年真的是厲鬼。